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過的刀鋒 之 襲人初雨

2022-03-10     安九月穿搭日誌

原標題:越不過的刀鋒 之 襲人初雨

毛姆《刀鋒》節選:

她天真地說道,「我讀到悲傷的台詞,有時會不由自主哭了起來,他總會露出奇怪的表情。當然,那只是因為我當時還沒完全復原。這些書我還留在身邊。即使是現在,我只要讀到他念過的塞維尼夫人書信,耳邊就仿佛傳來他的動人嗓音,眼前好像河水靜靜流過,還有對岸那些白楊樹。有時候我甚至讀不下去,越讀越難受。現在我才明白,那幾個禮拜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拉里簡直像天使一樣。」

蘇姍發現自己多愁善感起來,擔心我會嘲笑她(純屬多慮),便聳聳肩微笑著說道:「跟你說,我打算活到某個年紀,沒男人要跟我上床了,就到教會懺悔過去所有的罪過。但是,我跟拉里的那段緣分,無論旁人怎麼說,我絕對不會懺悔,絕對、絕對、絕對不會!」

「但就你剛才所說的,我看不出有什麼要懺悔的啊。」

「我還沒有說完呢。告訴你,我的體質本來就很好。那段日子,整天在戶外走動,吃得好,睡得飽,沒有半點煩惱,不過三四個禮拜,我就恢復健康了,氣色好了,雙頰紅彤彤的,頭髮帶有光澤。整個人年輕了起來。拉里每天早上都會到河裡游泳,我時常在旁邊看著他。他的身材線條十分優美,不是我那個斯堪的納維亞情人的運動員體格,而是結實又勻稱。

「我還在調養身子的時候,他很有耐心,沒有半分不守規矩,但是如今我已經康復,覺得沒理由繼續讓他等著。我暗示了他一兩次,表示自己準備好了,但他似乎不懂我的意思。當然啦,你們這些盎格魯-撒克遜人就是古怪,既不顧他人感受,又容易感情用事,不會談情說愛也是眾所周知。我對自己說:『也許他就是這麼體貼,幫了我這麼多忙,讓我連孩子都帶來,大概無意要我報答他。』所以,有天晚上我們就寢前,我跟他說:『要我今晚去你房間嗎?'」

我笑了笑。

「你問得真是直接啊。」

「是啊,我沒辦法叫他來我房間,因為奧黛特也在,」她坦然答道,「他那雙溫柔的眼睛看著我,面帶微笑說:『你要來嗎?』我回他:『你說呢?你身材這麼好。』他答道:『好,那就過來吧。』我上樓脫掉衣服,然後沿著走廊溜進他的房間。他正躺在床上,邊看書邊抽煙斗,看到我進來,便放下煙斗和書,挪過身子,留了些空間給我。」

蘇姍沉默了半晌,此時提問可不是我的風格。過了一會兒,她又繼續說道:「拉里是很特別的情人,不曉得這麼說你懂不懂,他在床上非常體貼,憐愛又溫柔,陽剛又不過於激情,而且一點都不下流。他做愛的時候,好像熱血的大男孩,有些好笑卻又體貼。我離開的時候,反倒覺得該感謝他給我這樣的機會,不是他應該感謝我。我關上門前,看見他拿起書本,接著剛才的段落讀了下去。」

我笑了起來。

「真虧你還笑得出來,」她的語氣有點抑鬱,但畢竟不是沒幽默感的人,因此也咯咯笑了,「我很快就發覺,我要真的等他主動,八成得等到天荒地老,所以只要有需求,就自行到他房間,到他的床上。他從來沒拒絕過。畢竟,他生來也有那些本能,但他就好像是一個專心得忘了吃飯的人,只要準備好一頓美味大餐,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男人愛不愛我,我自己最明白。我沒傻到以為拉里愛我,但是他應該是習慣我了。做人還是務實點好,所以我跟自己說,如果回到巴黎後,他和我住在一起,就正合我意。他一定會讓我帶著孩子,我也希望如此。我憑直覺認為,愛上他是很蠢的事,女人很可憐,常常一墜入情網,就變得不可愛了,所以我打定主意不能陷進去。」

蘇姍吸了口煙,鼻孔噴出煙圈。天色已晚,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但仍有一群人在吧檯喝酒。

「有天早餐過後,我坐在河邊縫縫補補,奧黛特玩著拉里買給她的積木。拉里走到我面前說:『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你要去別的地方嗎?』我很詫異。

『是的。』他說。

『你不回來了嗎?』

『你身體好得差不多了。這筆錢應該夠你過完夏天,再回巴黎重新開始。』

我頓時心情差到極點,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站在我面前,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我做了什麼事惹你生氣了嗎?』我問他。

『沒有啊,千萬別這麼想,只是我還有事要處理。這段時間過得很開心。奧黛特,來跟叔叔說再見。』

奧黛特年紀還太小,什麼也不懂。拉里把她抱起來親親她,然後親了我一下,就走回旅館去了。一分鐘後,我聽見汽車開走的聲音。我看著手裡的鈔票,共有一萬二千法郎。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還來不及反應,只在嘴裡念了句:『真可惡!』至少有件事情我得感謝老天,就是幸好我沒讓自己愛上他,只是完全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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