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潤庭:希望我的創作可自由切換孩子和大人

2024-10-27     金羊網

文/羊城晚報記者 梁善茵 孫磊

圖/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 蔡嘉鴻

「我竟然還記得!」陳潤庭在書房裡大叫,距離上一次他玩悠悠球已有十多年了。他向記者逐一展示擺在桌面的兒時玩具:模型車、「寵物小精靈」手辦、陀螺、悠悠球……

作為一個出生於「玩具之都」澄海的孩子,玩具在他的童年生活里占據了重要位置,也給他的寫作帶來了隱性而根深蒂固的影響。如同被各色玩具所簇擁的《超級瑪麗歷險記》,那是他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藍底書封充斥著上世紀90年代的懷舊復古感。

「小時候的我總覺得玩具和遊戲的世界都是真的,直到長大之後我才發現這些都是假的,我沒法再相信。但是我希望在我的創作里,還可以在孩子和大人的兩種狀態裡邊自由地穿梭和切換。」他說——

源於童年玩具的虛擬快感

小時候我們家住在二樓,樓下就是縣城的電腦一條街,也是我放學的必經之路。每次上學跟放學,我都要經過這條充滿誘惑的街道,經常受不住誘惑去買遊戲光碟。那時候電腦店裡一般賣著兩種遊戲光碟,正版的很貴,盜版包裝簡陋,但很便宜。我經常「混跡」於這些電腦店,也因此玩了不少遊戲。

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們家安裝電腦的那個中午。對我來說,那個時刻的意義不亞於《百年獨孤》里奧雷良諾上校的父親帶他去看冰塊的那個下午。一按下電腦主機鍵,耳邊就會傳來類似引擎啟動的聲音。那個聲音對我來說,是一種很強烈的興奮感,預示著一個新世界開啟了。

我玩過的很多遊戲都和歷史故事有關,比如說「太平天國」「烽火三國」「金庸群俠傳」。我發現遊戲情節跟我讀過的金庸小說、歷史小說不完全一樣,於是我開始意識到,原來故事可以有很多種講法,由此體驗到了一種虛構的快感。

現在回想起來,寫小說就像在寫遊戲腳本,而我就像是一個遊戲的開發者。我要設定每個故事的世界觀、主要人物和主要情節,同時也要為支線任務留出空間。

這種虛擬的快感也源於我童年時玩的玩具。我是汕頭澄海人,我的家鄉是一座很有奇幻色彩的城市。這個地方有很多玩具,對於小孩來說,玩具就是他們發揮想像力的道具,是他們對成人世界的模仿,讓還沒有能力過上成人生活的小孩子,有了在幻想里操練未來生活的可能。

希望成年人葆有信以為真的天賦

我最早的寫作是從閱讀開始的,小時候在報紙上讀書識字,這份報紙就是《羊城晚報》。在我上小學時,有兩本書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第一本書是原版《水滸傳》,我翻來覆去看了十幾二十遍;第二本是韓國小說家可愛淘的《那小子真帥》。

當時看完這兩本書後,我一個小學生,試著寫了一篇關於成年人戀愛的青春小說。寫完後,我給我爸媽看,他們很吃驚——不是因為我寫得多好,而是因為我自發地開始寫作,並且自覺地使用小說文體進行虛構。

到了初中的時候,我寫的作文也受到了老師們的肯定。進入高中後,我擔任學校文學社的社長,這段經歷也給我的寫作帶來一些信心。但我父母其實不太支持我寫,尤其是我爸,他很希望我不要報文學專業,畢業後找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

當一名職業作家,一直以來都是我所希望的。但在如今,把寫作當成職業意味著很多,包括生存與妥協。在我看來,我想寫什麼、怎麼寫的這種「寫作自由」,它遠大於寫作能給我帶來的收入。我之後會變成職業作家嗎?好像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我喜歡寫東西,就像兒時喜歡玩玩具、玩遊戲一樣。小的時候,渴望通過遊戲進入成年世界,但是長大後,卻發現兒時的想像很多都是假的,自己在逐漸喪失兒時對一切「信以為真」的能力。

仿佛人長大的過程,就是天賦喪失的過程。這也是小說集裡的《紙城堡》的主題之一:小孩怎麼從輕盈變得沉重。我用了「驅魔」的方式來表現這個主題,小孩都是有魔力的,但隨著他不斷長大,這種魔力在逐漸消失。

這個過程其實也是人社會化的過程。社會化之後的人,往往希望事事利益最大化,但也很容易陷入理性的陷阱,工具理性不能讓他解決精神危機,探索自身存在意義。所以我希望成年人也有不做主線任務的任性時間,葆有信以為真的天賦。

我感覺到自己離不開南方故土

對我來說,寫作就是我存在的方式,我沒有辦法想像另外一種存在的方式。事實上,「非存在」才是最恆常的一個狀態。「活著」就像是一個人睡了很久的覺,中途突然醒了一會,然後很快地重新陷入睡眠。我們的生命就是這片刻的清醒,我們要在這一片刻的清醒里做什麼、想什麼,或者說用什麼來記錄我們的清醒,對我來說就是寫作。

《超級瑪麗歷險記》不僅限於遊戲本身,它還是一種對待世界、對待人生的態度。我經常說,寫作並不是一件躲在書房裡就能做好的事情,外部世界有時更值得我們去探索。尤其在今天,大家都躲在手機、電腦螢幕後,經常冷落我們周遭的世界。很多時候,只要我們到街上去走一走,就能收穫各種各樣的故事。

讀完研究生後,曾經有半年時間,我都在荔灣湖上的一家酒館工作。那時每天都有很多大爺大媽找我聊天,我坐在邊上,保持著一種開放的狀態。到了空餘時間,我就到荔灣老城區周圍轉轉。我覺得寫作要在生活里去寫,強調生活的沉浸感,和生活產生聯繫,這對於寫作很有益處。

而在北京讀博後,我會用寫作的方式去回望故鄉,回望童年的玩具。我真正地感覺到自己離不開南方故土,不管是外貌、口音還是生活習慣,我都和北方同學們有著明顯差異。我重新發現家鄉的人,那些命運和玩具產業休戚相關的人。

我很好奇身處於歷史漩渦之中的個體,他們所思所感中的遠見與盲視。有時候我會嘗試著代入他們的視角,設身處地地展開想像。而這種有限制的想像,幫我打開了重新審視歷史的眼光。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279e2005837702d1f4f93a1dcc84493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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