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碗

岳麗輝

大多數人喜歡做飯，不喜歡刷碗。

而我，起初也是如此，後來因為工作忙，每次去聚會也好，回娘家也好，都趕不上幫忙做飯，於是，心裡覺得不做點事，也感覺過意不去，每每吃完飯，我就搶著刷碗。

一開始是無奈，後來，刷出感覺來了，挺有意思。

我在廚房刷碗，一邊刷一邊聽他們在客廳的談話。

從他們的話語和語氣，我推斷他們的表情，我猜測他們的心理，用心感覺，換位思考，我會如何去做。從他們彼此的語調，我也能感覺出他們的內心，是憂傷，是歡喜，是幽默，是嘲弄，是惋惜，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其實，你再仔細琢磨，其中還有炫耀，有埋怨，有困惑，有樂觀，有消極，有怒懟，有柴米油鹽，有家國情懷，有兒女情長，有責任，有擔當……都是人，是吃人間煙火的，我理解。

隨著年齡增長和工作的壓力的增大，自己越來越喜歡清靜。刷碗時，廚房人少，你可以思考問題，讓心有片刻的緩解。他們的言談，也可以啟迪你的靈魂。他們是鏡子，可以透視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有同感，有反對，有贊同，有積極，有腌臢，甚至會有從來沒有想過的衝動。看來，人呀，得有自己的主見，有自己的三觀，否則，做不到一日三省，會被牽著走，三觀正，會揣摩對錯，三觀不正，會走進誤區。讀書，多讀書，讓自己充電，有更好的判斷力。

每次聚會，我都承包刷碗，也許是自己做飯不漂亮，也就不爭先恐後了，自告奮勇地去刷碗。越刷越刷出門道了。

這個盤子有紅點，沒有其它的東西，這是水煮花生米；這個有點黑木耳，油膩，魚香肉絲。魚呀，肘子呀，蝦呀，腸呀，一般一看都知道是今天桌子上哪道菜，盤底留的多少，可以判斷出哪道菜是受歡迎的。

賣個小聰明。娘，喜歡瓷器，我也受影響吧，比較留意餐具的質地。這家的碗質感好，薄透小，瓷器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一般比較貴點，這樣的主人喝茶的茶具也講究配套，碗的顏色淡雅，有追求唯美的傾向;有的主人不講究，大點，厚實點，碰撞聲有點悶，一般這樣的主人，盛飯都滿，實在，老怕客人吃不飽，只要乾淨，能用就行，不再乎外表，一般性格也豁達點兒，碗的顏色略深，有紅花綠葉。和主人的性情有關吧！

一家人常在一起吃飯，更有意思。一看吃完飯的碗，我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是兒子的碗，總是多多少少剩點，碗里也是橫七豎八的，帶著毛躁勁；乾乾淨淨的，是婆婆的碗，愛喝湯，又珍惜糧食，當然凈；這個也乾淨，但它是孩子爺爺的，因為碗邊不幹凈，他有腦溢血後遺症，手不方便，有時候往外灑；這個是我孩子爸爸的，吃的很乾凈，不愛喝湯，碗邊有撥拉的痕跡，即使喝湯，他也沒有老人家的光呀；我嘛，很少喝湯，碗里的殘留物僅次於我兒子，習慣留個碗底兒。你看，吃相也能分析性格吧。

所以刷碗也有學問。懂他，懂你，懂自己，懂這個家的癖好，看百態的人生。

叮噹碰出的聲音，就是一個家的音符，有高有低，有豪放有婉約，有理解有愛，有埋怨有誤會，無論如何，它是一張樂譜，彈奏需要每一個音符的跳動，才能和諧，才能奏出美妙的旋律。

刷好的碗，按不同的類型排好，盤子大小一摞，大小碗分開碼齊，其實，就是讓心歸位，回歸自然，擺正自己的位置！

做適合自己的事，得心應手的事，才是最快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