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林洙
眾所周知，林徽因與梁思成的婚姻，堪稱民國罕有的、奇蹟般地完美結合。
這番天造地設的匹配，也註定了後來的續弦林洙，始終是個「礙眼」的存在。
在人們的眼中，她的才氣、容貌、甚至品德，都不及林徽因的萬分之一。
這也註定了：晚年梁思成決定再娶時，得到的並非朋友們的祝福，而是摯友的絕交，親人的遠離。
但就是這個飽受爭議的林洙，卻得到了林徽因母親的由衷認同。
那個叫做何雪媛的舊式女子，在走過漫長多舛的90載人生後，憶著種種前塵往事，最終留下了對林洙的感恩和理解：「這些年多虧了你，他們不了解你的苦！」
【林徽因的母親何雪媛：一個充滿怨懟的舊式女子】
何雪媛，從來不是個容易相處的母親。
她是典型的舊式女子，以續弦的身份嫁到林家後，所接受的任務，便是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林家是有名的書香世家，何雪媛雖是續弦，但也出身殷實的富商之家，因這般尊貴的身份，才與林徽因的父親喜結連理。
傳統女子本是賢良淑德，然而何雪媛活得卻似乎有些擰巴。
她想得到丈夫林長民的認可，卻不願困在傳統女子的責任里，那些頻繁使性子、毫無章法鬧脾氣的小女子手段，意在讓丈夫注意自己，卻偏偏把丈夫推得越來越遠。
她渴望為林家傳宗接代，卻生下了自己不喜歡的女兒林徽因；許是上天垂憐，後來的她終於如願得子，可誰也沒有料到，與婆婆的一場爭執中，她失手摔死了最疼愛的親生兒子。
這場突如其來的悲劇，也讓何雪媛的性格和命運，發生急劇的轉變。
此後的她似乎活成了祥林嫂，對著年幼的林徽因，一遍遍哭訴自己那早夭的兒子；
當得知丈夫再娶妾室，何雪媛似乎又有了太多的憎恨，恨丈夫的無情，恨婆婆的刁蠻，恨女兒的不爭氣，恨上天的捉弄…
樁樁件件的恨，也逐漸剝奪了她的理智；以至於，她從來不曾意識到，丈夫林長民也曾努力向她靠近，素來端莊明理的婆婆，也曾包容過她的胡鬧和任性，聰慧乖巧的女兒林徽因，更是以默默陪伴的方式，期盼消解她的怨恨和委屈。
可這些接納，在何雪媛的眼中，卻成為了可憐和輕蔑。
所以，在後院獨住的那些年，她一次次的抱怨，一次次的憎恨，一次次的指責…
這樣的童年環境，留給林徽因的陰影可想而知；所以她給友人寫信時曾言：
「我自己的媽媽把我趕進了地獄，這搞得我筋疲力盡並深受傷害，到我臨上床真恨不得去死或從未出生在這麼個家庭過。」
林徽因與梁思成結婚後，便把母親何雪媛接到家中照顧。
她一直是個聰慧通透的女子，最不願糾葛那些發霉的童年往事；但母親何雪媛卻落後狹隘，無法放下自己在林家遭受的委屈和痛苦。
這種怨恨和不滿，讓她無法控制地按下往事按鈕，將那些斑駁無味的黑白記憶，一遍遍播放給女兒林徽因看，逼迫女兒在童年陰影中穿行。
後來抗日戰爭爆發，林徽因和梁思成帶著孩子，以及母親輾轉昆明。
在貧窮與病痛的折磨中，林徽因的力氣幾乎耗乾了；可何雪媛的怨恨卻與日俱增。
她總是無事的爭吵，不是為雞毛蒜皮的事與傭人爭吵，就是為家長里短與女兒嘔氣，鬧得林徽因幾乎精神崩潰；幸好有脾氣很好的丈夫梁思成從中調和，母女兩人才不至於成為宿敵。
但命運善妒，為事業奔波半生的林徽因，在51歲那年，被飽受折磨的肺部奪走生命。
女兒去世後，何雪媛便跟隨女婿梁思成一起生活。
以上種種來看，何雪媛這樣的岳母，也註定是無法讓梁思成省心的。
作為典型學者的梁思成，雖在學術上擁有璀璨成就，但生活上卻一竅不通。
特別是林徽因去世後，梁思成不僅要打理家庭，還要照顧年邁胡鬧的岳母，更要耗費精力專研古建築資料…單打獨鬥的生活，註定是力不從心的。
林徽因去世7年後，梁思成迎娶林洙的決定里，有對陪伴的渴望，更有對她的保姆式託付。
除了對晚年漫長孤單的逃避，我想梁思成更加需要一個得力助手，來照顧家庭，以及那時不時鬧脾氣的岳母。
【嫁給梁思成的林洙：10年保姆式婚姻，為林徽因母親養老送終】
當年梁思成執意娶林洙，幾乎遭受了「眾叛親離」的代價。
好友與親人們的疏遠，並非是反對梁思成再娶，而是無法接受：那個人是林洙。
為此，好友沈從文曾寫信力勸梁思成：林洙這個人，就是愛錢。
之所以留下這份不好的印象，也是林洙對上段婚姻的選擇：
曾經為了過上風光日子，她嫁給年輕的清華教授程應銓，卻在丈夫身處艱難困境時，她選擇了決絕而去，並堅決不讓丈夫與孩子見面，這份決絕和狠心，也逼得絕望的丈夫投湖自盡。
所以在周圍人眼裡，林洙是為了擁有風光體面的身份，才選擇嫁給梁思成。
不可否認，嫁入梁家後的林洙，的確擁有了「車接車送」「備受尊重」的體面生活。
但這樣的自豪和驕傲背後，卻是無法傾訴的勞累和委屈。
她嫁給了梁思成，這份婚姻卻沒有任何愛情，有的是一個暮年男子最渴望的安穩和照顧。
嫁給梁思成後，林洙便開始了保姆式的忙碌，她不僅要照顧60多歲的丈夫，還要服侍林徽因80多歲的母親；為了能夠獲得梁思成的認可和笑臉，她整天為家務忙前忙後，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
林徽因的母親素來刁蠻任性，這也註定了林洙的勞累。
她不僅要照顧老太太的衣食起居，更要安撫老太太平日的胡鬧和任性，還要傾聽老太太對往事的怨懟和咒罵…除此之外，何雪媛喜歡吃紅燒肉，因為喜歡，她從來不考慮女婿梁思成是否有經濟負擔，所以，即便梁思成晚年事業受挫，一家人擠在四處漏風的破屋中，林洙仍然會想盡辦法做出老太太最喜歡的紅燒肉…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梁思成從來不問，她便從來不說。
可以說：梁思成人生最後的時日裡，所有的溫暖幾乎都來自林洙。
病入膏肓之際，面對來看望他的朋友，他無比感嘆：「這幾年，多虧了林洙啊！」
後來，梁思成因病去世，林洙毅然接過擔子，正式照顧起何雪媛的生活。
1973年，90歲高齡的何雪媛安詳去世，這個憎恨了他人一輩子的老太太，卻對陪伴在身邊的林洙說出了罕見的感謝，也表達了深厚的理解：「這些年多虧了你的照顧，他們不了解你的苦啊！」
種種恩怨糾葛中，素來不明事理的何雪媛，卻給了林洙最渴望的寬慰…
【因愛生恨的攀比：高價拍賣林徽因嫁妝】
可這些寬慰，對林洙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無聲的諷刺呢？
梁思成晚年病故，留給友人的感嘆是：「這些年，多虧了林洙…」
何雪媛壽終正寢，留給林洙的感嘆是：「這些年，多虧了你的照顧…」
他們感謝她，甚至感恩她，可這些話說來說去，也始終是客套的很。
特別是身為丈夫的梁思成，得林洙十年陪伴和照顧，可他給予林洙的是什麼？是林洙的親生孩子，始終與外婆擠在狹窄的破屋裡，是林洙與林徽因女兒爭吵時，他那一句無關輕重的「何必呢」？是與林洙相守的十年中，他將存款悉數交給岳母何雪媛保管的提防心…
他不愛她，卻娶了她；娶了她，卻從不肯善待她…
女子的心是冰做的，堅硬而剔透；看似無堅不摧，卻獨獨怕了時間。
當時間將寒冷的冰殼融化，那顆柔軟的心，便有了愛與恨的牽扯。
男人的薄情，總是讓女人受傷；而這愛而不得的醋意和不甘，最終也讓林洙試圖粉飾這段婚姻的真相，所以梁思成去世的30年時光中，林洙走上了一條遭受非議的路。
她寫了回憶錄，但在她的筆下，林徽因成為了「拍照總喜歡硬凹造型」的虛偽女子，成為了「在梁思成和金岳霖之間左右搖擺」的失德妻子，成為「向梁思成哭訴才嫁入梁家」的不賢兒媳…
到了後來，她甚至開始拍賣林徽因的嫁妝。
不管是林徽因收藏的清代繡片、與梁思成的訂婚文本、友人送到新婚賀禮，還是嫁妝紅木箱子……全被林洙用「清理」的方式，毫不留念的賣掉。
直到林洙所拍賣的博物館，後來舉辦了林徽因紀念館，林洙所拍賣的物品才被大家知曉。
最為著名的就是《營造法式》三十四卷附錄一卷，直接拍出了218萬元的高價。
這是中國古代建築的名著，誕生已有千年；是梁啟超送給林徽因的禮物；作為研究千年建築的資料，林徽因與梁思成對這份禮物可謂珍之愛之，反覆研讀，做下密密麻麻的批註，其價值無法用金錢衡量。
可最後，這部珍貴的典籍，也成為林洙與林徽因「較勁」的礙眼存在。
思來想去，她並非真正的壞人，而是多年無望的期盼，也使她生出了太多怨懟和隱痛，最終成為了像何雪媛般，與自己和往事較勁的人。
她力圖證明梁思成是愛她的，甚至不惜公開梁思成為她寫下的情書。
那是她與梁思成十年婚姻中，梁思成所表達的唯一浪漫和愛意；於他無關輕重，於她卻如獲至寶。
她也是女子，也想聽些浪漫的知心話，可多年的付出和等待，卻只換來那句意味深長的「多虧了林洙」，所有愛而不得的委屈，最終把她困在執念里。
而因執念衍生的荒唐行徑，也讓林洙成為世人眼中的丑角，可嘆可悲…
真正懂她委屈和付出的，只有何雪媛。
那個胡鬧刁蠻、總想鬧出些動靜的老太太，成為她踽踽人生中的一道光。
微弱而渺小，卻讓林洙感受到了久久期盼的認同和接納。
可說到底，兩人都是被執念睏了一生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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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初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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