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人為了將複雜的事情簡單化,喜歡借用身邊常見的東西類比,把深奧的道理淺顯化,讓人更加容易理解。同樣古代的醫生,為了將抽象、難懂的醫理形象化,也常用運用類比的方法。清代的名醫徐大椿在其所著的《醫學源流論》中,專篇立論,名為《用藥如用兵論》,其意為治病和用兵是一樣的道理。
每一個藥物都像一個有獨特能力的人,但是有能力的人,往往都有自己的個性,只是個性有的表現的突出,有的表現的不十分突出。就像附子,個人能力十分強大,回陽救急,為起死回生第一藥。但是附子的個性也十分突出,炮製不當或使用不當就會導致中毒的情況。而甘草個人能力也十分強,而且可以調和多種藥物的關係,個性就沒有表現的十分突出。
既然每一味藥物都有自己的作用與個性,而方劑大多都是兩味或兩味以上的藥物組成,怎麼樣去調和這些藥物之間的相互作用,使藥物發揮自己的作用,並且儘量減少藥物的副作用,這就是一門學問,也是《方劑學》的由來。能將藥物作用發揮到最大,而副作用減低到最小的方劑,就是配伍精當的方劑,就是一支裝備精良的軍隊。
在方劑中起主要作用的藥物就是主將,是軍隊的主心骨,沒有了主將的軍隊就是一盤散沙,沒有敵人的時候尚有軍容,敵人一來,便潰不成軍,倉皇逃竄,不堪一擊。因此唐代杜甫在《前出塞》中才會有「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一句。選擇主將是每一個中醫師比過的一關,選好了這個主將,方劑就成功了一大半。
麻黃湯、桂枝湯是方劑學中最常舉例的方劑,我亦用此二方舉例。麻黃湯中的麻黃就是主將,有掌控方劑全局的作用。如果沒有麻黃這位將軍,坐立中軍,承擔發汗的作用,它就成不了麻黃湯這隻軍隊。桂枝雖然也能當做大將,但是這位將領需要喝熱粥「以助藥力」,並且「溫覆令一時許」才能達到發汗的效果。《傷寒論》中有「脈浮緊,發熱汗不出者,不可服之」,太陽傷寒汗不出的人,應當服用麻黃湯,而用桂枝湯就是達不到目的。因此這個時候桂枝就是輔佐麻黃打仗的一味藥,可以作為副將,但是用作主將是不能答應這場硬仗,因為桂枝是比較軟弱的發汗藥物。
相反如果是一場內耗戰,人體正氣已相對虛弱,從脈象上可以見到浮,但是比較柔弱,人體肌表疏鬆而汗出。如果用麻黃這種脾氣急躁的軍官,面對供給不上的糧草,一味針對屬下,不但不能列印這種消耗戰,反而可能激起譁變,影響整個戰局。《傷寒論》中亦有使用麻黃湯發汗導致汗出不止,需要用桂枝加附子湯的溫衛氣而止汗的案例。
不管是麻黃湯,還是桂枝湯,這種行軍打仗的部隊,都需要後援糧草,麻黃湯中只有炙甘草這位糧草轉運使,這位糧草轉運使受軍隊副指揮桂枝統領,因為副指揮不但承擔著統領軍隊,輔助主帥的作用,還有周轉後方的作用,因為麻黃很容易引起心悸,而桂枝合甘草就可以定陽虛所致的心悸。由此可見副將雖然掌控不了全局,但是絕對不可或缺。
桂枝湯中的炙甘草、大棗、生薑都是軍隊的後援糧草,因為桂枝所統領的隊伍,體內已經虛弱,需要一邊打仗,一邊墾荒,需要以農養軍,自給自足。而麻黃湯所處之時,國力強盛,只需要專心攘外,對於安內之事則不需要過於關心。這就是區別。
軍隊之中有時需要嚮導,這個嚮導可以帶領著軍隊到出現問題的臟器,很多藥物可以充當嚮導的工作,柴胡善於入肝經,葛根善於入陽明經,淡鹽水可以引藥物到腎臟,醋制亦可引藥物入肝等等,這些都是嚮導的工作。有時候軍隊的主將就是一個精通地理的人,就像小柴胡湯,柴胡不單是主將,而且又是嚮導,帶領著軍隊走向肝膽。
有時候根據情況還需要使用詐降計,《傷寒論》中有白通湯一方,治療少陰病下利不止,面色戴陽,但是有的人使用了以後反而下利更重,嘔吐不止,這不是藥不對症,而是因為體內寒氣太重,將喝進去的熱藥阻隔在外面。就像三國中的赤壁大戰,如果周瑜正面強攻,不但打不贏曹操,反而會損兵折將。張仲景這時候就表現出了聖人的才俊,加豬膽汁等涼藥,去交通體內的寒氣,使寒氣不再隔拒熱藥。其中的豬膽汁等藥物就是詐降的黃蓋,曹操來不及反應。
中醫真的是十分有趣的,而且越學越有趣,讓人十分敬佩古人的智慧,正是這些大智慧的創作才成就了中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