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長篇佚作 越過70個春秋走向讀者

2024-01-13     驪歌聲聲慢

原標題:柳青長篇佚作 越過70個春秋走向讀者

《人民文學》2024年第一期的頭條是長篇小說《在曠野里》,作者為中國當代文學的代表性作家柳青。從《種穀記》《銅牆鐵壁》到《創業史》,上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柳青出版了三部長篇小說,生動展現了人民的勞作和奮鬥所具有的時代精神和美學價值,為中國當代文學留下了寶貴的財富。

《在曠野里》是柳青創作於何時的長篇小說?又是如何被發現的?小說展開了怎樣的文學場域,如何講述那個年代的中國故事?「我們對柳青大女兒劉可風提供給柳青研究專家邢小利的手稿,會同熟悉這部手稿又是推薦人的學者李建軍,從手跡、行文、內容等方面認真研讀、仔細辨認,確定這部未被作家命名的長篇小說手稿為柳青所作,並商定發表時以《在曠野里》為作品名。」《人民文學》主編施戰軍說。

1978年第10期《人民文學》根據柳青遺稿整理髮表了《創業史》第二部下卷的四章。在此之前,柳青計劃中要完成的四部《創業史》,讀者只能讀到已出版的第一部和第二部上卷。施戰軍表示:「為傳承歷史也為接續緣分,《人民文學》一直在尋找傳說中的柳青在《創業史》之前的另一部長篇小說,我們和廣大讀者一樣懷念和敬重這位大作家,當我接到、拜讀這部小說時,真是心情激動,我們對邢小利發來的錄入校勘文稿,對照手稿掃描件又進行了多次精細編校,現在終於如願以償,手稿佚作成為發表實存,以饗讀者。」

《人民文學》在長篇小說欄目中配發了評論家邢小利的《柳青長篇小說佚作,〈在曠野里〉考述》,評論家李建軍的《提問模式的小說寫作及其他》,展開了發現、獲得、整理、解讀佚作的脈絡。柳青創作的《在曠野里》具有豐厚的文學內涵,重要的史料價值,對啟迪當下的文學創作和柳青研究,都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棉線裝訂成冊的手稿到《人民文學》2024年的頭條

「有月亮的夏天晚上,在渭河平原上的曠野里是這樣令人迷戀,以至於可以使你霎時忘記內心負擔,失掉疲倦的感覺,而像一個嬌兒一樣接受祖國土地上自然母親的愛撫。」這樣猶如土地般樸實、渭河般豐潤的語言,讓我感覺到文學的風吹過心靈的曠野,這是柳青筆下的文字,長篇小說《在曠野里》中的景物描寫。「在你眼前,遼闊的平原迷迷濛蒙地展開去。遠處的村莊和樹叢,就好像是汪洋大海里的波浪;近處,村莊淹沒在做晚飯飄起的白色炊煙裡面,只在炊煙上邊露出房頂和樹梢,很像陝北山頂上夏天黃昏時所見的海市蜃樓。」柳青將他對土地和人民的深情熔鑄在景物描寫中,以情景交融的手法描繪出一幅幅令人神往的北中國風情畫。從他在稿紙上精心寫下這部長篇,到我們現在的捧讀,時光駛過70個春秋。

2018上半年,劉可風將這部小說佚作手稿交給柳青文學研究會會長邢小利。她很想聽聽這位柳青研究專家的讀後意見,以便給柳青和當代文學研究,提供第一手資料。邢小利認真研讀後,告知她,這部作品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研究價值。他將佚作手稿掃描一份、放大複印了一份後,將原稿送還劉可風。

2019年7月,邢小利又接到劉可風通過微信發來她撰寫的文章,說明這部小說佚作的情況:「父親曾囑託我在他離世後,找機會出版這本書稿。這是他心血的結晶,不忍廢棄的文字。這裡飽含著他的思想、情操,以及創作經歷。他殷切的寄託和歷歷在目的眼神,更有那些滾燙的話語,至今顯現在我的腦海中。每次翻看書稿的時候,我還怕損壞它,仿佛看見父親坐在桌邊認真地在寫,聽見他給我講讓他動情的經歷。父親一生關注現實生活,書寫現實生活,他力求從現實生活中揭示一些問題,給人們啟發、影響、引導和教育,從而更深刻地認識生活。」她還在文中陳述,她寫作《柳青傳》的過程中,了解到他曾在創作《創業史》之前,寫過四十萬字的東西,現在除了這七萬多字的手稿保存完好,其他的已無蹤影。

邢小利拿到的這部小說佚作是用棉線裝訂成冊的,稿紙已經發黃,豎版格式。手稿是用鋼筆行書書寫,字跡相當工整。手稿上沒寫書名,也未署作者姓名,正文共188頁。每頁計518個空格,按稿紙算字數,共9萬多字,在文稿末尾註明「未完」,時間為「1953年10月7日」。小說錄成電子版核校後,字數近7.6萬字。

2023年7月初,在編輯籌劃《柳青全集》時,學者李建軍看了邢小利提供的小說電子版,他將這部珍貴的柳青佚作推薦給《人民文學》。柳青用心用情用力創作的長篇小說《在曠野里》走過了70年的漫漫歲月,經過《人民文學》的精心校勘、編輯後發表,終於走向了當代讀者。

描繪上世紀50年代初陝西渭河平原上的生活畫卷

邢小利查閱了現存陝西省檔案館的《柳青檔案》和其他檔案材料,從柳青自寫的有關材料中獲悉,柳青到陝西長安縣後,先寫作的是《在曠野里》,寫作時間為1953年3月初至10月7日,前後用了七個月左右,而這部小說具有的思想內涵和問題意識,是柳青熟知人民群眾的喜怒哀樂,長期深入思考的結果。

柳青以現實主義的有力筆觸描繪了上世紀50年代初陝西渭河平原上的生活畫卷。《在曠野里》圍繞著幹部和群眾消滅盛夏時節發生的棉蚜蟲害這一核心情節展開。剛剛到任的縣委書記朱明山是小說的主要人物,還塑造了縣長、組織部部長、宣傳部部長、團委青年幹部、公安局局長和群眾中的生產能手等人物形象,他們不同態度、不同觀念、不同個性,各自帶著時代與經歷的烙印,構成小說栩栩如生的人物群像。

柳青(左二)和皇甫村村民在一起。

1952秋,柳青從北京回到陝西,他到長安縣皇甫村深入生活,做了細緻的田野調查。劉可風在有關父親柳青的文章中披露:「小說中所寫的治蟲工作,他閒談時提到過,我估計這裡有他的親身經歷。特別是小說中的縣委朱書記在一項工作的初期要往先進的地方跑,及時總結經驗和規律,然後就多往後進的地方跑,以便幫助後進,指導和改進全局工作。他說這是他自己的工作經驗。」

柳青深入到人民中去,與基層幹部和群眾打成一片,形成豐厚的生活積累,他的小說敘事落筆於生動的細節中,人物的格局視野、思想觀念、工作方式,特別是基層幹部在心理、情感、家庭等一系列難題的破解上,都植根於現實生活的沃土,有根有據地生長著互相關聯的故事,真實地呈現著人物在時代發展中,面對新生活的思考與選擇,他們的內心波瀾與精神圖譜。

「小說主人公朱明山參加過很多大戰役,經歷過多次差點兒犧牲的危險。他原本是一個高級別的幹部,卻寧願到基層去工作。朱明山身上具有明顯的知識分子特徵。他熱愛讀書,希望自己的生活更有意義。」評論家李建軍分析了柳青在小說中通過塑造縣委書記朱明山這樣的正面人物,來對照揭示縣長梁斌等人的「權力異感」。他對記者說:「柳青並沒有將朱明山塑造成一個單向度的人,一個透明而虛假的人。就道德精神來看,他與梁生寶是同一精神譜系。他們正直、上進、高尚,但也並不完美。」

柳青在《創業史》中塑造了梁生寶、梁三老漢、徐改霞、郭振山、姚士傑等等血肉豐滿的人物形象,柳青把這些人稱作「熟人」。中國作協主席鐵凝從柳青和鄉親們的關係中,闡釋了小說藝術表現人、塑造人的根本秘密,「讀《創業史》時,我常常為柳青那種內在的自信和從容所感嘆,好像這是一個通達世事的老農在講述他生活了一輩子的村莊,好像這是一個革命者回到了他的根據地、堡壘戶,好像一條大魚游弋於他的河流,他完整、充分地擁有他的世界,他甚至常常情不自禁地把敘述人稱變成了『我們』,因為對他來說,這一切的確不是你的故事、他的故事,而正是『我們』的故事。」(源自《文藝報》2016年7月1日刊發鐵凝文章《和人民一道前進——紀念柳青》)

柳青的小說語言既有寫實拙樸的鄉土性,又有靈動細膩的抒情性。他善於從農民的日常生活中學習語言,一方面方言土語的運用傳神而生動;另一方面個性語言舒展出抒情的韻致,相互融合演繹出歷史巨變中鄉村生活的煙火日常與活色生香。

「《在曠野里》雖是未完成稿,但作品敘事相對完整,表現出對典型環境、典型人物的高超把握,是一部以現實主義審美品格展現新中國進入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火熱生活的小說傑作。」施戰軍認真研讀《在曠野里》,他對作品的理解、思索和評價,帶著兼具理性與感性的精要與誠摯:「把歷史的重大轉型形象化在鄉村日常中,洞察實情、調動一切積極因素,激發群眾智慧,用生產、生活實際教育引導幹部和農民跟上時代,是柳青這部作品中蘊含的極為寶貴的問題意識和時代精神。小說對存在的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問題的正視和解決,通過主要人物聯繫實際、聯繫群眾的分析與實踐,把『自我革命』的必要性和自覺性,用具體的吸引力十足的『人』『事』『情』『勢』的融合自然呈現。柳青的創作具有重要的現實啟示意義,《在曠野里》堪稱將人民立場、理想信念文學化、時代化的藝術榜樣。」

(圖文來自《貴陽日報》)

編輯:舒 銳

編審:董容語

簽發:肖 嬿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89312021c521483947587a65a62e930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