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貨輪長勝號從上海碼頭開往目的地馬來西亞。
這是一艘萬噸級別的貨輪,貨輪上裝著1.4萬噸煤渣,價值2500多萬元,而貨輪上的船員都是廣州遠洋公司聘請的,經驗十分豐富。
然而,人們沒想到,到了11月17日,這艘貨輪忽然與公司失聯了,茫茫大海上,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長勝號失蹤了,這讓人們焦慮不安。
第一天,人們以為是長勝號遇上風浪,所以導致了信號中斷。
然而,等待了24個小時,公司試圖重新聯繫長勝號上的船員時,卻依舊杳無音訊。
這就麻煩了,為了找到長勝號,公司立刻向上級寫了書面報告,同時交流了各種信息,以確認長勝號有可能經過的位置。
在接下來的幾天內,香港和馬來西亞方面都協助進行了搜救。
然而,十幾天過去了,一無所獲。
這讓人們心中愈發的惶恐,一艘萬噸貨輪,失蹤十幾天,多半是出事了。
經驗豐富的海上工作者們,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方向——海盜。
海面從來都是不太平的,像長勝號這樣滿載貨物的貨船,很有可能被海盜盯上。
所以,長勝號的公司很快向廣州方面做了說明。
目前,需要儘快採取行動,否則,船上23名船員的性命無法保障。
廣東省接到情況反饋之後,立刻發布了緊急協查通報,從我國的警方到軍方,再到東南亞各國的警察都參與到了搜救行動當中。
然而,最後人們等來的並不是好消息。
1998年12月22日,我國漁民在海域捕撈的時候,竟然打撈上一具無名屍體。
而且,漁民震驚的發現,這具屍體身上一絲不掛,雙手雙腳被銬上鎖鏈,顯然,他生前遭到了非人的虐待。
驚駭不已的漁民立刻報警,警方推斷,這具無名屍體可能與不久前的長勝號失蹤案有關。
而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附近的漁民接連在海中撈出屍體,且這些屍體的情狀相似,他們在生前都被鎖鏈綁縛,身上能觀察到不少傷痕。
而且警方發現,他們身上還被綁了石塊。顯然,這是一場蓄意的謀殺。
廣東省公安廳的刑偵專家立刻趕赴了現場。
經過詳細的檢驗之後,法醫得出了結論,發現的十幾具屍體都是長勝號上的船員。
那麼,是誰將他們殘忍殺害了呢?
廣東省將這次案件定性為9901號專案,並迅速成立了專案偵破指揮部,要求限期破案。
可是,此案的線索究竟在哪裡呢?
就在這時,汕尾市的刑警李梓綠提供了一條珍貴的線索。
原來,就在1998年11月的中旬,李梓綠曾經負責查處一起案子。
一個叫做黃達銘的汕尾人,膽大包天,私自承包船隻,冒充我國的海防人員,在外海進行搶劫。
而就在不久之前,李梓綠摸到了線索,黃達銘暫時收手了,因為他承包的那輛船被撞壞了船頭。
李梓綠推測,黃達銘的船,大概是在搶劫的過程中撞壞的。
根據李梓綠手中的線索,黃達銘現在就把船停在了東山港。
為了查個究竟,專案組立刻趕往東山港。
而黃達銘似乎是聽到了風聲,竟然早早腳底抹油,溜了。
專案組順利的找到了那條被撞壞的船隻,而且,他們的確有了突破性的發現。
因為,專案組注意到,黃達銘的船,船頭刮蹭了一些油漆。
經過化驗之後,人們發現,這些油漆來自於失蹤的長勝號。
如此一來,黃達銘成為了這件案子最大的突破口。
12月31日,公安人員堵住了意圖逃跑的黃達銘。
黃達銘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於是,他將自己所知道的交代了出來。
黃達銘說,關於此案的細節他不清楚,也沒直接參與。因為,不久之前,有一個叫索尼的印尼人,和一個叫翁泗亮的汕尾人,借了他的船,說要到外海去做生意,也就是搶劫。
黃達銘收了好處,便把船借了出去,誰料船還回來,就已經撞壞了,黃達銘為此心痛不已。
後來,聽說了長勝號的案子,黃達銘這才意識到,翁泗亮等人搶劫的可能就是長勝號。
所以,一聽公安機關要來抓他,他立刻就選擇逃跑。
黃達銘還告訴公安機關,翁泗亮的窩點大概在深圳。
公安機關按照這條線索,又立刻來到深圳蹲點。
果不其然,翁泗亮的團伙之中,有不少都窩藏在此。
不過,翁泗亮本人,還有那個印尼人索尼一直沒有現身。
所幸,公安機關經過了幾日的摸排之後,確定有一個歌舞廳是翁泗亮馬仔們常常出沒的地方。其中有一個叫做賈宏偉的人,就在這個歌舞廳當保安,是當時登船的主犯之一。
抓住賈宏偉,這件案子的脈絡,大概就能清晰了。
於是,公安機關想了個引蛇出洞的辦法。他們蹲守在賈宏偉的出租屋外,想辦法斷掉了屋內的水電,吸引賈宏偉和他的同居女友出門查看,趁著這個機會,將他們一舉抓獲。
賈宏偉落網之後,供出了自己的許多同夥,公安機關順藤摸瓜,敲掉了不少窩點,而且還抓住了其中一個領頭人——印尼人索尼。
從賈宏偉和索尼的口中,公安機關終於知道了,當時長勝號上發生了怎樣的人間慘劇。
翁泗亮是個慣犯,常年在公海上做打劫的生意,所以,他一早就盯上了長勝號。
其中還有些陰差陽錯,因為,翁泗亮知道中國警方不好對付,所以一向只對外國船隻下手。
然而,長勝號上掛著的,是巴拿馬的國旗。主要是因為當時巴拿馬對許多貨輪有優惠政策,所以很多船隻是直接在巴拿馬註冊的,雖然為中國公司服務,卻套著一個外國船隻的牌子。
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小行為,反而為船員們招來了殺身之禍。
當鎖定了長勝號這個目標之後,翁泗亮就叮囑自己的手下賈宏偉,以及自己早年認識的印尼海盜索尼,到指定的地點匯合。
同時,翁泗亮又從舊相識黃達銘那裡借來了他的船。
他們的計劃是索尼和賈宏偉出海執行搶劫任務,而翁泗亮等人負責在岸上接應。
翁泗亮還特意告訴索尼和賈宏偉,在辦完事情之後,對於船員要斬草除根。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賈宏偉和索尼出發了。
他們在16日的中午12點,發現了正在海面上行駛的長勝號。
於是,他們開著黃達銘的船,直挺挺的撞了上去,要求長勝號停船。
長勝號果然被逼停,而賈宏偉駕駛的那艘船,船頭也被撞裂了,水瘋狂地灌了進來。
不過,賈宏偉所帶的20幾個人,都是常年搶劫的狠角色。所以,他們根本沒有顧及漏水的船,而是一躍而上,直接順著甲板就爬到了長勝號上,而且還攜帶武器。
長勝號的船員們根本沒有防備,很快就被蜂擁而上的海盜控制住。
賈宏偉則走進了船長室,搜出了貨輪上的貨運清單。可是,一看上面的字,賈宏偉傻眼了。
不管是賈宏偉、索尼還是翁泗亮,都以為這船上裝著的是即刻能夠變現的貨物,但萬萬沒想到運的是煤渣。雖然煤渣也值錢,可是,他們總不能拖著搶來的一貨輪煤渣去叫賣。
更讓賈宏偉鬱悶的是,他們乘坐的船也撞壞了,現在他們20多個人,根本就沒辦法回去。
賈宏偉只能派了幾個心腹手下,先坐小船去聯絡翁泗亮,讓他想辦法來公海上接自己。
而索尼心裡則盤算著另一件事情,他們這趟如果不能搞來錢的話,那就是無功而返。
索尼考慮到,船上的煤渣他們運不走,但是,這艘船還值不少錢。
索尼聯繫上了自己在印尼認識的一個叫做羅傑的老闆,表示願意把貨輪,連同船上大大小小的貨物都賣給他。
羅傑對此欣然接受,而且給出了35萬美金的報價。
但是,他對索尼強調,船要,人不要。
索尼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翁泗亮,翁泗亮則非常輕描淡寫的對索尼說: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
原計劃,就是要把船上的船員全部殺掉。
於是,11月24日,索尼等人在船上胡吃海喝了一通,然後召集來了所有的手下,以翁泗亮的名義下了命令,讓他們在船上大開殺戒。
當時,所有的船員都被五花大綁關在船艙里,而且餓了幾天,早就沒有任何力氣反抗了。
索尼等人先把船長拖了出來,用鐵棍猛烈敲擊船長的頭部。
等船長昏死過去之後,他們在船長身上綁上石頭,殘忍的將他扔進了海中。
而其他人也如法炮製,用鈍器對船員們進行了殘忍的毆打。
從當天夜裡12點一直到第二天早上10點,他們一直在持續的進行拋屍,直到最後一名船員也被沉入海底,索尼放心了。
索尼被捕之後,擔心自己被重判,所以,趕緊把自己所知的關於翁泗亮的事情,全都供了出來。
索尼知道,翁泗亮其實還窩藏在深圳。
只不過這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就是出海搶劫這種事情也非常謹慎,從不親自動手。
而當專案組再次前往深圳的時候,又撲了個空。原來,之前落網的黃達銘和賈宏偉之間有親戚關係,黃達銘被捕之後,他的母親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翁泗亮。
所以,在案發之前,翁泗亮早就已經從深圳跑去了廣州。
公安機關是抓捕了翁泗亮的姐夫之後,才知道他已經逃跑的消息。
這令警察心中非常擔憂,雖然翁泗亮的姐夫說他跑到了廣州,可是,像這樣一個常年在外海打劫的人,恐怕有不少門路可以出國。萬一他跑到了國外,事情就不好辦了。
於是,公安機關沿著廣州進行了大範圍的搜索,同時還抓捕了協同翁泗亮作案的多名親屬。
但翁泗亮這個人非常謹慎,就算是他的親人,也不知道他現在逃去哪裡了,公安機關只能一個一個的尋找。
警方認為,在如此嚴密的控制之下,翁泗亮成功跑出國,可能性不大,他很有可能待在某個不為人知的窮鄉僻壤里。因為,那些地方警方的警力很難覆蓋到。
最後證明,警方的這個推論是正確的。
當時,由於長期找不到關於翁泗亮的線索,警方決定敲山震虎,沿著過去的線索,大量的搜捕翁泗亮的馬仔。
這些馬仔之中,有不少和翁泗亮關係親近,很有可能知道他的藏身之地。
翁泗亮就算再謹慎,也需要生活,不可能沒有人接應。
數日之後,警方抓到了一個姓徐的馬仔,這個老徐曾經給翁泗亮打過錢。
從老徐的口中,警方終於得知,翁泗亮現在的藏身地是惠來縣鰲江鎮龍舟管理區龍舟村。
能找到這麼一個偏僻之地,翁泗亮這個人還真是不簡單。
為免夜長夢多,警方立刻前去抓捕翁泗亮。
而到了龍舟村之後,警方才明白翁泗亮為何選這樣一個地方。
這個村子看地處偏遠,但是村口卻有一個露天廣場,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混跡於此,甚至還有個公放的卡拉OK。
只要一有騷動,住在村裡的翁泗亮肯定能聽見風聲。不過,警方這次下了很大的決心。
不到幾分鐘,警方便立刻把這座露天廣場給團團圍住,一隻螞蟻也不會放過去。
在切斷了翁泗亮的信息渠道之後,警方這才衝進了翁泗亮所在的出租屋。
踹開門之後,翁泗亮正悠閒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等到警方端著槍衝到他的面前,翁泗亮才意識到,自己落網了。
至此,關於長勝號一案終於塵埃落定。
警方在後續又抓捕了不少從犯,同時對於翁泗亮、索尼等人,法庭也做出了公正的判決。
索尼、翁泗亮、賈宏偉等主犯,均被以故意殺人罪、搶劫罪判處死刑。
這件案子的偵破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警方的足跡遍布了沿海各個城市,與犯罪分子鬥智斗勇。
所幸,最後,勝利的天平終於還是傾斜向了正義的一方。
長勝號上枉死的船員們,也終於能夠安息了。
參考資料:
航運在線《中國大案要案紀實|「長勝輪」劫持事件始末》
中國新聞網《「長勝」輪案印尼海盜索尼·韋等十三人被一審判處死刑》
光明新聞《翁泗亮等13名罪犯被處極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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