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網際網路「慈父」也能翻車。
昨天下午五點半,曾經參加過《青春有你》第二季的女孩杜紫怡突然發布長文,表示自己受到了TangoZ的言語騷擾。
言辭之污穢,看得令人辣眼睛。
為防觀眾們不了解TangoZ是誰,她姐先來做個簡單的科普。
他本名鍾祺,2020年參加說唱類綜藝《說唱新世代》出道,後來混跡於各類綜藝中搞笑串場。
因為性格軟、愛開玩笑、還常常苦口婆心地教育粉絲,博了個「攤爸」的美名。
在粉絲們的印象里,他會替女性發聲,關注女粉絲看演出的安全,在婚戀節目時還會幫女嘉賓鑒男,鼓勵女性尋找自我。
平常他的微博里,也不乏對女性的尊重愛護。
圖源:TangoZ微博
但就是這樣一個方方面面看起來都優秀的好男人,竟然會在「喝醉」後隨意對女生開黃腔。這割裂程度,簡直離譜到讓人發笑。
事情一出,TangoZ火速澄清,但底下的評論並不買帳。
這邊的羅生門還沒結束,那邊TangoZ自己的好朋友倒是出來反向送錘:
「都跟人玩到後半場吃夜宵了,怪人沒把你當正經女孩?」
字裡行間,都透著對女生的鄙夷。
都2023年了,居然還有人用這套蕩婦羞辱的話術模糊性騷擾的邊界?
隨著輿論熱度越來越大,網友們也發現,TangoZ過去的尊重女性言論可能只是紅了之後塑造出來的人設,早年的他,可說過不少厭女甚至是辱女言論。
再聯想到他在唐山事件時的發言,現在回頭看真是有種看男人自己打臉的酸爽感。
男明星男網紅人設崩塌,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真應了那句話:尊重女性是生意,厭女辱女是本能。
即便披上了尊重得體的外衣,那些骨子裡的輕視還是會在某些時刻冒頭。
電影《芭比》里有句台詞:「男人恨女人,女人也恨女人。」
那麼,在2023年普遍覺醒的今天,這套習以為常的「遇事不決先辱女」的文化,還要籠罩我們多久?
最恨女人的是女人?
前段時間,金星的一段發言也登上了熱搜。
針對女明星的「捂胸」,她表示:「既然選擇了穿深V,那就大大方方地表現出大V的自信來。」
在評論區有人反駁過後,她又開始陰陽怪氣:「關鍵捂得『怕窮人看見,又怕富人看不見』,多做作啊。」
奇怪,穿衣服捂個胸口而已,怎麼就和窮人富人掛上了鉤,這句話往深里想,還有點對錢色交易的暗示。
一句話蓋棺定論,直接給女明星造起了黃謠。
關於女明星到底要不要捂胸的問題,她姐前陣子剛寫過精緻羞恥症相關,可以看這裡精緻羞恥症,這次不再贅述。
回歸到金星的這段發言,這一次大眾更多感受到的是錯愕:她可是金星啊,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畢竟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是作為男權社會的「背叛者」形象而出現的。
首先,她最被大眾所熟知的身份就是變性人。
作為一個聲名遠揚的舞者,同時也是家中最小的兒子,她選擇變性,無疑是一種對當時社會倫理的挑戰。
她也經歷過當時媒體的惡意報導,被形容是「兩棲人」,極盡侮辱。
除此之外,變性人金星還有一張利嘴。
無論是自己主持的《金星秀》,還是在其他綜藝節目、頒獎典禮上的發言。她都大膽出格,會針對一切她看不慣的現象開炮。
其中,不乏有為女性權益戰鬥的聲音。
講陶喆出軌,她唾罵:「你連男人都算不上,就剩一個字,渣。」
吐槽彼時努力為自己洗白的陳赫,她直言:「別發那些矯情的聲明!」
她還曾怒斥家暴的李陽:「你太道貌岸然了,很齷蹉很自私的男人。」
如此種種看下來,她針對女演員捂胸的言論才更讓人震驚:
明明她自己也是男權社會下的受害者,為什麼會針對女性做出如此惡意且不自知的揣測?
明明她可以在家暴、出軌等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保持清醒犀利,為什麼在女性穿衣的小問題上表現出無限的刻薄?
但仔細看看她過往的一些行為,又會覺得,她說出這樣的話似乎並不稀奇:
她身上有著根深蒂固的男權種子。
比如聊起自己的丈夫漢斯,她說最開始只是想要給自己收養的孩子找一個名正言順的父親。
而被媒體詢問道是否覺得自己是完整女人,她的回答也有些刻板印象:「我特別想有自己的孩子。」
在訪談節目中,她常常會追問女明星的婚育情況,大到什麼時候結婚生孩子,小到婚姻中的相處日常。
甚至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她還言之鑿鑿地表示:「男尊女卑有它的道理。」
在她身上,我們看見了一種現代女性身上普遍存在的擰巴情緒:
一個女人可以追求獨立、追尋自由;
但與此同時,因為長期浸淫在父權社會的土壤中,又會不自然地以男性視角審視其他女性的選擇。
她穿得性感,必然是給男人看的;
她捂住胸口,就是故意遮遮掩掩。
總之,所有的敘事都必須與男人相關。而這,顯然還是一種習慣性的厭女思維。
我討厭她,就是厭女嗎?
捂胸口的問題被反覆探討,另一種展示自己身體的「大大方方」,也會陷入爭議。
這段時間,幾位網紅都經歷了「擦邊」審判。
活躍在二次元圈內的網紅井川里予,在家中拍攝了一組模糊的照片。但由於衣著較為暴露,被網友們指責是在性暗示、搞軟色情。
另一位常年被罵的網紅狗頭蘿莉,也因為賣煎餅時穿著性感服飾而被痛批「賣弄風塵」。
有人堅定地認為她們就是媚男、擦邊、軟色情;也有人認為穿衣自由、女性擁有展現自己身體的權利。
而在一片喧囂聲中,她姐看到了一部分女生的搖擺不定。
有人看不慣她們的穿著,認為這是媚男的體現,但又擔心被扣上厭女的帽子,總是心存疑慮。
在後台,也有讀者給我們發私信:
「這是否屬於向下的自由?同為女性是不是不應該鑒擦?」
我的回答是:她和她們的困惑,實際上都是「厭女」坐標軸兩側的徘徊。
厭女症這個詞說起來很大,但最基本的一條,就是「物化」。
不把女人當成主體,不承認她們擁有個人意志,想當然地將所有女性選擇與男性敘事掛鉤,就是物化的體現。
另外,厭女特性也有一種經典的表現形式。
討厭女性特質。
你不能穿得性感艷麗,你不能甜美可愛,你應該拒絕柔弱。
總而言之一句話:你要活得像個男人。
就像楊笠在脫口秀里說的那樣:真正的時尚是什麼?「你越喜歡什麼,老娘越不長什麼。」
到這裡我們可以發現,捂胸與擦邊的爭議,實際上互為一體兩面。
金星對捂胸的批判,是無意識地物化女性。她不相信女藝人穿衣服只是為了自己美麗,不相信女性身上的主體意識。
於是她想當然地塑造出了一個「富人」,又將女性的選擇與這位虛構的主體牢牢綁定。
「你穿衣服怎麼可能不是為了給別人看呢!做作!」
而大眾針對「擦邊」的爭議,則是對女性特質的隱性厭惡。
我們厭惡性感和身體曲線,我們厭惡柔弱和白幼瘦。
反對女性特質,成為了新的政治正確。與其說我們討厭的是擦邊,倒不如說我們是在和那個男權凝視下的客體框架做搏鬥。
過去,我們把自己塞進套子,恪守男性審美的規訓;如今,我們生怕和套子沾上一點邊,所以拼盡全力避開那些可能被認為「媚男」的性感。
但在這道坐標軸上,無論向左向右,都沒有出口。
因為當你只作為客體存在時,你的規訓也好、逃避也好,都是無意義的。
說實話,直到今天,她姐也無法給「擦邊」下個明確的定義,唯一能說的就是:在女性身體被無限性化的當下,定義「擦邊」的尺度仍然掌握在男性的手中。
當你下意識認為一個女性在擦邊媚男時,或許先可以問問自己:這種對她人的揣測,究竟是你真實的想法,還是被灌輸的「規矩」?
我們可以「不做」些什麼
說回開頭提到的TangoZ。
去年六月,他曾經在微博上發聲,表示男生應該挺身而出幫助女性。
那時的熱評有一條:「不用擋在前面,管好自己不去侵犯和打罵就好。」
如今看來,簡直是悍跳預言家。
男人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不做那些事就好。
某種程度上來說,女性也一樣。
為什麼關於穿衣自由、戀愛腦、服美役等等女性議題總是爭論滿滿,在女性內部都爭吵不斷呢?
從根源上來說,是因為我們從未擁有過自己的敘事和武器。
我們在男性審美中長大,從小被教育要「像個女孩一樣」;我們慣性地接受了男性生活更容易的事實,眼看著他們擁有更多的工作席位或是被降分錄取;我們看著媽媽在廚房裡忙碌、看著電視機里的男性主導一切、讀著被男性書寫的歷史和哲學。
這是一層如此密不透風的網絡。
即便我們不斷進修、不斷自省,男性凝視和男權審美還是會在某個時刻竄出來,制定那些數不清的規矩,讓女性自己陷入纏鬥。
也就是說,我們不光要向外戰鬥,更要和自己內部的厭女土壤鬥爭。
我們必須時刻抵抗,才能壓制住身體里被規訓的本能。
而當我們覺醒後會發現,厭女是隨處可見的。
小到一個商販的水果攤,大到重男輕女的日常,有時候,這是一種深入骨髓卻難以被發覺的隱痛。
圖源:微博@燃燒的霧港水手
前兩天,她姐去看了電影《芭比》。
電影的劇情並不複雜:芭比從粉紅泡泡的芭比樂園走向現實世界,感受到了世界的暴力、邪惡。當她回到芭比樂園時,卻發現原本的烏托邦也被父權制的毒瘤侵占。
為了拯救樂園,芭比和現實世界的一對母女一起,用長篇大論的自白喚醒了其他芭比。
這一長段台詞,幾乎是對女性人生尺度的概括。
圖源:電影《芭比》
你必須總是在限定的範圍內生長,因為你的定義從不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我們要如何奪回定義呢?
事實上,我們已經呼籲了太多次,讓女孩們講出自己的故事;讓女孩們去學習、去戰鬥、去勇敢地發聲;讓更多的女性被看見。
而這一次,她姐更想說:如果暫時無法做到些什麼,至少可以先從不做些什麼開始。
不稱呼身邊的人為綠茶婊、不帶辱女詞彙罵人;
不評價女性的身材長相、不批判女性的穿衣風格;
不參與針對女性的道德圍剿、不對女性進行獵巫運動......
女性的輿論環境已經如此艱難,作為同類,我們至少可以不再為那些骯髒的聲音煽風點火。
圖源:《賤女孩》
上野千鶴子告訴我們:「沒有厭女症的女人,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成為女性主義者」。
正因為找到了病灶,我們才會覺醒,才會與之抗爭,而不再是「無能為力」。
所謂女性主義者,就是意識到自身的厭女症並與之鬥爭的人。
這可能是我們需要終其一生修煉並鬥爭的課題。
我們能做的,就是從「不做些什麼」開始。
監製 - 她姐
作者 - 今魚
微博 - @她刊iii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