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霸王別姬》海報
不瘋魔,不成活。
記得這是中二少年的時期常拿來當作個性簽名的句子,以彰顯自己獨特的個性。
可是看過《霸王別姬》後我發現,為了這句話的踐行,那得付出多大代價啊。
在電影里,段小樓幾次這般形容程蝶衣。而程蝶衣的一生,都處在這種瘋魔的狀態,不,或許剛開始學戲時不是。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是他說對台詞的那刻就已有隱隱的預兆。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蝶衣,不,那時他還叫小豆子。小豆子聲音清亮,嘴角噙著血,終於唱出這句折磨他許久的唱詞,眼裡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好像已經成為那個堅貞不屈、勇敢赴死的女子。
從他唱出口的那刻,小豆子就消失了,故事於是走向了另一個結局。
從此以後,他叫程蝶衣,是霸王的虞姬。
從此以後,《霸王別姬》於他而言,再也不是一部戲了。
《霸王別姬》劇照
他入戲了,卻走不出來了。然而從小長大的師哥,帶他入戲的師哥,親密無間的師哥,也要娶親了。
他實在無法接受曾經說和自己唱一輩子戲的師哥有另一個親密的人,更無法接受師哥娶青樓的女人。
你是真虞姬,我卻是假霸王。師哥的話像針一樣扎在他的心上。不是應該從一而終嗎?他以為師哥和自己心意相通,懂得他的想法,卻沒想到只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
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是一輩子。
他的世界只有師哥和戲,但師哥的世界不只有他,還有別人。
與師哥決裂之後,他的世界就只剩下戲了。
不瘋魔。不成活。放不下的都成了執念。
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霸王別姬終成了姬別霸王。
《霸王別姬》劇照
從一九二四年初見,他們對視那刻,便是一眼萬年,一生羈絆。
背叛與欺辱,寬容與救贖,不如人意也好,諂媚奉承也罷,到底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什麼又是罪惡?
他們夾裹在時代的洪流之中,起起伏伏,歷史的局限不得不逼迫他們做出選擇,歷史下發生的悲劇,觀眾本來就無可奈何。
二十二年尚未同台,十一年未曾見面。
最後的相見,卻在戲台,《霸王別姬》,物非人亦非。
「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當時隔多年,面對師哥,他再次唱出那句錯詞,「你唱錯啦。」師哥哈哈一笑,恰如當年。卻不知他內心是如何波濤洶湧。原來,一直都是他錯了。當他看見楚霸王威風不再,滿口胡言的時候就應該明白了。
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他活在虞姬與霸王的夢裡,到最後才恍然,這齣戲啊,至始至終,只有他一個人罷了。索性用虞姬的方式歸去,讓這個夢結束,結束這些年的苦澀和痛苦罷。
他像一朵寂寞的煙花,孤獨開放,孤單死去。到最後也不知曉師哥是否懂得他的心意。
他是虞姬,也是小豆子。
霸王別姬,一別永生。
《霸王別姬》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