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規矩
文/周長行
冰封雪飄，天寒地凍的日子，我和夫人就不能亂跑亂顛了。
我們倒是不怕冷不怕凍的。越冷越凍，就越想去外邊瘋。我們懷念天寒地凍的冬天，也格外喜歡。我們曾計劃著見公交車就上，一直坐到盡頭，到郊外的那些麥田裡的小路上活動活動筋骨，或吊吊嗓門哩。上演一場現時版的《麥田守望者》。
筆者曾寫過一篇《懷念冷日子》，冬天哪有不冷的，不結冰的，不下雪的呢？哪有不出門的呢？
然而如今不行了，兒子不允許。每天一大早，准有他的電話打來：不能出門哈，外面滑得很，有老人摔在古槐路上呢，都叫120了。人老了，經不住一摔啊！
女兒也惦記著。她在電話上說她去送她的兩個寶寶上學，20米走了5分鐘，趔趔趄趄，很難走順當。囑咐我們千萬別下樓，別亂跑，千萬別去冒險，就在家喝茶看書吧。
讀者朋友們，也許記得前幾天我還咋咋呼呼地「呼喚」著下雪結冰哩，寫這寫那哩。寫來寫去，你看，竟然把自己寫「進」去了，反倒不能出門了。
不僅兒子女兒，兒媳和孫女也都盯著，只要路上還有結冰，就決不讓我們出門去。
但是，我還是破了他們的規矩。
我忒喜歡拍攝小視頻，於是，就不吭不哈地下了樓，找了一片景兒，拍了一通，還附上了一段「解說詞」：《唉，雨夾雪》發表之後的第三天（12月15日），這地方被「夾」出來的竟然是這般可憐巴巴的雪，蓋不滿地皮的雪啊。咋弄的唉！看來還得拜託老天爺繼續夾下去啊！
拍了，寫了，就立馬發到了朋友圈裡。
都怪我慮事不周，我兒子也許最先看到了這個小視頻。
他氣呼呼地給我打電話，說不出門就不出門嘛，怎麼不聽話啊！
我詞窮，趕忙說，就回就回！
兒子又說：走路時，千萬不要把兩隻手插到褲兜里，千萬不能摔倒哦！
我說，是，是，是，掌握平衡嘛！
這種類似的情況，在我們家裡時有發生。人到古稀，無可奈何花落去，我們已經進入被子女「監控」的時代，每有風吹草動，子女們必有一番作為，這不准那不能地將我們安排在「保險箱」里。
漸漸地，家裡就形成了一套規矩。比如，我愛喝點兒小酒，還是讓我愛著，但是，器具變了，一天一小杯。午飯喝了，晚上就別喝。說來那杯子挺滑稽，高不到3厘米，杯底「厚」到半齊腰。實在受不了時，我也偷酒喝，但大都被一雙雙警惕的眼睛所發現，於是又有了新的措施和規矩。
合該如此吧，我們已經到了讓子女給我們立規矩的年紀，就像他們小時候，我們給他們立規矩一樣的道理。
在一個個規矩中，兒女們長大了，我們變老了，也變「小」了。
天道輪迴，兒女們接過「規矩」的接力棒，把我們當作孩童，一天天一回回地「規矩」著。
一代又一代人吶，都是這樣的吧！
想到此，我的眼眶竟平添了一點兒難以抑制的濕潤。
（寫於2023年12月17日）
【作者簡介】周長行（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高級記者、詩人。著有長篇紀實文學《鵾鵬騰飛的地方》《大山的呼喚》《大京九解說詞》《趙忠祥寫真》《喬羽戀歌》《不醉不說喬羽的大河之戀》《大國詞人喬羽傳》《偉大的我們》《大浪淘金》；中篇報告文學《岩石歲月》《悠悠玉蘭情》《巷道雪洞》。詩集《句子的隊伍》。作品曾獲《解放軍文藝》大獎，全國五個一工程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