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高雅 逸然致遠 ——讀詩集《空山寂》

2023-12-17     竹鶯說事

原標題:古樸高雅 逸然致遠 ——讀詩集《空山寂》

陳澤

讀張偉鋒詩集《空山寂》(作家出版社出版),喚醒了我悠遠的生命記憶,引發了我內心強烈的情感共鳴。

比如詩集開篇這首《在雲南》的詩歌就是這樣:「我寫下的美麗詩篇,你不必看到/我走過的旅程,你不必知曉。你走你的路/我也走我的。我們像,在橫斷山脈/被隔開的河流,無法互訪/也不被期望。我們流向各自的海洋/最後,在兩個海域交匯的地方/彼此登門,互訴衷腸。你不必看到我的任何/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已然很好地寫出了雲南人的氣質、品格和個性。「熱愛自己的時候,也敬畏周圍的事物」(《池魚》)「我想安靜一會兒,借著寧靜的夜色/讓高高的天空,儘量壓低我莫名的傷感」(《夜色變深了》)「在被歲月侵蝕、攻陷之後,一個人/灰頭土臉地回到了故鄉」(《落寞》)「再熟悉的人,也會陌生/陌生的人,會保持著特有的禮貌和客氣/看上去,好像熟悉的溫度/夜色還是以前的夜色/我遇見的人中,沒有一個是以前謀過面的/我碰見過的人,他們都到哪裡去了/寂靜之下,他們是否和我頂著同樣的黑幕」(《途中記》)。

這是《空山寂》卷一《寂然錄》中詩歌的一些句子,讀著,我有諸多共鳴。譬如提起故鄉,我始終認為,故鄉是我們始終不變的生命情感維繫與精神皈依,還鄉這個主題是永恆的,回去與否,或以什麼樣的方式途徑回去,都無法改變生養哺育我們成長的故鄉對我們信念的支撐與精神圖騰,以及抑制不住的聲聲吶喊與渴求。這是我讀《落寞》後的直接感受。偉鋒用他詩意而敏銳的筆觸,明察秋毫,寫出了「人人心中有、個個筆下無」的真情實感,這就是他的不同凡響之處。

讀《空山寂》,不難發現,從卷一《寂然錄》、卷二《慰藉書》到卷三《孤影集》,再到卷四《空山賦》,每卷都有一個主題,又相互連貫映襯,相融升華,使得「寂靜」「空靈」「悲憫」「清修」「清歡」「慎獨」這一生命情感不變的基調、主旨、色彩得到了較好的描摹、刻畫、渲染和傳達,如表現人在旅途之寂,所見所聞所感所想所記,極具哲理內蘊,將詩學、美學、哲學、心理學上升到一定高度的《寂然錄》;表現情感心靈慰藉,雖是瞬間感悟、穎悟、醒悟、徹悟,卻孤獨深情、專注書寫的《慰藉書》;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直抒胸臆,卻頗見境界韻味、格局情懷和藝術張力的《孤影集》;圓融通達,含蓄內斂,又收放自如,意趣天成的《空山賦》。可謂厚積薄發,一氣呵成。又遊刃有餘,從容至性。《空山寂》一卷在手,委實寂寂不空乎?不獨如此,世間百態、人生百味盡在其中,可遠觀,可近賞,猶可嘗,不思量,自難忘——

「不知從何時起,會在深夜裡失眠/會在失眠時起身走向書房。從那些典籍中/找尋解決困惑和消沉的門道/我所經歷的,我所渴望化解的/唐朝人經歷過,宋朝人也遭遇過。後來的很多人/也有無數案例。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前去之人成群結隊……」(《慰藉書》之《朝向》)

「空山寂寂,何以養心/空山寂寂,何以存神/若有深淵,縱身不復/若有安然,萬世光澤——/……萬念皆塵,劈開自身。空山寂寂/命中之劫,多有定數——命運如恩典——史中觀人,人如塵埃/行走自然,人如螻蟻/寬闊與渺小,宏偉與細節/厚重與薄輕——這永恆的、劇烈的對比度/在命運中,獲得久遠的垂範——空山寂寂,鳥語山林/泉水躍過石頭之上的青苔。在緩急有度中/遠走他鄉……空山寂寂。有人扶門夜出,在空曠處/撫了一曲音調稀疏的古琴」(《孤影集》之《空山寂》)

「在青山綠水間,在鳥語花香處/我偎依著一座房子。日出供奉果實和燈盞/日落之後,還念著無字的經書/宏闊的宇宙,隨著年輪的增長/慢慢變小。開始慢慢捨棄多餘的部分/身外之物,捨棄;刺傷心靈的部分/毫不猶豫地剜除/在天地之間,我靜默,獨處/我把山川與河流放在高處。它們以同樣的方式/把我容納在身體里。沒有激烈和熱血般的愛/只有相安無事的共處和存在」(《空山賦》之《無名山》)

老話說得好,唯有耐得住寂寞,經得住誘惑,不被紅塵瑣事俗務困擾,才靜得下心來認真讀書,從事寫作。對於真正的讀書人,文人,做學問的人來說,寂寞未嘗不是好事。在寧靜中看清一些人和事,參透一些人和物,記錄悟識與收穫,享受內心明澈怡然、通達致遠的樂趣,這樣的寂寞,才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修行,才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清歡,可遇而不可求。一切的一切,又可期可待,可盼可望。似乎夢想總會成真,也總能成真。

在日復一日、鍥而不捨、孜孜以求的「寂寞修行」中,偉鋒有了不期而至、卻自然而然的回饋與報答,從《從風吹過原野》到《遷徙之辭》,從《時光漂流》到《山水引》,再到如今的《空山寂》,莫不如是。「寂寞」是這些詩集中永恆不變的主題——在寂寞中遇見日月星辰、江湖河海、山川風物、紅塵萬象、世間百態,遇見想見的或不想見的人和事,人和物,然後想之念之感悟之思考之回味之記錄之。辨其真偽,去其糟粕,留其精華,以美麗的詩歌形式和生動傳神、意味雋永的詩句表現傳達出來,娛己娛人,成為詩壇文壇及社會價值評判、精神體系審美的一部分。我以為,寫作本身的意義,應是如此,亦當如此。在此過程中,偉鋒的生命情感與記憶,也因為寂寞寫作、身心的熔冶歷練與修行禪悟而有了不一樣的色彩和光芒,溫度觸之可掬,通體熾熱,熨人心靈。近年來,他的詩歌作品越來越被詩壇讚賞和認同,每年在《人民文學》《詩刊》《民族文學》《大家》等報刊發表大量詩歌作品,並獲得了「劉伯溫詩歌獎」「滇西文學獎」「雲南文學藝術獎」「《北京文學》獎年度詩歌獎」等。

詩集《空山寂》一如既往地保持和傳承了作者長期從事詩歌創作矢志不渝追求的小巧精緻、含蓄內斂、清新質樸、豐盈雋永的藝術形式和風格特質。其品位古樸高雅,境界逸然致遠,這對於這個80後佤族詩人而言,殊為難得。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偉鋒的詩歌善於借景抒情,講究情景交融,始終將自身的格局情懷貫穿其間,思辨色彩濃郁可掬。我以為,這正是其詩歌創作不斷走向成熟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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