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 武 記 憶

2019-09-28   科報在線



一提起廣武,人們便會想到劉項爭霸時劃分「楚河漢界」的廣武;也會想到「白登之圍」前夕,劉邦羈押謀士婁敬的那個廣武。本文所講的廣武,則是位於勾注山(也稱雁門山)東、西陘北出口的兩座隘城——新、舊廣武及其方圓十多千米的區域——包括廣武明長城、白草口、「六郎城」、陰館城、廣武漢墓群等古軍事建築遺蹟和古戰場遺蹟。

當我們漫步在朔(朔城區)、山(山陰縣)交接處的桑乾河畔,或者行走在同太高速公路廣武段的時候,總會被那蜿蜒曲折、壯美滄桑的明長城;結構嚴謹、方正雄偉的古城堡;高低林立、英姿颯爽的敵樓、馬面、邊墩、烽火台;星羅棋布、蒼涼壯闊的漢墓群所吸引。那雄姿,那氣勢,那魅力,使我們震撼,讓我們感嘆!而這些氣勢磅礴的古軍事建築遺蹟和古戰場遺蹟,正位於新、舊廣武之間及其附近。



新、舊廣武是兩個不太大的峪口山村。別看村子不大,但在中華民族的歷史上卻處於舉足輕重的地位。在其周圍方圓十多千米的區域內,曾經演繹過許許多多重大的歷史事件。從這些歷史事件的記憶中,我們仿佛能看到這裡曾經發生過的無數次戰馬嘶鳴、刀光劍影的血腥場面;尋找到多民族交往、融合的清晰歷程;聆聽到中華民族發展壯大的堅定步伐;領悟到中華民族百折不撓、頑強拼搏的民族精神。可以這樣說,在中國歷史的長河中,像廣武這樣悠久、厚重、豐滿、壯美的村莊是不多的。它吸引人們去欣賞、去關注、去追尋、去探索。現在讓我們一同走進廣武。

一、歷史追蹤

山陰縣「廣武」這一稱謂,最早出現在金代。清光緒《代州志》記載:廣武「……在州境者有三:一為州西古城,漢故縣也;一為廣武舊站,金故縣也;一為廣武營,今名新廣武,即明所建守衛所也。」這一記載中所稱之「廣武舊站」顯指今舊廣武城。這說明「廣武」之稱謂,當是金在這裡設廣武縣時命名。但在金以前,遼已在這裡設置了城堡,城堡叫什麼?史無記載。明王朝建立後,為了加強對蒙元殘餘勢力的防禦,於勾注山東陘北出口修築一隘城,名為廣武站,也稱廣武營、廣武城。廣武站、廣武營、廣武城之「廣武」的稱謂,顯然是沿用了金設廣武縣之命名。這樣,在明洪武七年(1374)後,這兩座古城堡都被稱為「廣武」。人們為了區別這兩座隘城,便在「廣武」之前加上了「新」「舊」二字,將勾注山東陘北峪口的明建隘城稱作「新廣武」,將該山西陘北峪口的遼建隘城稱作「舊廣武」。



那麼,明朝、金朝為何將此隘城定名為「廣武」?史無可考。有資料稱「其名源於秦末漢初趙國武將李左車(李牧之孫)的封號廣武君。其封地在廣武一帶」。但《山西通志》云:「左車事趙王歇,封廣武君,即今代之故廣武城也。」而此廣武城在雁門關南的代縣,早在趙武靈王時已設置,顯與山陰之新、舊廣武無涉。故此說難以成立。還有人稱,因歷史上這裡戰爭頻發,故有廣聚武將之意,所以叫廣武。此說更為牽強,因為這一帶哪裡不是戰場?哪裡不是武將們大顯神威的地方?為什麼不將別的地方稱作廣武,而獨將此地稱作廣武?這種說法,顯然理由不足。其他還有李牧說、李廣說等,但其理由似乎都難令人信服。筆者認為,這些觀點忽略了一個大的前提即命名時間。若廣武在遼金以前即已命名,那可能還有幾分道理;若是遼金命名,就毫無道理了。因為強悍傲慢的遼金人,是不會用他族的名人給自己的城池冠名,以對其表示紀念的。

不過分析「廣」和「武」字的字義,或許可以窺見其命名原由之一二。

查閱字典、辭典,對「廣」「武」二字的注釋是這樣的:靠近山崖而作成房子謂之「廣」,以武力制止暴力謂之「武」。「廣」與「武」合起來使用,自然含有「靠近山崖處建築城池,以武力制止暴力」之意。這樣,將此二隘城命名為「廣武」,其寓意是十分深刻的、明顯的。由此推斷,舊廣武城恐在遼建成舊廣武城堡之時就以「廣武」命名了。



那麼,在遼金之前,這一帶有無村落或城堡?最近我們通過查閱資料和實地考察,回答了這個問題。資料與考察顯示:一是在舊廣武城西北約1千米,「六郎城」的正北處,有一處當地人稱作「舊村」的遺址。據說該「舊村」是在舊廣武城設置前就有的村莊。在舊廣武城建成後,村人陸續搬遷到城中居住,村莊才被遺棄。二是在舊廣武城西南約500米處的小山包上,北齊天保六年(555)在那裡就建築了城堡,設置了神武縣縣城。這一發現,就把這一帶有史記載之紀年,前推了起碼900餘年。

至於說北齊在此建神武縣之前,這一帶有無城堡村落?雖暫無史料可稽,但其作為雁門西陘的北峪口,且不說這裡的軍事戰略地位異常重要,就是從番漢民間交往打尖歇腳的角度考慮,這裡也應該有人類活動的處所——該峪口距雁門關南出口太和嶺口約20千米,其間關山阻隔,道路崎嶇,正好是歇腳打尖的里程——只是因史無記載,後人不便妄下結論罷了。

對於新、舊廣武,民間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新廣武不新,舊廣武不舊。」這種說法告訴我們,新廣武的設置要比舊廣武早。或者說,在北齊建神武縣城、遼建舊廣武城堡之前,新廣武城址或其附近,即已有了村落或其他什麼建築了。但是長久以來,這一說法一直得不到史籍和實物的印證。新近,我們通過走訪村民和反覆勘察,發現在新廣武城址附近有很多古人活動的痕跡。

新廣武村村民張占瑞,在廣武城東城牆背後的馬頭樑上,撿到許多石器和陶器殘片。其中有新石器時代晚期的石斧和遼金時代的石夯,漢、北魏、遼金時代的陶器殘片。這些石器和陶器殘片因為都是可移動物體,有一部分可能從他處攜帶過來,但絕不可能所有遺物都是從其他地方移動過來。這就說明,新廣武存在的歷史年代是十分久遠的,甚至在史前即有人類在這裡活動。



特別是一座古磚窯的發現,使「新廣武不新」的傳言得到更確切的證實。

在新廣武城南關山坡下,農民造地挖坡時意外挖出一座古磚窯遺址,寬9米,高6米。只是因為挖掘太深(太靠里),古磚窯只剩下最後面的一截,以致所出土的窯磚數量極少,而且大部分破碎;僅有個別得以完整保存,大小為33厘米×16厘米×5.5厘米。其正面刻有等大的兩個小方框,每個小方框中各有一個完全一樣的佛像。很明顯,這種磚是作為某種建築裝飾用的。將其與廣武明長城一線所使用過的三種明代磚相比,都小得多,可以斷定其不是明磚,與其在廣武漢墓群所出土的兩種漢磚相比,又大且稍厚一點,也不是漢磚。那麼,這是什麼朝代的磚窯,什麼時代的磚?

在這個古磚窯遺址的周邊,有若干不同時期的文化層。南面的文化層中,出土了一些黑陶碎片、動物骨頭、木炭。專家說,黑陶在北朝時期還有生產,往後便趨絕跡。這就是說,該古磚窯很有可能是北朝或北朝以前的遺蹟。在古磚窯的北側還發現了人工壘砌石頭牆的痕跡,說明曾有人在這裡居住。

這些發現說明了一個問題,在南、北朝時期甚或此前,新廣武就有居民在這裡生活與勞作,並已成了他們的一個重要的活動場所。那塊出土的刻有佛像的磚還說明,佛像已然成為這一帶建築物的重要裝飾品。進而由此是否可以推斷,該磚窯遺址當與大同雲岡石窟的開鑿存在於同一個時期。因為大同雲岡石窟的開鑿,正是北魏王朝崇信佛教鼎盛時期的產物。在這一氛圍中,這一帶的建築物少不了用刻有佛像的磚來裝飾。倘若如此,新廣武出現的時間,當又比神武縣城的建造早了起碼150餘年——不過,該磚窯究竟當屬哪個朝代,需作進一步確認。



遠在春秋、戰國、秦、漢時代,新、舊廣武一帶就是人類活動的重要場所。西漢高祖劉邦遠征韓王信,距離舊廣武城以北僅2.5千米的塞外最早城鎮之一的陰館城,距離新、舊廣武以北不到1.5千米的全國最大的廣武漢墓群,就是最有力的證據。此外,春秋時期趙襄子滅代,戰國早期趙武靈王拓邊,戰國末期趙將李牧護邊,這些重大事件都發生在新、舊廣武的附近。這些史籍的記載,加上上面所舉在馬頭梁和南關所發現的遺址、遺物,就把新、舊廣武一帶的歷史更向前推進了許多年。

二、區位優勢

新、舊廣武為什麼會有如此悠久的歷史?原因就在於它是千古雄關雁門關的北隘口。



勾注山是橫亘於北方游牧民族進出中原的天然屏障。它是恆山山脈的向西延伸部分,是中太古變質岩系構成的地壘狀山體,所以在其一座座險峻陡峭的山嶺之間,由於山體的斷裂,形成了一處處南北相通的峪口。這些峪口,古人稱之為「陘」。在這一天然屏障上,這樣的「陘」有18處之多。但真正適於大隊人馬,特別是車輛通過的孔道,只有勾注山上的東、西二陘。該東、西二陘有著顯著的三大特點:溝深、谷寬、山峻。

溝深。東、西二陘南北均長20千米,今、古雁門關均處於東、西二陘之中點,距離南、北隘口均約10千米。如此態勢的山溝,是其他隘口所沒有的。溝深,對於防守者來講,在得到敵人進攻情報後,可有充裕的時間去作防禦準備。

谷寬。東、西二陘山谷寬度大都在50—100米左右,有的寬度如白草口第一道防線處竟達230米。這麼寬的山谷,當然有利於大部隊,特別是車輛通過。

山峻。東、西二陘山谷兩邊山勢陡峻,其坡度大都在45度上下。少數山坡的坡度在80度左右。如此險陡的山勢,對進攻者而言,無需防備敵方埋伏;對防守者而言,則無需考慮敵騎漫山徑過,從而處處設防。

這樣的地理特點,使東、西二陘自然而然地成為勾注山最重要的通道。進而,使其山脊上的雁門關成為天下第一關,使其北出口的新、舊廣武成為最重要的軍事防禦隘口。

當然,勾注山東、西二陘儘管有上述顯著特點,但二者地形仍有一定的差別。其主要不同之處是,「太和嶺路乾乾而多峻坂;今關稍夷而多激湍,入冬則堅冰塞徑,車馬蹭蹬,不易度也」。因此,在今雁門關未設置之前,勾注山的東、西二陘是以西陘為主道、以東陘為輔道的。直到元末明初的時候,勾注山東、西二陘的地質條件發生了很大變化,為更方便通行,明王朝在東陘設置了今雁門關。於是東陘就變成了主道,西陘則變成了輔道。

新、舊廣武特殊的區位優勢,前人早有論述。《邊防考》云:「廣武當南北之沖,去馬邑僅15千米;水峪堡與山陰縣結界,相去不過20千米。內邊東起繁峙縣北樓堡界東津谷,西訖寧武界神樹樑,凡百餘里,皆嘉靖中敵嘗內犯之徑。」「廣武當朔州、馬邑大川之沖,通忻、代、崞、峙諸郡縣之路。」又云:「雁門形勝甲於天下,然廣武當四達之沖。虜從大同左、右衛而入,勢當首犯。東犯廣武,則北路、平刑皆為虜沖;西越白草溝,則夾柳樹、雕窩梁莫非要害。雁門警備,於是為急矣。」《明世宗實錄》也謂「廣武站實虜入要衝,又為諸隘適中之地。」《三關志》則云:「廣武失,雁門不守。」

對於古人的這些論述,有人也許難以理解,但是只要剖析一下它們不同的地理特點,就不難悟出其中的道理了。



今、古雁門關均位於東、西陘險陡的分水嶺上。它們都「地勢高寒,雙峰斗絕」「絕頂設關」「蜚雁出於期間」,故有「天下九塞,雁門為首」之稱。所謂「三邊衝要無雙地,九塞尊崇第一關」,正是對這種地形的高度概括。但險峻的山勢,使其地形狹窄,無法大量屯兵,更無法展開大部隊廝殺。而新、舊廣武則河寬山緩,前懷廣闊,正好是大兵力廝殺的戰場。因此,千百年來所謂發生在今、古雁門關的無數次戰爭,除了極個別者外,其戰場均擺在今、古雁門關北峪口的新、舊廣武或其前面的廣闊地帶。這就是古人所謂「廣武當四達之沖」「廣武失,雁門不守」的緣由。



以上說明,雁門為關,廣武為塞,今、古雁門關是新、舊廣武的依託,新、舊廣武是今、古雁門關的北大門和前哨堡壘。它們相互依存、相輔相成,組成了歷史上「雙關雙城」的戰略防禦態勢,共同守衛著中原大地。

讀到這裡,人們必然會問:新、舊廣武的歷史地位既然如此重要,為什麼史無記載抑或記載很少呢?筆者認為原因有二:一是因為新、舊廣武與今、古雁門關始終是同為一個防禦體系,是今、古雁門關的前衛與附屬設施,因此,被今、古雁門關的盛名所屏蔽。二是由於古代文字載體的稀缺和昂貴,古人記事惜墨如金,過分簡略,往往只記其主要者,而忽略其次要者。雁門關名氣太盛,所以在雁門關防區所發生的事件或戰事,便只記在雁門關頭上,而將其附屬的新、舊廣武省略不記了。古人如此,現代有時也是這樣。比如平型關大捷。平型關(屬繁峙)大捷的戰場,實際擺在平型關關隘以北約5千米處的山溝中(屬靈丘)。但是大戰沒有記在這個山溝和其附近村莊的頭上,卻是記在了離戰場尚有近5千米的平型關的帳上。其原因很簡單:平型關遠比這個山溝和附近村莊出名。

三、軍事設施

正因新、舊廣武有如此特殊的區位優勢,所以歷代統治者都把新、舊廣武作為防守今、古雁門關的前沿陣地,將新、舊廣武與今、古雁門關作為一個整體加以對待,不斷地在這裡修築防禦工程。



早在西漢後元三年(前141)就在舊廣武城以北2.5千米處設置了陰館城。陰館城在其存在的近七個世紀中,不僅是陰館縣的縣治和東漢時期雁門郡的郡治,而且是戰爭時期攻、守雁門關各方的屯軍和後勤補給基地。

戰國、秦、漢時期,是否在這裡築過長城,學界爭論不休。但一是當時邊界在陰山一帶,離此尚遠;二是在雁門山上尚未找到那時築過長城的遺蹟,故筆者持否定態度。但到北齊和隋,便分別在新、舊廣武附近之勾注山上修築了長城。

北齊於天保七年(556)「……自西河總秦戍築長城,東至於海,前後所築,東西凡三千餘里,率六十里一戌。其要害置州鎮,凡二十五所」。清光緒《代州志》載:「古長城在州北,北齊與隋嘗興築以備突厥。」這裡的「州北」,即指新廣武至白草口一線。

在北齊長城舊址上,北周大象元年(579)「發山東諸州民,修長城。立亭障,西自雁門,東至碣石」。這段由北齊所築,北周修繕的廣武段長城,東起後堡村(新廣武南1千米處)東山坡,西至白草口西山上,長約5千米。其中一部分牆體被明長城所復壓,大部分牆體還有遺存,且比較連貫。其大致殘高0.5—1.5米,底寬2—3米,頂寬1—1.7米,整個牆體全部用片石壘砌。

據《隋書》《資治通鑑》記載,隋朝建造、修繕長城計有7次。這7次中唯開皇元年(581)4月在汾州徵發稽胡築長城是在山西省境內。《隋書·高祖記上》開皇元年(581)4月條:「是月,發稽胡修築長城,二旬而罷。」因這次修築長城僅用了20天時間,所以王傑瑜等專家分析這次所修築的隋長城,僅是對北齊天保七年(556)所築「自西河總秦戍築長城,東至於海」的廣武段長城加以修整了一下而已。這段隋修整過的長城與北齊長城在摩天嶺以東和白草口西山坡段,實際是同一條長城。



依據清光緒《代州志》載:「古長城在州北,北齊與隋嘗興築以備突厥。」又引北宋沈括言:「遼人疆地,以古長城分界,去黃嵬山30里。」據此,清人認為古長城「至宋時猶存。明之三關內邊,因其舊址加築之耳」。不過,「因其舊址加築」的廣武明長城,僅只指摩天嶺以四猴嶺山「鋸齒邊」一段。其餘部分的北齊、隋長城至今遺蹟尚存——實為同一條長城。因此,這一記載與實際狀況相去甚遠,應予正誤。

元代,在這段隋長城上,於致和元年(1328)「穿鑿壘石為固,調丁壯守之」。

明代,對廣武長城更加重視。自嘉靖二十年(1541)至萬曆三十三年(1605),前後65年,不斷地予以修築完善,使之成為了銅牆鐵壁。

歷朝歷代除在這裡大修大築長城外,還不斷地在東、西陘北峪口修築城堡,以完善防禦工程。北齊在勾注山西陘北峪口的西山包上修築了神武縣城(即「六郎城」);遼在神武縣城東北向約500米處的峪口台地上修築了舊廣武土城;明代在今雁門關(東陘)北出口處設置了廣武城,在白草口修築了常勝堡及其他附屬軍事設施,對舊廣武土城則不僅加厚、加高、包磚,而且增築了不少其他防禦設施。這樣,使新廣武、舊廣武、白草口與今、古雁門關一起,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由「兩關三城(堡)」組成的雁門關防禦體系。



到了現代,這裡仍然是禦敵的重要防線。1927年晉、奉戰爭期間,閻錫山兵退守新廣武一線。他們在皂銀窪至「九窯十八洞」敵樓(「空芯樓」)之間的長城牆體內側,挖了大小不等的62個兵洞(長城遊覽專道停車場背後到北關37處;「雙耳樓」到皂銀窪25處)。大部分兵洞寬1米、高1米、深2米左右;其中有射孔通向城牆牆體外側的5個。它們造型各異,大小不同。距廣武城西南200米處的一個馬面下,有一兵洞最為奇特:深8米、高1.5米、寬1.5米,彎彎曲曲向里延伸;其最裡邊為正方形向北有一射孔面對長城外側。射孔成喇叭形,最寬處0.5米,最高處0.3米。洞內可以放置大炮和機槍。另有一個兵洞,在廣武東復築牆上。為雙射孔,射孔口徑0.6米×0.15米。洞內為長方形,高1.5米、寬1米、入深3米。該兵洞的進口為1.2米×0.8米。有了這些兵洞,晉軍進可以攻,退可以守,在戰術上取得了主動。結果,奉軍大敗,在拋下大量屍體(據說在灰窯溝即有二三百具屍體)後,撤出了戰場。

1937年9月,晉軍傅作義部退守廣武明長城一線。他們為了有效地抗擊日寇的侵略,在廣武明長城一線修築了若干處軍事設施。其中,遺存比較明顯的,皂營窪以東三處,「雙耳樓」下一處,摩天嶺一處。正是因這一線布防了雄厚的兵力,修築了嚴密的防禦工事,才迫使日寇不得不避開廣武一線轉攻應縣的茹越口。這些抗日軍事建築遺蹟至今尚存,成為了中國人民英勇抗日的見證。

四、重要戰場

勾注山東西陘和今古雁門關、新舊廣武的這一特殊的地理形勢,使其成為自古以來的重要兵道和廣闊戰場。千百年來發生在這裡的戰事比任何其他險關要隘都多得多。



據歷代正史記載,在我國古代,發生在今、古雁門關的戰爭和事件,僅重大者即達140多次,小的則不計其數。春秋之時,這裡是周與獫狁作戰的古戰場;戰國之時,這裡是趙與群戎和匈奴作戰的古戰場;秦、漢之時,這裡是秦、兩漢與匈奴作戰的古戰場;魏晉時期,這裡是魏晉與鮮卑、鮮卑與慕容燕作戰的古戰場;隋、唐時期,這裡是隋、唐與突厥、回紇、沙陀作戰的古戰場;五代時期,這裡是五朝與契丹作戰的古戰場;宋代是宋遼與遼金作戰的古戰場;明代是明與韃靼作戰的古戰場。其中,趙孝成王末年(前244)趙將李牧反擊匈奴的雁門之戰;漢高祖七年(前200)劉邦與匈奴、韓王信聯軍的勾注之戰;西漢元光六年(前129)漢將李廣與匈奴的雁門之戰;北魏登國十一年(396)拓跋珪伐慕容寶的勾注之戰;北周保定三年(563)北周、北齊的陘嶺攻防戰;隋大業十一年(615)突厥圍攻隋煬帝的雁門之戰;北宋太平興國五年(980)宋將潘美、楊業破契丹的雁門之戰;北宋雍熙三年(986)宋遼的「金沙灘大戰」;明洪武五年(1372)擴廓帖木兒與明將徐達的雁門攻防戰等,都是規模很大的著名戰爭。戰國末期,李牧鎮守雁門郡。他故意對匈奴示弱,避敵作戰。而將主要精力放在善待士兵,操練士兵之上。偶遇匈奴小股人馬前來挑戰,他亦假裝失敗,致匈奴以為李牧軟弱好欺。於是匈奴單于率一國之主要兵力人侵趙境。李牧精選1300輛戰車,13000匹戰馬,敢於衝鋒陷陣的勇士5萬,善射的士卒10萬,張開兩翼對敵包抄。此戰,斬殺匈奴10萬人馬;並乘勝收拾了匈奴屬國:滅檐襤、破東胡、收降林胡。迫使匈奴逃向遙遠的北方,十多年不敢近趙邊,徹底地解除了趙國北方的憂患。唐調露元年(679),唐將裴行儉率30萬大軍在雁門與突厥軍對陣。「馬邑之戰」一戰,將突厥的搶糧軍幾乎斬殺凈盡。從此再沒有哪股突厥軍敢於走近唐軍的運糧車。即是現代,這裡也是著名的戰場。1926年直、奉、晉三軍閥與國民軍作戰,晉軍在大同失利,張學良命閻錫山退守雁門關。閻錫山在新、舊廣武一線與國民軍相持。待國民軍撤退時,閻錫山派商震追擊國民軍直至綏遠,大大地擴大了閻錫山的地盤,晉軍也隨之改名為晉綏軍。1927年晉、奉開戰,閻錫山退守新廣武長城一線。張作霖攻打新廣武不下,晉軍轉守為攻,由新廣武出擊,迫使奉軍退出山西。顯然,兩千餘年間,在新、舊廣武演出過多少威武悲壯的活劇,是難以勝記的,文中所舉戰例,猶如九牛一毛而已。

同時我們也看到,發生在這裡的每一戰役,其參戰的一方,無論是從代州越過雁門關,將戰場擺在朔州、馬邑大川,還是從朔州、馬邑大川跨越雁門關,將戰場擺在關南的滹沱河畔;他們都必然要在新、舊廣武的腳下惡戰一番。否則,他們是無法南進或者北出的。這就是為什麼古人稱其為「四達之沖」的原因。

五、南北通衢

新、舊廣武是中原大地與漠北草原交往通衢上的重要站點。和平時期,這裡是胡、漢商貿的重要榷場。



舊廣武城北2.5千米處的陰館城,在長達近7個世紀的歲月中,扮演了多種角色。在和平時期,它既是漢族與少數民族使節往來的接待驛站和少數民族朝貢路上的邊關站點;又是漢族與各少數民族進行貨物商貿的重要榷場。各少數民族將牛、馬、羊及各種畜產品運至這裡,換取內地的糧食、布匹等。鮮卑興起後,中原的先進生產技術和「精金良鐵」,通過陰館城不斷輸出塞外。《資治通鑑》載:唐朝「每歲齎縑帛數十萬匹就市戎馬,以助軍旅,且為監牧之種。」武則天時,互市達到相當規模。在陰館城廢毀後,新、舊廣武承擔了陰館城的全部職能。明代北方邊境上衝突非常頻繁,但也沒有完全取消互市。特別是「隆慶和議」後,在外長城一線設立馬市,同瓦剌、韃靼進行貿易。新廣武作為關南塞北的通衢大道,起到了溝通中原與漠北的重要作用。滿清統一中國後,更加強了各國、各民族之間的交往。新廣武經晉商進一步開拓,成為中國連接歐洲的重要商路站點。著名的「走口外」,其重要交通線就是途經新廣武的雁門關古道。這條古道成為我國古代「絲綢之路」衰落後,第一條陸上的國際貿易商路。中原商賈從全國各地採購貨物,經新廣武(雁門商道)運出,一路從張家口轉運至大圐圙(今蒙古烏蘭巴托),再轉運到恰克圖;一路經殺虎口先運到歸化城(今呼和浩特市),再轉運到恰克圖。現雁門關地利門外所立的清代「分道碑」,以及廣武城內廣武河兩岸所分的上下道,充分說明新廣武(雁門關商道)過往商客的繁忙景象。

由於新、舊廣武處在雁門古道南北通衢的必由之路上,所以這兩個山村接待過歷史上許許多多著名的人物。漢高祖七年(前200),劉邦率領32萬大軍征討韓王信和匈奴聯軍,往返都經過了舊廣武這塊土地。西漢竟寧元年(前33)王昭君和番,在舊廣武留下了足跡。唐初,唐將李靖率10萬大軍,北出雁門西陘,路經舊廣武征剿突厥,全殲突厥20萬眾,東突厥宣告滅亡。明洪武五年(1372),明大將徐達、藍玉率兵20萬從雁門西陘北出舊廣武,將元朝殘餘逐回漠北。據不完全統計,歷史上途經新、舊廣武的帝王有22位,和番公主5位,著名將領70—80位。



新、舊廣武還是一次次中國北方歷史上民族融合的見證人。據《雁門關志》記載: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北方少數民族獫狁、婁煩、匈奴中的一部分人,不惜長途跋涉,翻山越嶺,途經新、舊廣武這塊土地,越過勾注塞進入內地。他們與漢人通婚,同居處、同生產、同發展,最後融為了漢族。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匈奴、鮮卑等少數民族,經新、舊廣武這塊土地,克服高山險阻與內地交往,既帶來了草原氣息,也充分享受了中原的先進文化。特別是鮮卑族所建立的北魏,先扎都大同,先後數次往京畿之地遷移鮮卑人數百萬,並將被征服地區的漢人同時遷來。這些鮮卑人與漢人長期生活在同一個大同盆地,互相學習,互相通婚,漸漸地,遷來的鮮卑人完全融為了漢人。在宋、遼金、元時期,契丹、女真、蒙古等民族,先後同樣在新、舊廣武或經過新、舊廣武進入中原地區,由戰爭到「和同為一家」,與漢民族攜手共創了輝煌的中華文明。

以上所述無不在說明,新、舊廣武這兩個小山村,在中國歷史上的戰略地位是何等重要,歷代統治者是何等重視;也無不在說明,新、舊廣武是中華民族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非常重要的見證人。它的歷史厚重悠久,光芒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