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行原創丨遊逛都江堰碎記

2023-08-22     真言貞語

原標題:周長行原創丨遊逛都江堰碎記

遊逛都江堰碎記

文/周長行

筆者最早知道李冰與「都江堰」,是六十多年前讀小學時看連環畫,後來是在中學歷史課本上。我就擁有這點兒庫存。

5月10日,我們遊覽都江堰。好像一下子從連環畫里跳進如夢如幻的世界裡。我們被震驚了,從未見識過如此奇妙宏大的水利工程。

遊人如織的都江堰,活龍活現得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一種真實的存在。還有那山的雄奇壯偉,聲震如雷的流水氣勢,林木的蓬勃茂盛,空氣的滋潤馨香,都使我感動得無以言說。

在成都戰友毛文強、王紀憲、趙渝生的陪伴下,我們的遊覽注滿了戰友情深的溫度,尤其是沾了趙渝生從小在都江堰長大的光。在遊客爆棚的狀況下,他卻能帶領我們七轉八彎,先到達「魚嘴」景點,巧妙地錯開了遊人高峰,然後倒過頭來再去飛沙堰、二王廟、索橋、寶瓶口、伏龍觀等十幾個景點。老趙儼然是都江堰的活地圖,便道,近道,大道,小道,盡在他的嫻熟駕馭中。他讓我們少跑了冤枉路,節省了時間,還多看了幾個新開發的景點。這位「潛伏」都江堰幾十年的「導遊」老兄,導活了我們的遊興,也導活了我們眼中的風景。還有文強兄跑遍景區不辭辛苦地為我購買都江堰資料,紀憲兄為我和夫人幾乎是一刻不停地拍攝了那麼多珍貴的照片,竟然顧不上擦一把汗喝一口水。這些貫穿整個遊程的細節和都江堰的壯麗風景糅合在一起,讓我們總是快樂著,感動著。

都江堰是我們在成都遊覽的最後一個景點,也是我們39天大西南旅程上的最後一個景點。不知何故,自此我對都江堰的興趣大增,也可以說是陡增!對一路游來的各處風景,產生了新的認知和渴望。

旅遊激發求知慾。回家後我對都江堰的有關知識進行了一番「惡補」,研讀了文強兄特意為我收集的全部資料,查看了網上的相關內容,但凡能夠看到的一切有關正說和戲說,我都瀏覽了一番。原本「玩玩就好」的旅遊,倒也促成了一次次如饑似渴地閱讀。

如今再聊都江堰,肚子裡東西就比較厚實一些。

兩千多年的歷史告訴我們,就在秦始皇下令修長城的數十年前,四川平原上已經完成了一個了不起的工程——都江堰。它的規模從表面上看遠不如長城宏大,卻註定要穩穩噹噹地造福千年。長城的社會功用早已廢弛,而它至今還在為廣袤大地輸送汩汩清流。有了它,旱澇無常的四川平原才成了天府之國。每當我們民族有了重大災難,天府之國總是沉著地提供庇護和濡養。因此,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都江堰永久性地灌溉了中華民族。

有了都江堰,才有了諸葛亮、劉備的雄才大略,才有了李白、杜甫、陸遊的川行華章。說得近一點,有了它,抗日戰爭中的中國才有一個比較安定的大後方。

都江堰的水流不像萬里長城那樣突兀外露,而是細細浸潤、節節延伸,延伸的距離並不比長城短。長城的文明是一種僵硬的雕塑,都江堰的文明是一種靈動的生活萬象和史詩樂章。長城擺出一副老資格等待人們的修繕,都江堰卻安瀾一方,像一位絕不炫耀、毫無所求的鄉間母親,只知貢獻。乖乖,筆者一查履歷,長城比都江堰還差一輩哩。

這一切,首先要歸功於一個人物,他的名字叫李冰。

四川有幸,中國有幸,公元前二五一年出現過一項毫不惹人注目的任命:李冰任蜀郡守。

此後中國千年官場的慣例,是把一批批有所執持的學者遴選為無所專攻的官僚,而李冰,卻因官位而成了一名實踐科學家。這裡明顯地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政治走向,在李冰看來,政治的含義是浚理,是消災,是滋潤,是濡養,是要干實事,干大事。他領受了一個連孩童都能領悟的簡單道理:既然四川最大的困擾是旱澇,那麼四川的統治者必須成為水利學家。

他是郡守,手握一把長鍤,站在滔滔的江邊,完成了一個「守」字的原始造型:一個郡守造福後代的永遠的形象工程。

他叫人繪製水系圖譜。這圖譜,可與今天的大數據,登月線路遙相呼應。

他當然沒有在哪裡學過水利。但是,他以使命為學校,死鑽幾載,他便總結出治水三字經「深淘灘,低作堰」、八字真言「遇灣截角,逢正抽心」,直到如今仍是水利工程的圭臬。

李冰未曾留下什麼生平資料,只留下水壩一座,讓人們去猜想。人們到這兒一次次納悶:這是誰呢?死於兩千年前,卻明明還在指揮水流。站在江心的崗亭前,「你走這邊,他走那邊」的吆喝聲、勸誡聲、慰撫聲,聲聲入耳。沒有一個人能活得像李冰這樣長壽。

秦始皇築長城的指令,雄壯、蠻嚇、殘忍;而李冰築堰的指令,智慧、仁慈、透明。

有什麼樣的起點就會有什麼樣的延續。長城半是壯膽半是排場,世世代代,大體是這樣。直到今天,長城還常常成為排場。而都江堰一開始就清朗可鑑,結果,它的歷史也總顯出超乎尋常的格調。李冰在世時已考慮事業的承續,命令自己的兒子做三個石人,鎮於江間,測量水位。李冰逝世四百年後,也許三個石人已經損缺,漢代水官重造高及三米的「三神石人」測量水位。這「三神石人」其中一尊即是李冰雕像。那位漢代水官一定是承接了李冰的偉大精魂,竟敢於把自己尊敬的祖師,放在江中鎮水測量。他懂得李冰的心意,唯有那裡才是他最合適的崗位。這個設計竟然沒有遭到反對而順利實施,只能說都江堰為自己流瀉出了一個獨特的精神世界。

石像終於被歲月的淤泥掩埋,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出土時,有一尊石像頭部已經殘缺,手上還緊握著長鍤。有人說,這就是李冰。筆者由此而向現代官場諸公們詰問:活著或死了應該站在哪裡?

我在伏龍觀里瞻仰到出土的李冰石像。在轟鳴如雷的水聲中向他默默禮敬。在這裡,我突然產生了對中國歷史的某種樂觀。只要都江堰不坍,李冰的精魂就不會消散。轟鳴的江水便是他至聖至善的宣言。

我們39天的旅遊,壓軸在都江堰,定格在李冰這個歷史人物上,實在是一種難言的遇見和感動。於我而言,旅遊的所謂快樂和幸福,大都在這類事情上。

註:寫於8月21日。圖一,老戰友留念於都江堰,左一趙渝生,左二姜淑華,左三周長行,左四毛文強,左五王紀憲,王紀憲拍攝。圖二,都江堰大寫意,王紀憲拍攝。圖三,恭請李冰再回人間,王紀憲拍攝。

【作者簡介】周長行(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高級記者、詩人。著有長篇紀實文學《鵾鵬騰飛的地方》《大山的呼喚》《大京九解說詞》《趙忠祥寫真》《喬羽戀歌》《不醉不說喬羽的大河之戀》《大國詞人喬羽傳》《偉大的我們》《大浪淘金》;中篇報告文學《岩石歲月》《悠悠玉蘭情》《巷道雪洞》。詩集《句子的隊伍》。作品曾獲《解放軍文藝》大獎,全國五個一工程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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