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訝地發現,現在的年輕人不認識葛優了。
之前葛優為了飾演《我和我的祖國》中的計程車司機,
特別去體驗了一次真實計程車司機的生活。
在車上,葛優開玩笑地問乘客認識自己嗎?
有人說認識,但只看過表情包。
有人把他認成了馮小剛。
有人直接不認識他。
想起來有些唏噓,
一代人老去,也消失在了年輕人的記憶中。
想當年,提起葛大爺,
大家誰不都津津樂道他的作品?
其實葛優一貫是低調的。
活動的工作人員一邊為葛優引路,
一邊側身試圖為他擋開粉絲。
葛優突然停住,對著工作人員說:
「你不用這樣,沒人。」
之前還有一次,
他和王俊凱一起出席活動,
一出門就被一群媒體堵在了路上,
迷妹、媒體對著他一通拍,
葛大爺縮了縮脖子,往身後一指:
「王俊凱在後面呢。」
說完逃似的走開。
62歲的葛大爺,不裝,不矯情,挺酷。
我想,我們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
人民表演藝術家 葛優。
01
藝術世家長出來的喂豬郎
葛優從出生起就瘦小,
這可能跟他是一個早產兒不無關係。
當時葛優的母親生葛優時情況很危急,
葛優的父親葛存壯甚至被問了: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幸好,葛優雖然看著弱小,
卻頗有生命力。
只不過瘦小單薄的孩子,
在童年總是會淪為被欺負的對象。
葛優也不例外。
所以小時候的葛優,
完全看不出什麼藝術天賦,
他更像是那些普通到不那麼優秀的孩子:
永遠躲在人群後面,
怯怯地看著世界。
葛優的父親葛存壯也愁,
最初他為孩子的身體愁,
給他起名「葛憂」,說他一出生
就讓人擔憂。
後來寓意不好,改了名。
葛存壯還是愁。
葛存壯是個很外露的人,
到老了都被記者形容為中氣十足,紅光滿面。
年輕時更不用說。
葛存壯是我國著名演員,
擅長演反派,《小兵張嘎》里的龜田少佐就是他演的。
他曾經在葛優小時候帶著兒子去過片場,
想讓他見見世面。
那時候劇團發盒飯,
他就讓葛優去拿。
沒想到葛優一動不動——不敢。
看得葛存壯只能嘆氣:
你這孩子,以後到底能幹什麼?
那時候葛優10歲。
這個性格一直到葛優上中學也沒改過來。
但沒有人知道,
其實葛優特別想成為一個演員。
葛優畢業時,正趕上知青下鄉,
葛優也去了。
他還被一個姓趙的師傅看中,
帶他入了養豬這一行。
這豬一喂就兩年半。
葛優頗為沉得住氣,
喂豬也做得兢兢業業,誰也挑不出錯。
他一向如此,做什麼都安安靜靜,
但也盡心盡責。
1978年,全國恢復高考。
葛優的父母希望他去考大學。
這時葛優對父母說:
「我想當個演員。」
雖然蔫了這麼多年,
但其實葛優比誰都知道,
該在什麼時候堅持一下。
02
夢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
做演員,最先看臉。
其次再看性格,
什麼都可以學,但這兩樣學不來。
葛存壯比誰都清楚演員行業的殘酷。
他看了看自己的兒子:
小眼睛,尖下巴,身板孱弱。
任他再愛兒子,也要說一句:
「你不合適。」
葛優當然不信這個邪。
他報考了北京電影學院,
結果還沒有到表演環節,
他就被刷了下來。
又一次,他報考青年藝術劇院。
這次看中演技,
但沒什麼表演經驗的葛優,又被淘汰了。
總共失敗了3、4次,
葛優都有些想放棄了。
「又考過實驗話劇團、青年藝術學院、
國防科委文工團,峨影來招人也考過,
都不行。考了將近一個月。」
他收拾好包袱準備回去喂豬了。
不過心裡一直有個念頭吊著他:
「常常看到有些年輕演員穿著軍大衣在廠里過,
覺得特別羨慕。」
葛優懂得爭取,卻從不爭搶,
即使有父親的一層關係,
他也沒想著利用。
後來成為一名演員,
用葛優的話來說就是:這事很戲劇性。
第二天我都準備回村繼續喂豬了,
我爸的一個同事來說,
全總文工團還在招生,
咱們有認識的人,是不是可以試試?
所以第二天沒走,就留下了。
那天考小品:喂豬。
就這樣,葛優終於考上了。
「但是這事要說起來就挺神的。
全總文工團起碼把我收留了,也培養了。」
他要的不多,一個機會足矣。
03
我就是個跑龍套的
生活這個事,就是很容易給你希望,
又讓你幻滅。
葛優當時的希望是:考上了演員。
但隨之而來的是幻滅:
他只能跑龍套。
葛優對於跑龍套這件事,
沒什麼抱怨。
「能當上演員就挺好的。」
「我那時候,就是1984年,拍一個戲,
有20個鏡頭。你看,這不就演上電影了。
挺好的。機會慢慢找。」
葛優對於這段難熬的龍套生涯,
找到的方式是:學會享受。
享受生活給你的難,
並從中找出意義。
但葛優的母親卻急了。
她讓葛優轉行。
做了演員,誰不想去演那個主角,
那個被觀眾注意到的明星,
做舞台上,鏡頭前的焦點。
為人父母,自然見不得孩子
做著一份仿佛永遠看不到希望的工作。
沒有人比葛優的父母更了解這個行當的殘酷,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一輩子龍套。
你多努力,也沒人記得。
葛優的母親讓他去做攝影。
葛優沒同意,說服母親:
「我還是喜歡演員。」
「她說我當演員可能沒出息,
現在想起來這都是挺可怕的事,
萬一改了,今兒就沒了。
我的想法就是還想堅持,
那個時候我知道攝影師要掌機器,
得經過機械員到幾層助理,
才能最後熬到攝影師。
我說這個事兒對我來說太渺茫,
摸不著,還是堅持吧,還是喜歡演員。」
都說小孩子才說喜歡,成年人講究投資回報率。
但孩子氣的這份執著,
有時候比成年人的精心謀劃更有價值。
04
因為不把自己當回事,
葛優成了。
葛優的母親回憶:
突然有一天,朋友來到家裡,特激動地說:
「你們家葛優震了」
的確是震了,因為《頑主》。
1988年由王朔小說改編的影片《頑主》到處尋覓演員,
「不要好看的,只要有意思的」
與原著形象重合度頗高的葛優獲得了男三楊重的角色。
導演說,葛優在這部片子裡如魚得水。
到了葛優說自己的演技時,他用了普通。
「我有平民色彩,沒太多虛頭巴腦。
比較放鬆,比較樂觀,也比較普通,
誰也別想教育誰,大家都是平等的。」
普通的葛優,紅了。
紅了之後,他還在繼續著普通。
演小人物。
他演《編輯部的故事》中的李東寶,
演到一陣子一出門,
人人見了他都喊「李東寶,你來啦。」
張藝謀找他演《活著》,
葛優憑藉這部片子拿下了坎城電影節最佳男演員。
葛優去坎城後,
葛優的母親盯著他和鞏俐的合影看了許久說,
「光鮮照人的鞏俐把葛優都襯托得英俊起來」
葛優一家人都沒想到,
這個中國第一的影帝,
就落到了自己的禿頭兒子身上。
葛優,徹底震了。
震了觀眾,也震了電影圈。
《甲方乙方》,緊接著《不見不散》《沒完沒了》
《大腕》《天下無賊》……
經典太多,已經到了人民群眾聽見一句台詞,
就能想起他那張臉的地步。
「No,他(皇帝)有很多漂亮的女人,如果他有心氣的話,可以每天換一個,而且不用花錢,都是朝廷給他養著。我只有一個女人,還跟我離婚了,我的一生才是悲劇的。No money,no women才是悲劇的。悲劇怎麼說?」——大腕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啦。
葛優這張不怎麼好看的臉,
就深深印在了觀眾心中。
但葛優不飄,不拿自己當腕兒。
馮小剛說,葛優紅了之後,
反而失眠了。
他憂慮,憂慮自己做得不夠好。
「一個成功接一個成功,拿了那麼多獎,
票房也高,觀眾也喜歡。
但就算是這樣,
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說『什麼時候咱也擺回譜兒』,他沒有。
他常有一種憂慮,
那就是別人可能會說他:『你現在是一影帝,
翻過來你不就是一戲子嗎!』
他總是失眠,失眠就是想事情想得睡不著。」
走到高峰,他想著:
要活得普普通通。
05
我承認,
我面對你們會緊張
葛優裝過一陣子。
因為覺得自己是被叫「老師」的人了,
也有人認識了,
他想裝作自己對這一切駕輕就熟。
人家過來和他問好,
實在看不過去對他說:「你很緊張?」
葛優不承認。
但人家說,「你太明顯了。」
「你滿腦門子汗,說話磕磕巴巴,不叫緊張叫什麼?」
於是葛優放棄了裝。
」咱不裝那大尾巴狼了。「
」這樣我反而踏實了。「
不裝的葛優,
沒有什麼高逼格。
他還是會有一些」局「要參加。
不喜歡的他就往後躲,
站門邊,隨時要逃跑的姿態。
朋友的「酒局」他是樂意去喝兩杯的。
「我是最不怕聽人說的,
只要對方能侃,我就可以一直聽他說下去,
所以朋友愛找我喝酒。
我最愛扮演的角色就是觀眾。
每次喝酒,我說話很少,
更多是看朋友耍貧。」
享受恐懼與無奈,
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另一部分,則是享受孤獨。
「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一個人待著。
有朋友一拿起書,看兩行字就暈了,
我不至於那樣,每天至少要看十幾個劇本吧。
我覺得還不夠靜,
還不夠讓我拿起一本書就放不下,
周圍總有好多事干擾我。」
享受高峰到低谷,
最終歸於平淡的過程。
「飯都是兩個人一起做的,
葛優做涼菜媳婦兒炒熱菜」
對自己真誠,活得真實。
說來簡單,沒幾個人能做到。
人們總是被各種事情左右,
突然就「裝」起來。
對自己裝,對親人裝,
對朋友陌生人也要裝腔作勢。
到了葛優,這幾分平平無奇的不裝,
倒顯得高級了。
「我不怕年華老去,
不用和狗仔隊打游擊,
不用為了曝光率沒事找事。」
葛優說,人生就是四個字:
上山下山。
人生用這四個字就窮盡了。
剛成名的時候是上山,
上山時一切都是未知,
你不知道自己會到什麼地方,
能到什麼地方,你在上升的曲線上。
人最美好的是追求的過程。
下山也是一種美,
但現在我覺得沒走到頭的時候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