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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一家外賣店主,最近在微博公開了一件小事:
下5點多,顧客通過某平台點了外賣,派送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叔,由於地址沒寫清楚,送餐超時。事後,店主向顧客解釋了情況,還給顧客退款,但顧客依然投訴,送餐大叔被罰了500元。
晚上8點多,忙完一天工作的大叔,不好意思地來到店裡,問店主:能不能把那碗顧客退款的粉加熱一下,他想帶回去給女兒吃……
從5點到8點,三個小時過去了,那碗米粉早就沒法吃了,店主聽了很心酸,立馬表示要給大叔重新做一碗,大叔連說不用了,不用了,然後走了。
自從外賣行業興起,關於外賣送餐員的新聞就層出不窮。
隨便搜索一下都是——
《外賣送餐員遲到8分鐘被打骨折,客戶逼其自扇耳光》
《外賣小哥用生命送餐,高溫暴雨單子最多》
《車禍不斷,是誰讓外賣小哥一路狂奔?》
《送外賣電動車被拖走,外賣小哥拎飯當眾下跪》
……
最熱的天氣,我們都不願意出門的時候,他們在路上;最冷的天氣,我們都縮在空調屋裡的時候,他們在路上。
刮大風的時候,他們推著電瓶車;下大雨的時候,他們蹚著過膝的積水。
顧客催促的時候,他們加速飛奔;顧客氣惱的時候,他們陪著笑臉。
……
點了外賣就是顧客,而顧客就是上帝。
當有人花著幾十塊錢當上帝的時候,他們卻不知道,那個被訓斥被投訴的外賣員,可能是個連一碗米粉都捨不得吃的大叔。
如果他知道,是否也會有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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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同事很有意思,每次點了外賣,眼看快到時間,就要跑到樓下去等。
我們都打趣叫她「吃貨」,說她一會兒都等不及。
後來才知道,她等的不是飯,而是人。
原來某天她點了外賣午餐,忽然有事要出門,走到樓下,送外賣的小哥正好到了,跟她打了聲招呼,幫她把飯送上樓。
小哥的送餐車旁邊,還站著一個小孩。
她停下腳步,問小孩:「你怎麼在這裡站著呀?」
小孩說:「剛才給你送外賣的,是我爸爸。」
又說:「爸爸讓我在這裡幫他看著,他箱子裡還有飯,怕丟。」
原來外賣小哥每次過來要送兩棟樓,送餐車停在樓下,總怕車子和飯有什麼意外,就帶了孩子來看著。
同事聯繫到外賣員,跟他說,這樣帶著孩子到處跑太危險了,以後到送餐時間,她會提前下來幫他看會兒車子,不要帶著孩子出來了。
從那之後,她每天都會早早下去,幫外賣小哥看著電動餐車,做事也比以前沉穩寬厚,不再那麼浮躁易怒。
她說,一想到身邊每個外賣員,每個快遞員,每個清潔工,每個陌生的路人,都可能是一個孩子的爸爸,一個妻子的老公,一個媽媽的兒子……她跟生活的和解就容易了很多。
而相互體諒,也成了理所當然地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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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我在產業園裡走著,遇見一個外賣員,也是大叔,頭髮都花白了,站在路口東張西望,很無助的樣子。
我上前一問,原來有個單子,顧客地址沒有填寫清楚,只寫了在園區的某某公司。園區那麼大,少說也得有一百多家公司,偏偏客戶預留的電話打不通。眼看送餐時間就要到了,大叔快要急哭了。
幸好,我用手機搜索這家公司的名字,找到了他們前台電話。
電話打到前台,問清了地址,大叔連連致謝,一路小跑地趕過去了。
當時我真想按照地址,把那個上帝一樣的客戶找出來,讓他看看,在他等餐的這段時間,路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好多人說,外賣不過是一種職業,做外賣都是自願的,每個人都可以選擇做或者不做。他們既然選擇了外賣,得到了對應的報酬,就應該吃下相應的苦頭。
還有人說,現在送外賣收入很高,做得好很月入上萬。他們聽到別人同情外賣員就發笑:「人家月入上萬需要你來同情?」好像只要月入上萬,被風吹,被雨淋,被刁難,被扇耳光都是應該的了。
於是,有的人點外賣,晚幾分鐘就給差評,絕對不留情面。
有的人點完就把手機丟一邊,多少電話打進來也不理。
還有人一聽說外賣員找不到路,也不問什麼情況,直接就吼:「找不到就別送了,退單!」
總之,黑夜給了他們黑色的眼睛,他們卻用來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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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也是個戾氣很重的人,我討厭被打擾,不喜歡吃虧,總希望事情按照預想的樣子來,稍不如意就要大發雷霆。
有一回去濟南,路上打不到車,我氣得直跳腳。
濟南是我曾經待過七年的地方,我在那裡上學,戀愛,結婚,生子,離婚。尤其打離婚官司那一年,每次開庭都要大老遠跑去,每次去的心情都很惡劣。
所以打不到車的那會兒,我幾乎要爆發,無比痛恨這個地方!
最後還是有一輛車停了下來,我黑著臉上車,砰地一聲把車門關上。
司機看了我一眼,嚇得沒敢說話。
空氣安靜了好幾分鐘,我才發覺,我的脾氣差,完全是因為自己的生活不如意,和眼前的司機半點關係都沒有。
於是我趕緊平復心情,跟司機道歉。
從那之後我養成了一個好習慣,每次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我會變換一下對方的身份來考慮問題。
比如外賣小哥送餐遲到,我想:我會不會因為自己遲到而對自己大發雷霆?
當然不會。
比如快遞員有事耽擱一天,我想:我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兄弟耽擱一天而不依不饒?
當然不會。
以此類推,我很容易就原諒了他們。
既然我們能原諒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原諒他人呢?那並不是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