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無物抵春愁,合向蒼冥一哭休。四萬萬人齊下淚,天涯何處是神州。提起清末,第一時間腦海里浮現的便是愁雲慘澹、萬馬齊喑之景,百年屈辱,百年國殤,這份痛苦已深深刻在每個中華兒女的骨血之中難以釋懷。
求和、割地、賠款在戰火紛飛的近代史中不斷重演,在歷史書上不斷被提及,以至於在我們的印象中,晚清政府就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放眼世界之大,清朝政府之積貧積弱無國能及。
這種看法並非全無道理,但實在是過於片面。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晚清確實弱到了一種境界,但畢竟屹立世界數百年的底子還在,對付某些國家還是輕而易舉的。就比如趁著清政府搖搖欲墜之時,猖狂屠殺華僑的墨西哥。
墨西哥的華人
墨西哥雖然與中國有著歷史悠久的「大船貿易」,但起初真正在墨西哥定居的華人並不多。最初進入墨西哥的中國人是在馬尼拉大帆船上做事的船員,跟隨西班牙殖民者進入了這片殖民地。
作為殖民者身邊的打雜跑腿人員,一般都是匆匆來匆匆走,沒有真正融入當地人群。直到十七世紀後,才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中國人定居在了墨西哥首府墨西哥城,靠作剃頭匠或銀匠為生。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1899年,在清廷與墨西哥簽訂了友好通商合約,同時墨西哥的迪亞斯總統實行鼓勵外國投資和移民墾殖政策的背景下,華人終於大量湧入墨西哥進行創業。
俗話說「落後就要挨打」,從落後的清朝出來闖蕩的中國人在國際上難免受到冷眼與歧視。曾經在馬可波羅的年代,中國在西方被描繪成遍地黃金的人間仙境。
而如今,卻反了過來,在滿目瘡痍的自家國土上,國外被描繪成遍地黃金滿是機會的充滿希望之所,於是飽受戰火與貧困折磨的國人前仆後繼地趕赴國外,接著便迎來了美夢的破滅。
也許別國確實黃金很多,但那些錢都不是你的,也許別國人民確實過得很輕鬆,但那也不是你能得到的,因為你不是別國人民。
踏上陌生土地的中國人面臨的就是這種尷尬處境,初來乍到,華人只能做些類似修鐵路之類的粗活,不僅活重,拿的錢還少,還要遭受他人白眼,生活之艱辛,甚至叫人想要回國。
不過中國人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勤勞,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這個優點都讓世界各地的華人混得風生水起,墨西哥的華人自然也不例外。
在任勞任怨地做工積累財富後,華人開始從事日用蔬菜百貨的批發和銷售,起早貪黑的辛苦很快有了回報。
華人逐漸成為當地較為殷實的商戶,甚至組成了自己的商會,經營範圍逐漸擴大到餐館、旅店、雜貨店、洗衣店等各行各業,甚至在托雷翁城還發展了一家華資銀行並在托雷翁城內修建了一條有軌電車線路。
華人勢力逐漸在墨西哥發展起來,其中以托雷翁城為最。到了1910年,在墨西哥的華人已達13200多人,絕大多數聚集在以托雷翁城為中心的墨西哥北部諸省,可謂盛極一時。
針對華人的屠殺
不出意外的,華人的繁榮引起了當地人的嫉恨。
雖然這些財富都是華人憑藉自己的辛苦與才智以正當手段獲得的,但也無法阻止眼紅又不肯努力的人編造各種詆毀的謠言。
寄居他國,出身便是原罪,再行得端做得正,也無法抵擋當地人的汙衊與排擠。
在托雷翁城很快便興起了謠言,指責華人搶了當地人的飯碗,並且言之鑿鑿地宣稱華人將在托雷翁城發的財囤積並運回中國。
仇視中國人的情緒迅速被煽動起來,中國人的商業成就成為了他們眼中的罪過,中國人當初為托雷翁城的興起與發展做出的貢獻被他們頃刻遺忘,或者有可能,從未被他們認可。
墨西哥本身的局勢也較為動盪,亂世之中,人命輕賤如草芥。
危險的氣氛開始發酵蔓延。
1911年5月13日,托雷翁城被叛軍包圍,由於遭到守城軍隊的頑強抵抗,城破之時,叛軍已是怒火萬丈,於是他們選了一個最有利於自己的發泄怒火的方式。
他們開始大肆屠殺城內的華人。
華人的商鋪遭到洗劫,303位華人遇難。
叛軍僅針對華人,因為有了詆毀華人的謠言在前開路,不僅不會招來當地人的反抗,甚至還能得到支持,同時由於華人掌握了大量財富,這場屠殺也讓叛軍大賺了一筆。
實在是划算得很。
這麼一筆划算的買賣很快被周邊各國學了去,在托雷翁城事件爆發後,周圍各國紛紛效仿,此等強盜行徑像傳染力極強的病毒一般在拉美國家流行開來,無數華人店鋪被砸,人身安全也受到了嚴重威脅。
清廷的威脅
對不勞而獲和凌駕於他人之上帶來的優越感的渴望讓殘忍的屠殺變為了當地人的狂歡,掠奪財富的快感,將他人生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快感交織在一起,映照出人性的猙獰。
如果無人阻止,這場變態的盛大狂歡不知會持續到何時。
出人意料的是,當時正在內憂外患中掙扎的清政府竟然難得硬氣了一回,立即發電通知停駐在美的海圻艦趕往古巴、墨西哥等拉美國家進行威懾,同時聘請墨西哥當地的美國律師利伯•威爾夫利前往調查。
海圻艦是當時中國最先進的現代化軍艦,開赴拉美既是「宣慰僑胞」的策略,同時也對歧視華僑的拉美各國施加了壓力。
雖然清政府在西方列強面前十分渺小可憐而無助,但在拉美各國面前,力量卻仍是不容小覷的。
古巴總統迅速接見了海圻艦統領程璧光和管帶湯廷光,並立場堅定地作出了古巴軍民絕不會歧視華僑的承諾。
墨西哥則稍微地做了些掙扎,但很快也在美國律師經過多方取證得出的「對華人的屠戮毫無理據,是純粹的惡意攻擊」的結論之下,以及更為重要的,來勢洶洶的清朝炮艦面前低下了它高貴的頭顱,向清廷正式道歉。
並拿出了當時墨西哥一年收入的三分之一,即3000萬比索進行賠償,按物價折算大約為現在的3億美元。
由於墨西哥的識時務,海圻艦並未對其進行攻擊。在經過了近120天的航程之後,海圻艦圓滿完成外交使命,打道回府,不想等它再次抵達祖國大地,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辛亥革命成功了,清朝滅亡了。
至此,海圻艦的這次炮艦外交成為了清廷最後的榮光。
歸來後,海圻艦跟隨十多艘軍艦易幟擁護了民國,繼續守護著中國的廣闊海域,直到1937年,它於抗日戰爭中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使命,自沉於江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