我想「活得更好」,也想「活得更多」

2019-11-29     三聯生活周刊

導演李安在自傳《十年一覺電影夢》中,談到過一個現象:

「我那時發現,身邊當上導演、又做出點成績來的,都是持續寫劇本的人,而不是打工的人。許多人一出校門就有工作,如劇務、剪接或製作,到後來就繼續那份工作,很難再往導演方面發展。」

李安這裡說的「打工的人」,指那些深知一上來就做導演的不易,於是先擱下理想,選擇去做一個市場化工作,等待機會,徐徐圖之,看能否往導演方向靠的人。

/工作中的李安/

我們多少都有這樣「想得美」的規劃:比如,無論喜愛與否,先進個好行業謀個好職位,等收入和履歷都令人滿意了,再去做自己喜愛的事情——

於是有文學抱負的人去讀了商科,苦學四年,畢業進投行,想著等中年後衣食無虞,再轉行搞文學也不遲;又如,本身興趣廣泛喜歡四處遊歷的人,為了專注職業發展,決定犧牲掉這些閒情逸緻,安慰自己說,還沒到時候,待我建起牢固的事業堡壘,便有時間重拾興趣,去好好領略風景

人心如此,什麼都不想失去,好的都想要。於是我們主張要漸進、迂迴地過上理想生活。這個過程中,支撐我們意志的其實是這樣一個理想機制:

相信如果先放棄A,日後必有B來回饋我,到那時也能同步實現A

可我們忽略了,萬一那個隱隱被許諾的B沒有如期而至,怎麼辦?即便B如願到來,我們有沒有可能早已喪失享受、追求A的心境和能力?

前人的經歷一再昭示了這樣無奈的規律:到了人生某一節點,陡然覺得人生最好的時光已經過去。很多「待辦」為時已晚,心有餘而時不待矣。

我們想等一個「萬事俱備」

常留意自己的心理活動會發現,我們習慣以「時機未到」為由,去無限期推遲本能夠輕鬆啟動的事

例如工作中面對整塊任務,老盼著等到一個精神飽滿、神清氣爽的早上再動工;要實施某個計劃,也會在心裡盤算:從下個周一/下個月1號再開始。

我們老想等一個萬事俱備。可事實是,不會存在那命定的一天,人生之鐘響起,明確告訴你「從今天起可以落地你的新計劃了」「是時候把你的興趣愛好撿起來了」。人類不會等來這樣的神諭。

我們更放大了兼得的代價,也苛求著它的形式。一開始就假定兩全其美不可能——

好的職業與興趣發展天然衝突,必須狠心棄其一,一旦選擇切莫回頭。卻不曾想過,是否可以探索出一種方法,去靈活它們的存在形式,使之相互給養,合力實現對生命的充實。

「活得更好」 vs 「活得更多」

若干年前看過一篇書評,它的標題讓我震動,並牢記至今,叫「文學不是讓我們活得更好,而是讓我們活得更多」。

「活得更多」。多麼撞心的說法。

這裡的文學一詞可以被替換成:音樂、電影、旅遊、繪畫、雕塑、烘焙……一切你喜歡,可以取悅你的事情,都可使這個句子成立。

做熱愛的事情,讓我們活得更多;不斷拓寬興趣的邊界,讓我們活得更多;關注自身以外的世界,讓我們活得更多

從功利的角度看,它既是人腦維持活力的養料,同時也為大腦充分休息創造更多可能。臨床研究發現,除睡眠以外,人們與興趣愛好相伴,可起到讓大腦休整的作用。

有時人們急躁易怒,或反應遲鈍,往往是因為太久地專注於某一項事務。正所謂:「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能忘記工作、直到第二天再重新工作時才想起了工作的人,很可能比休息時間還在想工作的人乾得好得多」。

從非功利的角度看,這是功不唐捐,是功夫在詩外。更何況,生而為人,在這世上度過不短的幾十年,又怎能對這世界,對同類漠不關心?當我老了,回望一生,我希望除了自己所從事的職業、所生活的小圈子,還能有別的讓我津津樂道的好回憶。

從這個意義上說,「活得更多」,其實就等同於「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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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bfckPm8BMH2_cNUg1z9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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