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億，內娛最大惡人的勝利

「建議查查xxx，不像演的」，如今已經成了觀眾讚揚某演員演技過於出色的標配。

年初，這句話因為張頌文爆火。

他在《狂飆》中飾演的高啟強，統一了全國人民的大小螢幕。

在世紀之初，他是魚販子，對龍虎兄弟的討好，賣完一條魚後下意識地擦手，讓你隔著螢幕仿佛都能聞到魚腥味。

攀上泰叔的關係後，他成了建工集團一霸，敢當著政府官員的面開槍打政協委員，主打一個狂炫酷拽。

十餘年後，這位京海地下皇帝，日常是騎著小電驢，但冷不丁一個眼神又讓人毛骨悚然。

三個時期，三種性格，張頌文信手拈來，難怪網友想嚴查他。

如今，網友想查王傳君了。

在《孤注一擲》里，他飾演的角色是陸經理。

作為境外某詐騙集團的頭目，光想想都知道陸經理是何等兇狠毒辣。

手下從國內騙來了人，他到場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打服他們。

有人試圖逃跑，他手段多多：用尖銳物扎進指甲前的軟肉、扔進籠子關禁閉、把活人封在麻袋沉河、覺得喊疼的人太吵當場槍殺……

這些並非全是他親手所做，但作為頭目，手下的打手無疑是從他那「耳濡目染」。

如果說殺人不眨眼是黑老大的標配，那王傳君無疑是黑老大plus版。

很多時候，他像一個禿鷲，在暗處緊盯著一切獵物。

更關鍵的，是他對待陌生人的態度。

不是不加掩飾的兇狠，而是骨子裡透出的冷漠。

兩者的區別在於，前者是敢殺人，後者是根本不把人當人。

可正當你以為他冷漠至極時，他又對身邊人有著正常人才有的善意。

寬容手下，哪怕知道對方背叛，甚至捅自己一刀，也選擇留他一命。

寵溺女兒，死到臨頭第一件事是拜託潘生照顧她。

更搞笑的是，他還會爭取「立功表現」。

以上種種，共同構成了足夠複雜、多變的陸經理，而王傳君把他演活了。

但可惜，由於尺度等多方面原因，陸經理的戲份遭到了不少刪減。

光是抖音上他的一些高光花絮，都起碼有三條不翼而飛。

觀眾們只能在心中自己琢磨：完整的陸經理到底該多變態？徐崢為什麼要救他啊！

關穀神奇是對他最大的誤解

《一代宗師》里說，「如果人生有四季，我四十歲前，都是春天」。

換在王傳君身上，是三十歲前。

就讀於上戲、沒畢業就開始拍戲、《一笑成名》亞軍、《加油！好男兒》全國二十強。

剛畢業就碰到了一個可以吃一輩子的角色——《愛情公寓》里的關穀神奇。

作為情景喜劇，關穀神奇的人設相當簡單：出身日本料理世家，但因為夢想，成了一位在上海工作的宅男漫畫家。

他的口頭禪有很多，碰到不可思議的事會說「納尼」，暴怒時會「分分鐘切腹自盡」，偶爾還會來兩句日本腔的上海話——儂腦子瓦特啦。

就連解壓方式，也獨特到病態：去超市捏方便麵、餅乾、薯片等膨化食品，捏完也不買。

那段時間，大眾幾乎以為他是日本演員。

不管是媒體採訪，還是粉絲，都希望他多說日本話，再不濟，也得用日本口音說話。

從2009年的第一季，到2014年的第四季，整整六年。

《愛情公寓》系列陪伴了一代年輕人，它讓他們意識到，原來和幾個知心朋友住在一起，是如此歡樂。

伴隨著移動網際網路興起，《愛情公寓》系列又乘上了視頻網站的東風。

《愛情公寓4》首日播放量破1.5億，48小時播放量破3億，一度打破國產劇網絡播放量記錄。

可以說，它是十年前最火的劇。

但網絡發展的另一個「弊端」是，每個人都可以發出自己的聲音。

這也就意味著，《愛情公寓》的醜聞捂不住了——該劇涉嫌抄襲《老友記》《生活大爆炸》等美劇。

如果只是梗雷同，還可以說是靈感問題，但就梗和分鏡頭都一模一樣，就辯無可辯。

但群眾的呼聲有時並不重要，《愛情公寓》系列的前景與錢景，仍然是一片光明。

2018年，《愛情公寓》大電影上映，陳赫、婁藝瀟等原班人馬主演，上映當天就豪攬3億票房，遠超《紅海行動》《我不是藥神》等口碑國片。

如果按這個勢頭，它起碼也能賣30億。

但最終的票房，僅僅只有5.5億，成了「流量+IP=王道」時代的一個恥辱標記。

無它，豆瓣評分3.2，好於0%的喜劇片和0%的冒險片。

觀眾一片罵聲之餘，又發現了一個問題：關穀神奇沒在電影里。

那段時間，王傳君在網際網路上幾乎處於消聲狀態。

如果有動靜，90%都是被罵。

2016年，王傳君主演的《大仙衙門》開播，但用的不是自己的聲音。

片方覺得演員效率慢，請來配音演員，讓對方2天內完成這部40集古裝喜劇的配音。

恰逢母親重病、好友喬任梁去世，讓王傳君愈發頹廢、消極。

從那天起，王傳君發誓說不跟他們玩了，他再也不要拍電視劇了。

半年後，王家衛監製、編劇的《擺渡人》口碑撲街，他在微博強行挽尊，說「擺渡人渡人渡己，我喜歡」。

娛樂圈大大小小上百位明星在評論區團建，聲稱「我也喜歡」。

不喜歡《擺渡人》的明星或許不在少數，但王傳君是唯一一個公開說出來的。

一句斬釘截鐵的「我不喜歡」，一句「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好在哪裡」，讓他再次處於風口浪尖。

有人誇他真性情，但更多人罵他作秀——你了不起，你清高？

近一年的時間裡，他無戲可拍。

即使有，也是與關穀神奇雷同的角色，而劇本還不如《愛情公寓》。

如果願意，關穀神奇可以讓他吃一輩子，但他沒有這麼做。

他曬出自己留有絡腮鬍的照片，被粉絲說這樣怎麼演《愛情公寓5》，會毀了他們心中的關穀神奇。

對此，他說「關我屁事」。

管你是《愛情公寓5》，還是大電影，統統不參與，甚至不願意去客串。

他真誠且直白地與《愛情公寓》進行了切割，卻也背上了「忘恩負義」的罵名。

而陳赫們則上了跑男，主演了《愛情公寓》大電影，賺得盆滿缽滿。

這幾年裡沒拍戲的時間，王傳君參加了兩季《五十公里桃花塢》，直白程度一如既往。

他拒絕宋丹丹辦晚會、表演節目的提議，讓「尷尬九分鐘」火出圈。

一隻小鳥被困在屋裡，不停往山的方向飛，卻只能一次次撞到玻璃，怎麼飛都飛不出去。

王傳君好不容易將它送出去後，哭了。

後采時，導演問他：「你被什麼困住了嗎？」

他想了想沒有回答，但眨眼間又是一滴淚落下。

少有人走的路

沒人知道那段時間他是怎麼過來的。

好像突然間，他就不再只局限於關穀神奇，而轉身成了一名演什麼像什麼的演員。

2016年，他出現在程耳執導的《羅曼蒂克消亡史》里，飾演一個黑幫小頭目。

脫下關穀神奇的招牌T恤，穿上長袍大褂的他，對上態度恭敬，對敵眼神陰狠。

殺個人仿佛只是殺雞，可到死時，卻願意用身體護著剛入行的兄弟。

儘管戲份不多，但已經技驚四座。

整個人表現出誓要成為好演員的態度。

那時，觀眾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沒看出來這竟然是關穀神奇」。

你看，他仍然困在關穀神奇的標籤里。

但兩年後到了《我不是藥神》，他在觀眾那擁有的自己的名字——王傳君。

彼時，他母親因為重病去世不久，所以對於呂受益一角感慨頗深。

為了演好呂受益的虛弱感，他在拍戲之前瘦了20斤，最開始每天跳繩4000個，後來增加到8000個。

看他吃飯的戲份，你會覺得他對食物有著迫切的渴求感。

但在這份渴求背後，是一天吃44個包子、5碗面的折磨，為了拍好那場戲，他吐了3次。

導演文牧野說，王傳君整個人的狀態，是一種反方向的虛弱。

他足夠高（187cm），但表現出來的姿態又非常低，為人足夠慫。

身患重病、缺錢買藥、家庭入不敷出，讓他對誰都低著頭說話，並且極盡討好，從而產生了巨大的反差感。

在《我不是藥神》中，王傳君演得最好的，莫過於垂死前在病床上的那場戲。

面對前來看望的程勇，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向程勇解釋說沒有藥所以只能這樣了。

但仍然保留著小人物的態度，保留著善意，夸勇哥的髮型很精神。

在演技好之外，成全呂受益這個角色的另一大助力是妝造。

而為了表現出白血病人瘦脫相後的真實狀態，王傳君兩夜沒有睡覺。

精神狀態差點極致，甚至不用化妝，往那一躺就是一個重症患者。

兩年後，他以全場最高票斷層斬獲百花獎最佳男配角。

從此，王傳君徹底打開了戲路。

《奇蹟·笨小孩》里狗眼看人低的經理，《無名》里草菅人命的漢奸……

儘管都是配角，戲份也不多，但他仍然能演到讓人恨得牙根痒痒。

有記者曾經問鄭愷，如何看待王傳君除了演戲什麼都不做。

作為王傳君的大學舍友、演員同行，鄭愷的回答是羨慕，覺得他很幸福很單純，如果「我有這樣的能力的話，我也希望這樣選」。

但是，鄭愷說他不能如此任性。

《孤注一擲》火了之後，有人說王傳君天生是吃演員這碗飯的。

可以他三十出頭才演到《羅曼蒂克消亡史》來看，他根本不是所謂的天才。

就像《三體》里，飾演丁儀的王傳君，對比于和偉，高下立判。

之於演員，他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作為觀眾，我總是有一種偏見——

演員不去好好拍戲，卻頻繁上綜藝，利用明星的身份開各種網紅店割韭菜，是一種可恥的行徑。

所以我慶幸，在人設可以包裝、影像可以精修、頂流可以打造的當下，有這樣一批人選擇不妥協。

而是保持著一個演員的感知力與共情力，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就像拍《孤注一擲》時，王傳君經常即興發揮，演出劇本上沒有的內容。

有時，甚至會把攝影師和其他演員嚇得一愣一愣的。

為了展現出更好的陸經理，他會在沒有戲時也來片場，看其他演員的表現，好確定自己在以後的戲份應該是何種狀態。

這種把演戲既當職業也當生活方式的態度，我們在很多人身上看到過。

比如經常外出買菜的「普通市民」劉青雲，比如演了十幾年配角的張頌文。

阿爾·帕西諾在《聞香識女人》里有一句震徹人心的台詞。

「如今我走到人生十字路口，我知道哪條路是對的，毫無例外，我都知道。但我從不走，為什麼？因為他媽的太苦了。」

幸好，查理走上了這樣的路。

也希望，越來越多的演員能像查理們一樣，像王傳君們一樣，走上這樣的路。

那是他們的幸運，也是觀眾應得的待遇。

15 / Aug / 2023

監製：視覺志

編輯：李尋歡

微博：視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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