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在老城區的租房經歷

2019-06-04     貞觀

01

2014年春,我和媳婦決定結束兩地分居的生活,打算在西安城內租一間房子。媳婦當時在和平門外環城南路上的一家公司上班,單趟通勤得一個多小時,所以這次租房,我們商量以她公司為圓心輻射,方圓幾公里範圍內的房子都在我們的考慮之列。

但我們對這裡一無所知,也不認識任何了解這此地租房行情的熟人,像兩個陌生的異鄉人一,只能去那些房介中心窺探。

老城裡的房介中心都是小小的一間屋子,夾雜在各種店鋪間,門外豎一個大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房屋出租信息。走進去問詢,店裡常常沒人或者只有一個懶散的人。如果遇到店裡沒人,你往往能在店外一處麻將場子上找到老闆。



有天天剛黑,我和媳婦走進一家房介處。房子裡燈光暗淡,異常安靜。問了兩聲有人沒,才見一個約莫五十來歲、個頭很高的人從最裡面的一張單人床上坐起來。他看了看我們,顯得很不耐煩,好像我們的出現攪擾了他的美夢。我說:老闆,我們想租房。他說:你們要租多大的?我說,四十平左右。

他坐到一張桌子前,舔舔食指,慢吞吞地翻開了一本厚厚的髒兮兮的大筆記本,找了一會兒,然後指著一條信息說,你過來,看看。他指的這個房子有五十多平米,價格有1400多。我說,這個有點貴,還有沒有其他的?老闆看了我一眼,又繼續往後翻本子。房子裡出奇的安靜,只能聽見三個人的呼吸聲,也沒有一個新顧客進店。我們又看了幾條信息,都是不太滿意的。

我和媳婦已經打算離開這裡了,老闆卻用生硬的語氣連著聲讓我們坐下。最後,他翻到了一條好像符合我們需求的房子。老闆抬起頭來說,咋樣,你們覺得行,咱這就過去看看,先交個二百吧。我和媳婦深感驚訝,這個房子對我們來說,還遠沒有到要去看的地步,竟然現在就要交錢,感覺很魔幻。看到我們無動於衷,老闆像是生氣了,大聲問道:要不要麼,嗯?他的表情從一開始就很嚴肅,這會更加冷若冰霜。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妹妹的電話。我走出房子,來到外面接電話。很快,媳婦也出來了,趁著這個機會,我們趕緊走了。

02

第二次去的是建國門內的一家中介,在這裡我們找到了第一間租住的房子。

中介的老闆是個中年婦女,熱情大方,她免費帶著我們前前後後看了三個房子,我們看上了第三個房子。

那是東十道巷的一個老小區,裡面住的基本都是老頭老太太,房屋的年齡跟人的年齡一樣古老。房子在三樓,一進屋子,媳婦臉上就浮現了滿意的神色,雖說裡面很亂,但是家居用品一應俱全,對於我倆這樣的「無產階級」來說,是很具吸引力的。

那房子方方正正,帶廚房和衛生間,主要是床很大,席夢思的床墊,軟綿綿的,坐上去相當舒服。媳婦當時意見堅定,她說,我們就訂這間房子了。根本不考慮我的意見。

看房的時候,房子的主人也跟著,他指著裡面的零碎東西說,這需要你們收拾一下,還有這些書你們要,就留著,不要的話,就扔了算了。房東走後,中介女老闆擠眉弄眼地對我們說,你們知道不,這房主是個大款,你看人家,根本不上班,好多房子在那租著呢。

這間房子一個月800塊,押一付三,中介費當時給了有500塊吧。總之,有了這間房子,我們算是在城裡安頓下來了,我也變成了原來同事嘴裡的城裡人。



收拾房子的任務超出了我們的想像:移動家什,重新置放,還有擦洗各式用具,扔掉一批不用的東西。每次我把清理出的東西扔到樓下垃圾桶,先前扔掉的東西就已經不見了,很快我發現有兩位老太太把我扔掉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拿回了家,她倆好像在競爭似的,動作都挺麻利。

房間裡一個櫃檯上,放著一大束假桃花,花瓣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一段時間後我將它們扔掉了。不久,我便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這間房子只有東邊能進陽光,總體來說,比較陰暗,總感覺霉味在空氣中飄散。

扔掉桃枝後的一天晚上,媳婦開始做噩夢,夢見有人壓在她身上,她怎麼都醒不過來。沒過多久,我在夢中同樣見到一個人,看不清嘴臉,穿著大黑棉褂,死死地壓著我,我極力扭動身體,但都無濟於事。這下子,我和媳婦才知道這個房子不幹凈。在媳婦的指導下,我馬上弄來一截桃木,吊在門裡面的把手上。

住到這個房子裡沒多久,媳婦就有了身孕。從此,廚房成了我的主戰場。在這間廚房裡,我學會了之前從來也沒嘗試過的高端飯菜,比如炒肉、酸菜魚,也成了附近那個緊挨城牆的菜市場的常客。

在這間房子住了不到半年,我和媳婦也愈來愈想換一件更大房子,孩子就要出生了,父母肯定要過來照看,在這麼逼仄的一個小房子裡,怎麼騰挪呢?於是,在秋天來臨之際,我們又開始跑中介了。

03

一天,我在隔壁小區門口的一根電線桿上,發現了一條房屋出租廣告。紙上寫著:房子50平米,內設齊全,拎包入住,房價詳談。我馬上撥通了廣告上留下的電話,一個女人在電話那頭警覺地問是誰住,又問是做生意的麼?我說我們都是上班族,她好像才放了心,讓我等一會兒,會有人過來帶我去看房子。

我叫來媳婦等著,過了一會兒,一個約莫六十出頭的老太出現在我們面前。她是房東的姑姑,就在小區里住著。在她的帶領下,我們爬上五樓,走進一間門朝北,臥室朝南的房子。

房內有兩個小臥室,客廳是獨立的,廚房和衛生間都比之前房子寬展了很多。房子裡沒有其他多餘的物件,空間顯得豐裕。採光是絕對的一大優勢,我都能想像到在冬季,溫暖的陽光從南邊窗戶灑進來,整間屋子是多麼的溫馨可愛。房東要價每月1200 。

我對這間房子很滿意,可媳婦覺得不行,她說那兩間臥室都太小,住著憋屈,而且其中一間裡只有一張床墊,那怎麼能算個床呢?我們沒有達成一致意見。媳婦要求再看看。

那天下午,我們又走進了一家房屋中介。這個中介就在附近小區樓下的一排店鋪里,女老闆挺專業的,給我們介紹了很多地方,帶著我們看了好多房子。然而,數據里的房子都是抽象的,真正的房子是要走進去感受的。那些漂亮的介紹往往和實際情況形成了極大的落差,讓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那天一直看到晚上,一無所獲,這個月馬上滿了,如果沒有找到新的地方,下個月再住,無論住幾天,都得交滿月的錢,這是我們和現在房東商定好的。到了第二天,媳婦的意見有所鬆動,她也知道想找到一個完全鍾她意的房子是不可能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正好那位中介女老闆打電話說,有一個房子很適合,讓我們過去看。我一聽信息,就知道,她說的就是我們之前看的那個五樓的房子。我想了想,決定讓中介老闆娘帶著我們過去,起碼有個保障,左右不過多花點錢。但至於具體找中介能有哪些保障,我自己其實也是稀里糊塗。

在中介女老闆和房東姑姑的帶領下,我們又一次爬上五樓,再一次看了這個讓我滿意而媳婦不滿意的房子。但媳婦顯然比上一次情緒好多了,她覺得房子真是亮堂。

女老闆看我們基本沒啥懸念了,就先下樓去了。房東姑姑帶著我們看完,還問我,你不是有我侄女的手機麼?為啥不再打呢?為啥還找中介呢?我笑了笑,無話可答。老太以略帶斥責的口吻說,你倆啊,怎麼這麼瓷實呢?哎呀,瓷實地很。

我知道這老城裡人所說的瓷實,就是我們那裡說的瓷錘,是說人頭腦不靈光,愚蠢之意味。但我們真也不好說啥,算了,就這樣吧。

之後我們就在樓下的中介處,和房東夫婦簽訂了一年的租借合同,並付給了中介六百塊錢的費用。後來我想,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是不是因為這位女老闆先天帶著我們看了大半天的房子,一點收成都沒有,我的內心對她的勞動有所補償的一種心理反應?說不清,也許我真的很瓷實吧。

我們在這間房子裡整整住了一年七個月。在這一年裡,我們從兩個人變成了三口之家。

04

2016年3月,春年花開,我們在城外買的新房子已經做好準備,可以搬進去住了。



其實我是捨不得這個老房子的,雖然沒有電視,夜裡還要忍受馬路上呼嘯車聲的困擾,夏天要在早上出門前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不然西曬會讓房子成了燜鍋,但這些都不成為問題,單單陽光總能把屋子照亮照暖,這一點就讓我很留戀。

最終當我坐上了搬家公司的大貨車,汽車穿城而出,繞過大街小巷,奔赴那個叫做新家的地方之時,一種莫名的慌張夾雜著一種難以抑制的亢奮在我心頭油然而起。

搬家總是艱辛的,我們攜帶的零碎東西讓搬家的師傅都連連搖頭。當我們把一包包物件全部搬進新房之時,我已經累得再也不願意多走一步路了。但是媳婦這時候成了一隻上足了發條的玩具蛤蟆,她思維清晰、精力充沛,該擺的擺,該擦的擦,指揮派遣著我干這干那,展現出了一個家庭主婦的潛力。

媳婦之前根本不這樣,如果沒有動力,她只會躺在一邊,現在終於擁有了一套自己可以做主的房子,對於她來說,或許再怎麼勤快,也都不為過吧。只有租過房子的人,才能真正體會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是多麼讓人踏實和幸福。

作者:鼠爸

西安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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