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失海外的典籍:有些曾被赤裸裸地巧取豪奪,有些是被「買」

2019-10-18     國家人文歷史

文|公孫蠆

長沙子彈庫楚帛書,目前出土最早的古代帛書,1946 年被美國教師柯強帶到美國,現藏美國紐約大都會

流失海外的文物中有一類非常特殊的珍貴文物,就是典籍文獻。書籍,就是民族記憶和民族精神的載體;珍本古籍,則是這其中最閃亮的部分。近代以來,最著名的典籍文獻流散事件,就是敦煌藏經洞文書被英、法、美、日、俄等國「探險家」們掠奪。

敦煌文書流散海外的經過,對於大多數國人來說都是比較熟悉的,這一定程度上要歸功於余秋雨先生的《道士塔》一文。當然,王道士並非《道士塔》中寫的那樣不堪,他也做了自己的努力,也有自己的無奈,不應當把敦煌文書的流散歸罪於他;斯坦因、伯希和等人也並不是完全的強盜嘴臉,尤其是伯希和,他本質上還是一個漢學家,而且是近代最偉大的漢學家之一,對中國學術界也有很大的幫助;當時的官員與文人也不是那樣不堪、坐視國寶的流失,很多人還是做出了自己的努力。如果要怪,只能怪當時的中國處於積貧積弱的時代,處於被列強侵略欺辱、國運岌岌可危的境地。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沒有力量的人都無法保護屬於他的珍寶,一個貧弱困頓的國家坐擁這樣引人垂涎的珍貴文物,自然會引來列強覬覦的目光。

敦煌藏經洞文書是在偏遠之地由缺乏學養之人發現,其流散確有一定的偶然因素和客觀原因。而近代以來,屢屢出現成批珍本古籍被外國人收購的情況,這就是赤裸裸的巧取豪奪。近代有所謂「四大藏書樓」,分別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聊城楊氏「海源閣」、浙江歸安陸心源「皕宋樓」和浙江錢塘丁氏「八千卷樓」。四大藏書樓各有特色,但若說收藏宋版古籍眾多者,以陸心源「皕宋樓」最為著名。之所以叫「皕宋樓」,就是號稱收藏宋版古書兩百種,實際收藏的宋版古籍數量雖不及此,也有百餘種之多。用價值連城形容皕宋樓的藏書,是毫不為過的。但在陸心源去世後,其子陸樹藩經營家業不善,落下巨額虧空,只得將陸心源的藏書出售,其中就包括「皕宋樓」所藏數百種宋、元珍本。陸樹藩以不到12萬銀圓的總價,將陸心源「皕宋樓」和「十萬卷樓」的所有藏書賣給日本人。這批書運到日本後,就成為日本著名私人圖書館「靜嘉堂文庫」最重要的藏書。日本人用區區12萬銀圓就買走了數百種宋、元珍本和數萬卷明代以後的珍貴古籍,造成了中國文化瑰寶的重大損失。表面上是「買」,實質上就是趁火打劫。「皕宋樓」藏書東流,給當時的中國文人以極強烈的刺激。此後,日本人屢屢試圖購買中國著名藏書家的藏書,多被中國政府或文人、富商設法阻攔,但仍有許多珍本古籍流散海外。

賓夕法尼亞大學考古和人類學博物館中國展館中陳列著的颯露紫(左)和拳毛騧(右)

如果說敦煌文書的流散是中國學術研究的傷心史,皕宋樓藏書的流散讓中國的文獻學家和版本學家扼腕嘆息,那麼子彈庫楚帛書的流散,則在這兩重情感的基礎上,更增加了濃厚的神秘感。

子彈庫戰國楚帛書,出土於湖南長沙東南郊。這件長寬不過三四十厘米的帛書,學術價值之高,無論怎麼評價都不為過。因為這是迄今為止中國出土的篇幅最長、時代最早的帛書,書寫文字長達九百餘字,且圖文並茂,記載的內容相當神秘難解,但對於了解當時的思想、觀念、信仰、曆法和古史敘述都具有極為重要的價值。楚帛書在1942年被長沙「土夫子」盜掘出土,很快就被湖南收藏大家蔡季襄購得。蔡季襄具有很高的金石學素養,對古文字學也有一定的了解,在得到楚帛書後就對之進行仔細的研究,寫成《晚周繒書考證》一書。但因帛書字跡漫滅不清,蔡季襄希望通過拍照手段使字跡得以顯現,遂將楚帛書委託給當時在長沙雅禮中學任教的美國教師柯強(John Hadley Cox)進行拍照。不料柯強竟然將楚帛書席捲而去,帶到美國。蔡季襄被騙之後,多次試圖索還,但均無結果。至今,楚帛書仍藏於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近代中國的文物流失,多是被搶,或者被「買」走。像柯強這樣使用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直接騙走的,也很罕見。

不過,子彈庫楚帛書長期沒有被中國學術界重視,在20世紀80年代之前,除了收藏者蔡季襄,只有商承祚等少數人知道楚帛書的存在。80年代之後,一些著名的古文字學家和歷史學家陸續對楚帛書進行研究,才引起學界的關注。但對於公眾而言,子彈庫楚帛書遠遠不如馬王堆漢墓帛書有名,長期以來知之者甚少。直到十幾年前暢銷小說《盜墓筆記》問世,才將楚帛書的大名傳播於公眾,還以那位善於行騙的老師柯強(John Hadley Cox)為原型塑造了裘德考(Cox Hendry),也算將這位無恥之徒以文學的筆法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讓他在六七十年後得到應得的唾罵。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Tq-P3m0BMH2_cNUgJX9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