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其
高士其(1905-1988),福建福州人,我國著名科學家、科普作家和社會活動家,中國科普事業的先驅和奠基人。先後畢業於清華大學、美國芝加哥大學。1934年開始發表作品,1939年1月在延安加入中國共產黨。曾任中國作家協會顧問、中國科普創作協會名譽會長、中國科普研究所名譽所長、全國文聯委員、中國科協榮譽委員、第一屆至第六屆全國人大代表。代表作有《天的進行曲》《我們的土壤媽媽》《菌兒自傳》《抗戰與防疫》。
身殘志堅的紅色科學家
1928年,高士其在美國芝加哥大學醫學院從事研究時,不幸因試驗感染甲型腦炎。當時在實驗室里培養腦炎病毒時,一個玻璃瓶突然破裂,含有病毒的液體濺到他的臉上。病毒通過左耳耳膜侵入他的小腦,破壞了小腦的中樞運動神經。兩個星期之後,病情發作,眼球不斷地向上翻,脖頸僵直,手腳麻木。醫院診斷他患上甲型腦炎,並有後遺症,造成終生無法治癒的殘疾。從此高士其腿不能走路,手不能握筆,說話能力逐漸減退,聽力也很微弱。醫生告訴他還有5年時間,建議他回國休養。但他感到學業未成,依然帶病堅持學習,說:「寧可喪失性命,也不能喪失學業。」在極其艱難的狀況下,高士其讀完全部博士課程,並加入美國化學學會、美國公共衛生學會。此後又在美國耶魯大學公共衛生研究院進修深造一年。
回國後,高士其是全國僅有的5位微生物學家之一,擔任南京中央醫院檢驗科主任。1932年,他參與陶行知發起的「科學大眾化」運動,與董純才、戴伯韜等編寫《兒童科學叢書》。高士其原名「高仕錤」,1934年他完成第一篇科學小品《細菌的衣食住行》,在署名時,他猶豫了一下,決定改用一個新的筆名「高士其」。之前他的譯著都是以「高仕錤」的真名發表。將「仕錤」改為「士其」,他的本意是「扔掉人旁不做官,扔掉金旁不要錢。」後來,這成為他一生奉行的準則,也體現他獻身科學的決心。他說:「我要握起筆來戰鬥。我要把科學知識傳播給廣大的人民。讓人民沐浴在科學的光輝中。我要把科學的真理告訴廣大的人民,讓人民在黑暗中奮起,砸碎罪惡的世界,迎接那燦爛黎明的新世界。」
在全身癱瘓的情況下,高士其在輪椅上60年如一日,寫下了數百萬字的科學小品、科學童話故事和多種形式的科普文章。他筆耕不輟,編著了44種科普書籍,發表了800餘篇文章、詩歌。他領導著數千萬人的科學普及工作隊伍,引導了一批又一批青少年走上科學道路,被親切地稱為「高士其爺爺」。他的科普作品、科普理論和科學精神指導著廣大科普工作者,為提高全民族科學文化水平、科學素質做出巨大貢獻,是廣大科技工作者和科普作家的榜樣。他說:「生活中如果只充滿一個病字,精神便會空虛和煩惱;只有把自己的身心同壯麗的共產主義事業聯繫起來,生活才會變得充實而有意義。」身殘志堅的高士其被稱為「中國的保爾」「中國的霍金」。
1988年高士其逝世,中共中央組織部確認他為「中華民族英雄」。1995年中國科協成立「中國科學技術發展基金會高士其基金委員會」,設立「高士其科普獎」,對於全國學科學、用科學的優秀青少年進行表彰。1999年,經吳階平院士帶頭向中國科學院紫金天文台提出申請,經國際天文學聯合會小行星中心(在美國哈佛大學)審查同意將編號3704號小行星命名為「高士其星」,這個命名僅授予為人類和平與進步作出傑出貢獻的世界人士。
2005年11月1日是高士其100周年誕辰。《人民日報》刊登了題為《今天我們為什麼要追憶高士其》的文章,寫道:「我們追憶高士其,為他驚人的毅力而震撼,我們追憶高士其,為他高超的筆法所打動。使科學知識脫下莊重的禮服,為廣大讀者所喜聞樂見,他的作品立意深遠而文辭淺顯,小學生都可以讀懂,大量擬人化的比喻、口語化的敘述,開科普創作之一代新風,《菌兒自傳》《我們的土壤媽媽》等名篇佳作,成為世界科普文庫中的經典。」
「高士其星」證書
從延安經廣州灣前往香港
1937年全面抗戰後,為了追求真理,高士其以帶病之軀輾轉數千里,衝破阻力與封鎖奔赴革命聖地延安,受到毛主席、周總理、朱德、陳雲等領導人的親切接待。在延安,高士其繼續用他的幽默、風趣的風格和豁達的樂觀精神向大眾傳播科學知識。每次大會他都由戰士背上主席台坐在毛主席身邊。他的毅力與精神激勵了全軍將士和社會民眾。
高士其在《延安回憶錄》中提及這一段經歷說:「中央組織部長陳雲同志剛從蘇聯回來。他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給我,稱我是赤色科學家,要給我很好的待遇,每月發給我20元零用費。當時領取高標準生活費的只有白求恩大夫和我。」還說:「有一天下午,我正在閱書,忽見有一人掀起門帘進來,我定睛一看,原來是毛主席。我急忙讓坐,毛主席就坐在我的對面長板凳上。他先問幾句,有什麼困難和需要?我回答一切都很好,在革命的大家庭里,生活過得很愉快,很幸福。接著他侃侃而談,給我講抗戰的形勢和我們今後的任務;給我講古典自然哲學和自然辯證法,並鼓勵我說:作為革命的科學家,應該研究自然辯證法。」
高士其在延安發起新哲學會、自然辯證法座談會。在陝北公學成立國防科學社,其宗旨是防空、防毒、普及國防科學知識。高士其寫了一篇文章,題為《國防文學在陝北》,發表在《群眾》月刊上。
1939年1月,高士其獲准成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當時高士其健康狀況日益惡化,喪失了書寫能力,同時因為日軍頻繁轟炸延安,物資日漸缺乏。黨組織決定不惜代價送他去香港治病,等待合適時機,再去蘇聯。高士其對黨組織給予他的關懷非常感動,說:「把我送到香港或蘇聯醫治,有兩種前途:一種是醫好了,我將竭盡全力為人民服務;一種醫不好,死在那裡,死後請把我的屍體解剖,供醫生詳細研究腦炎的病狀,對醫學科學作一點貢獻!」
4月12日,高士其依依不捨離開延安,乘坐卡車到西安,得到邊區政府主席林伯渠的熱情接待。然後乘坐火車,經寶雞、秦嶺、漢中、廣元、綿陽,到達成都,見到多年未見的父親高贊鼎(晚清舉人)。然後5月經資中、內江、榮昌、壁山,抵達重慶,受到周總理、鄧穎超的接見,並在北碚休養3個月。9月下旬,高士其乘坐重慶八路軍辦事處派來的汽車到飛機場,乘坐民航飛機到昆明。經地下黨組織的安排,在昆明慧滇醫院住院3個月。等到11月,高士其要離開昆明了。香港地下黨組織陸其漸夫人龐鶴齡回香港,於是她毛遂自薦,主動去找高士其護送他到香港。他們乘坐中越國際列車,到達越南首都河內。高士其請龐鶴齡去找他的好朋友、時任河內中國銀行董事長邵曾華,邵氏贈給他越幣1000元,並贈送兩張到香港去的船票。船從海防始發,他們坐電車到海防。
高士其回憶說:「到了海防,我住在一家靠海濱的旅館。海防是北越最大的海港,東臨廣州灣。陳紹平表叔知道我來之後,當晚趕來旅館看我。我沐浴方罷,就留他吃晚飯,有海防的海產肥美的鰣魚,我們飽吃了一頓。第二天,他又和年輕的表嫂來看我,我們四人同乘一輛小包車到碼頭登上到香港去的輪船,表叔用英語同英國船長交涉說我有病,需特別照顧。他們領我到統艙去,讓我躺在一個特別座位上,龐鶴齡在旁邊照顧我的飲食。一路上波濤滾滾,風浪很大。過了廣州灣就風平浪靜了。」12月25日,他們一行抵達香港,高士其隨即入住香港瑪麗醫院治療。事後,高士其還曾在《陶行知先生對我的鼓勵和幫助》一文中說:「由於黨的愛護與支持,由於陶先生的同情和捐助旅費,由於清華同學的掩護和送行,我香港之行實現了。由昆明而河內、海防,經過廣州灣,我於1939年臘冬,安抵港埠。」
高士其與冰心合影。
再訪湛江,感嘆變化
新中國成立後,高士其積極參加社會主義國家的建設。作為全國人大代表,他坐著輪椅到過祖國不少地方,深入農村、煤礦、少數民族和邊遠地區進行社會調查,每年都向全國人大提出很多議案和調查研究報告,並為他創作科學作品與詩歌積累素材。
據《湛江民間藝術志》記載,1962年1月,高士其隨全國人大代表團視察湛江,同行者有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陳叔通、常委邵力子,著名電影演員白楊、田華。他們一行在湛江大戲院觀看了湛江市粵劇團少年實驗隊演出的《斷橋》等折子戲。又據《湛江市文化志》記載,湛江大戲院在霞山東堤一橫路。前身是建於1940年的中華戲院,竹木結構,由陳卓才等人合資經營。薛覺先、馬師曾、紅線女等曾登台獻藝。新中國成立後,重新修建為磚瓦結構,改名為湛江大戲院。座位1050個,是當時霞山唯一的文藝演出場所。「沈鈞儒、高士其、白楊、田華等知名人士曾在此觀看湛江市粵劇團少年演出隊的演出。」1975年改稱湛江影劇院,專營電影放映。
《高士其研究專集》認為從1949年到1965年是高士其創作的黃金時代,其中一個特點是「創作題材空前廣泛」,因為「解放前,因各種條件所限,高士其的科學小品,主要以普及微生物學知識為主。解放後,國家的經濟建設得到迅速的恢復和發展,科學技術水平提高很快,高士其也有條件廣泛地接觸社會生活。十數年間,他坐著小輪手推車,訪遍了祖國的山山水水:從鋼都鞍山,到錫都箇舊;從大慶油田,到三門峽發電廠;從周口店、半坡村,到都江堰、長江三峽;從東北的小興安嶺,到湛江的鶴地水庫;從呼倫貝爾的蒙古包,到五指山區的苗家村寨;從遼闊的科爾沁草原,到西雙版納的熱帶深林……沸騰的生活大大開拓了高士其的創作領域,建設者的創造熱情、理想和實踐,使他想像的翅膀搏擊得更加雄健有力。」
實際上,1962年高士其的湛江之行除了看劇以及到鶴地水庫,還參觀了雷州青年運河、東海島堵海長堤、湖光岩等地方。正是因為湛江給他創作詩歌提供了素材,2005年編纂的《高士其全集》收錄了落款時間為「1962年2月28日」的詩歌《湛江行》,而查高士其當年在3月15日的《人民日報》上發表的詩歌《湛江行(外一首)》的落款時間是「1962年3月8日」,並增加「外一首」。根據落款時間來看,可見在《人民日報》發表的為定稿,以下的就是定稿詩句。
高士其與少年兒童在一起。
《湛江行(外一首)》
湛江好,好湛江,綠色城市象花園,
多少遊客嚮往著你;多少詩人為你歌唱。
鶴地水庫工程大,攔腰斬斷九州江。
紅色青年幹勁高,開山劈嶺鑿河床。
橋上水漕灌田地,橋下車馬任奔馳。
青年運河水長流,稻糧薯蔗慶豐收。
除盡水害驅旱魔,征服自然奏凱歌。
堵海長堤意志堅,定把滄海變良田。
熱帶作物花盛開,雞鴨成群豬牛壯,
人民公社放光芒,雷州建設多輝煌。
湛江解放以後,進入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經濟建設取得重大成就。上世紀50年代中後期興建的湛江港、鶴地水庫、青年運河、東海堵海大堤、南三島連島和防風林等系列重大工程,對於改善湛江工業、農業生產條件發揮了重要作用。湛江成為全國著名的花園城市,綠化度高,環境優雅。因此高士其的詩歌熱情讚揚湛江所取得的成績,鶴地水庫的斬江、劈嶺,堵海長堤的征服自然,使農田水利設施完善,稻糧薯蔗的豐收,雞鴨豬牛的壯碩,其實就是湛江農村經濟飛速發展的集中反映與真實寫照。
《湛江行》的外一首是指《訪湖光岩》,詩云:「山間有一湖,湖光映岩壁。唐代立廟宇,林蔭蔽天日。佛像殊莊嚴,詩人愛古蹟。萬籟寂無聲,休養亦勝地。」湖光岩是全世界發現的僅僅兩個瑪珥湖之一(另一個位於德國),是封閉式特殊類型火山口形成的火山湖,有古氣候、古環境科學研究的「天然年鑑」、「自然博物館」之稱。高士其詩中所說的「唐代立廟宇」不知是否為楞嚴寺,而楞嚴寺實際始建於隋代。高士其認為湖光岩是休養勝地,確實湖光岩清爽優雅,風景秀麗,是南海之濱絕佳的旅遊景點。
有文章提及,高士其再次到湛江,高興地說:「上次到湛江,顛沛流離,九死一生;今次到湛江,當家作主,三生有幸。」筆者尚未找到這段話的原始出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從《湛江行(外一首)》的詩句可見高士其對於新中國以來湛江的發展是持非常肯定的態度的。
主要參考文獻:
高士其:《湛江行(外一首)》,《人民日報》1962年3月15日。
李惠芳、朱美士編:《高士其研究專集》少年兒童出版社,1986年。
高士其:《高士其全集》,航空工業出版社,2005年。
駱國和:《湛江珍聞》,中國文聯出版社,2006年。
葉永烈:《中國的霍金——高士其傳》,安徽教育出版社,2013年。
高士其:《高士其自傳》,科學出版社,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