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媽媽身邊的小象莫莉，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被送離前半年，飼養員就開始對小象莫莉進行一系列的進籠訓練，包括栓腳鏈，進運輸籠的訓練等。

倒立、吹口琴、吹氣球、轉呼啦圈，這是動保人士在去年收集到的「莫莉近況」，它還會被人騎乘，一次50塊錢。訓練時，莫莉的腳會被鐵鏈拴住。然而，莫莉得到的獎勵，卻是遊客剩下的西瓜皮。

2021年國慶期間，一位「象粉」在周口野生動物世界拍到莫莉。圖片來源：新浪新聞

這些證據都指向，莫莉成了一頭表演動物。

象的記憶力很好，相當於人類四五歲的智商。相信她在經歷這一切折磨的同時，腦中還殘留著一歲生日時的溫馨畫面。

營救「公主」

2020年開始，莫莉的情況被爆料，她因為表演、虐待數次登上新聞。

網友們為莫莉建立了超話，但是沒想到相關話題遭到一次又一次的刪帖。

面對質疑，沁陽市天鵝湖生態園一直強調莫莉精神狀態良好，沒有受傷，更加不存在被虐待的情況。不過，園方沒有直接回應莫莉的表演問題，反而在一則其合作方的通報中直言：「大象行為展示和行為訓練時，的確存在腳上拴鐵鏈的操作。但這並非虐待動物，而是有行業操作規範依據，這是全國各地動物園通用操作。」

2020年夏天，烈日下的河南焦作，一名網友拍攝到被栓著腿鏈的小象莫莉。

不過，表演行為絕對不能理解成合理的訓練行為。《中國新聞周刊》採訪到一家公立動物園園長表示：「任何一種動物，都不應該接受這樣的行為訓練，國內的動物園部分已經停止了與動物表演者的合作，在業內看來，動物表演是有悖倫理的存在，在動物園承載著公眾科學教育的功能下，更不應該展示本不屬於動物自然行為的表現，以此牟利。」

隨後，沁陽市天鵝湖生態園跟網友們開啟了一系列的捉迷藏遊戲。

2021年9月，沁陽和生森林動物園和焦作森林動物園曾短暫暫停過莫莉的公開表演。然而不過短短半年後，有遊客看到莫莉再次出場表演。

網友拍攝到小象莫莉在遊客面前倒立。

今年1月，莫莉再次登上熱搜榜，為此有媒體專門去做了採訪，只是沒想到得到的回覆是，莫莉一切正常。

後來莫莉又消失了。

網友開始在各大平台發帖，尋找莫莉，#小象莫莉去哪兒了#？

與此同時，莫莉也得到了一眾明星們的關注，陳喬恩、阿雅和陳學冬等公眾人物都在社交平台上發聲，呼籲大家救救莫莉。

終於，在網友們的「營救」之下，莫莉回到了昆明。

據昆明動物園微信公眾號消息，亞洲象「莫莉」於2022年5月16日23時53分，安全抵達昆明動物園。園方將組織對其身體狀況進行全面檢查，綜合評估健康狀況，並按照動物檢疫相關規定對「莫莉」進行隔離觀察。

5月18日，昆明動物園發布小象莫莉的最新情況。

但是接下來莫莉的情況如何，需要更大的關注。

「大象瘋了，我們卻在笑」

在關心小象莫莉的話題背後，是一個更嚴峻的問題，即如何拒絕動物表演，如果動物表演依然正當地存在，那麼不管小象莫莉身在何方，都有可能再一次重複過去四年的遭遇，更多未被關注的大象仍日復一日地被迫演出。

動物園表演和旅行娛樂項目里，大象是常見的「娛樂工具」。這樣的表演形式，居然已經存在了超過200年。大象表演最初出現在馬戲團里，這是美國19世紀中期流行的娛樂活動，在2017年正式結業的美國玲玲馬戲團就以大象表演聞名，他們在1882年購入了一頭亞洲象，在表演中會出現大象倒立、騎象跳舞等環節，這個在結業前飽受質疑的馬戲團，存在了146年。

美國夏威夷馬戲團的大象Tyke，在經歷了21年的折磨後，踩死了她的馴獸師和美容師，逃上街頭，身中86顆子彈而倒下。圖源：ladyfreethinker

觀眾可能從未想像過，那些逗樂他們的行為背後，是殘酷、血腥的訓練，隨著歡笑聲的則是大象一生的創傷和痛苦。

《大象的眼淚》

《國家地理》在2019年發布過一段野生動物園的調查影片，披露了泰國「大象學校」在訓練中的諸多非人道行為。學校裡面，小象的童年都是在恐懼中渡過的，它們被命令乖乖地坐下，不聽話時，象夫會用尖銳的鉤子打小象的頭部和耳朵，刺激它們的敏感位置，從而令它們學會服從指令，然後進行畫畫、與遊客合照、配合遊客擺造型等行為。訓練期間，大象還長時間處在飢餓狀態，以便它們做對時，能給到「獎勵」。

在表演結束後，大象也不會享有休息和遊玩的權利。一隻年僅4歲的小象，在表演完畫畫，回到休息區後，象夫馬上給它的腳裝上鐵鏈子，這種專門用來鎖大象的鐵鏈還有刺，當它提腳時，會有明顯痛感。這頭小象，看上去已經很虛弱，耳朵還裝有釘子，它無力地靠著牆，6小時後，記者看到它仍被鐵鏈套著，這就是它的「休息時間」——稍微一動，就會被鐵鏈刺痛。如果它的生活環境得不到改善，那麼這一幕還將在它一生中重複幾十年。

平常人們理解的動物虐待多是肉體上的，動物表演和訓練造成的精神傷害同樣可怕，大象的平均壽命高達70歲，同時是高度社會化和感知的動物，需要生活在它們的象群社會裡，而且它們也有情感困擾，遭受過虐待的大象會患有應激障礙，在同伴離世時，大象也表現出哀悼行為。讓它們接受人類的命令，進行表演，更是不符合其天性，長久的壓抑必然造成大象患上精神問題。

《Elephant》

大象表演另一個殘忍的地方，就是強迫把幼象和母象分離，以馴化幼象。幼象在承受與母親分離的焦慮同時，還要接受嚴苛的馴化——它們被關進木質結構的狹小空間，活動會被限制，甚至被鎖鏈拴住，任何防禦行為或攻擊跡象，都會被報以銳器刺戳和毆打。被奪走孩子的母象，同樣會顯得異常沮喪。

「當年你去看任何動物表演時，不只是大象，請不要忘了去問：你眼前正在表演的這些動物，他們的媽媽在哪裡？」動保機構Elephant Nature Park 創辦人Lek Chailert曾經這樣說道。

《Elephant》

中國綠髮會在2020年發布的《關於中國大陸圈養大象表演產業的公眾參與報告》，尖銳地以「大象瘋了，我們卻在笑」為標題，報告指出，在調查到的中國大陸地區的67家公開固定場館中，共圈養有335頭亞洲象，其中26家（38.8%）有亞洲象表演，涉及102頭（30.4%）。值得關注的是，相比該組織在2014年的統計，國內圈養亞洲象的場館、動物數量、表演數量都有了大幅度增加，此外國內動物園的非洲象數量也在激增，從2012年的19頭增加到了2020年的135頭。

從數量變化可見，動物園等飼養場所越來越青睞於大象，更出現了以動物表演吸引遊客的趨勢。在東南亞的旅遊業中，大象早就成為一個吸引遊客的「黃金道具」，世界保護動物協會的報告指出，在新冠疫情之前，圈養大象旅遊業每年能夠產生約5.813至7.706億美元的銷售額，相對的卻是惡劣的大象福利狀態——只有7%的大象被圈養在高福利場所中。

上述數據來源自世界保護動物協會在2019年1月至2020年1月的評估，亞洲國家中，他們估了 357個場所中3837頭大象的福利狀況，發現在208（58%）個場所中有 2390（63%）頭大象生活在惡劣的條件下，1168（30%）頭大象生活在有所改善但仍是不足的條件下，只有279（7%）頭大象被圈養在高福利場所中，只提供觀賞。

《Elephant》

雖然不少國家都正在從法律上加強對圈養大象的保護，但是從上述數據來看，這門大象表演的生意仍在壯大，那麼是什麼在支持這項產業呢？

答案就是觀看錶演的遊客。世界保護動物協會指出，改變的關鍵是遊客，他們應該選擇對大象友好的場所來觀賞。

當我們看到一隻在表演畫畫或者轉圈的大象時，第一反應不再是歡笑，而是想到它為這一瞬間所承受的折磨，並且拒絕到強迫動物表演的園區參觀的時候，小象莫莉才真正有可能擁有安心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