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虐戀故事，你會想起哪些情侶？是羅密歐和朱麗葉，還是梁山伯跟祝英台？相愛的人抱團對抗整個世界，連死亡都不能把他們真正分開。小說《呼嘯山莊》里的希刺克厲夫和凱薩琳，就是這樣的一對兒。
著名的哲學家和小說家毛姆說，「我不知道還有哪一部小說，將其中愛情的痛苦，迷戀，殘酷，執著，如此令人吃驚地描述出來。」
我們來看看，為什麼毛姆會對它如此喜愛？
故事發生在18世紀的英國，地點是孤零零矗立在荒野里的呼嘯山莊。
在這個陰森森的莊園裡，貧苦孤兒希刺克厲夫和白富美凱薩琳相愛相殺。他們從「愛死了」到「死了還愛」的傳奇，就像荒原上的一場風暴，電閃雷鳴，不僅顛覆了他們的生活，也改變了周圍人的命運。
這個故事始於倒敘。女主角凱薩琳已經死了。在一個風雪交加之夜，一隻冰涼的小手從窗外伸進呼嘯山莊的房間，一把聲音抽泣著說，「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我是凱薩琳，我回家來了，我在曠野上迷路了，20年了！」
聞聲而來希刺克厲夫手舉蠟燭，打開窗子，熱淚滾滾。
「進來吧，凱薩琳，來吧，我心愛的，這回聽我的話吧！」
窗外哪裡有人？只見無盡的黑夜，鬼影重重。
令人毛骨悚然，又心酸嘆息。
創作出這樣經典一幕的作者是艾米莉·勃朗特，英國文學史上著名的「勃朗特三姐妹」之一。這個外表孤僻而內心充滿激情的姑娘，和姐妹們在一個貧窮的家庭里長大。哲學家黑格爾評價說，「她本來應該是一個男人，一個偉大的航行者。」
艾米莉把澎湃的力量和激情，寄托在《呼嘯山莊》里的人物身上。當年，29歲的她和姐姐夏洛蒂·勃朗特的同時出書，但是，只有姐姐的《簡愛》紅了。小說出版後的第二年，這個天才女作家，在窮困潦倒中去世，年僅30歲。
後來，《呼嘯山莊》終於被文學家和讀者們挖掘出來。出版近200年來，它多次登上全球暢銷愛情小說榜。在19世紀的世界文學長廊里，這部經典的作品一直占據著一個重要的位置。。
如果你相信，愛情的過程比結局重要，那你可能會認同，即使愛情過程很痛苦，結局是悲劇，刻骨銘心的體驗值得一切的付出。
一切始於一場領養。凱薩琳6歲的時候，孤兒希刺克厲夫被凱薩琳的父親帶回了呼嘯山莊。兩個小夥伴迅速建立起了友誼。他倆整天一起在呼嘯山莊旁的曠野里遊蕩，像兩隻歡脫的野生動物。
天性暴躁的凱薩琳哥哥，忌妒希刺克厲夫分走了父親的關注，經常在私下裡變著法兒折磨他，讓他整天干苦工，各種打罵，不給飯吃。
凱薩琳是希刺克厲夫唯一的同盟軍。他們雖然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卻三觀相同，反叛性格類似。
凱薩琳曾經勇敢地吐露心事，「我就是希刺克厲夫，他永遠永遠在我心裡。」
「並不是因為他漂亮，而是因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無論我們的靈魂是什麼做成的，他的和我的是一模一樣的。」
多麼動人真摯的表白。
16歲時，凱薩琳長成了一個美少女。隔壁山莊的富家子弟愛上了她，並向她求婚。
這讓希刺克厲夫抓狂了。一個來歷不明的流浪兒，要去愛主人的親生女兒，本來已經是高攀，現在又來了個有顏值有財力的富家子弟，愛情前途何在？
猜疑之中，希刺克厲夫和凱薩琳發生了爭執。內心矛盾的凱薩琳沒有辦法回答希刺克厲夫的質問。她明白，嫁給希刺克厲夫就會降低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不會讓希刺克厲夫知道，自己有多麼愛他。
既自尊又自卑的希刺克厲夫，可以面對全世界的欺辱，卻受不了心愛之人的動搖。在一個雷雨之夜，他出走了。
這一走就是三年，等他再次出現在凱薩琳面前時，凱薩琳已經和富家子弟結婚了。沒有人知道希刺克利夫在外面經歷了什麼，人們只知道他有錢了。他對凱薩琳說，「我是為了你才奮鬥的。」
儘管凱薩琳背叛了他，希刺克厲夫從來沒有埋怨過她。為了凱薩琳的生活安定，他按捺住了復仇之心。
凱薩琳生病的時候，他在花園裡整夜地徘徊，想見她一面。凱薩琳病死了，他偷偷地去看她的遺體，剪下自己的頭髮，放在凱薩琳的棺木里。
凱薩琳在死前請求希刺克厲夫的原諒，而希刺克厲夫只能說，「我饒恕你對我做過的事，我愛害了我的人，可是害了你的人呢，我又怎麼能夠饒恕他？」
最無情的人，往往是最深情的人。希刺克利夫的愛變成了熊熊燃燒的恨，他要報復所有他以為有錯的人。
他引誘凱薩琳的哥哥去賭博，輸了就把產業一點點地抵押給自己，最終一步步地擁有了呼嘯山莊，成為新主人。他要想盡辦法讓仇人的後代一無所有，並且互相仇恨。
仇人的兩個孩子沒有重複上一代的恩怨。他們和解了，相愛了。希刺克厲夫看著他們，仿佛看到了年輕的自己和凱薩琳。復仇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他不吃不喝地消沉下去，像殉情一般。
最後他離開了人世，被葬在了凱薩琳的墓邊。鄉村裡的人都說，經常看到他們兩個手拉手在山谷里遊蕩。
「生不能同床，死要同穴」，他們的靈魂終於重聚。
希刺克利夫不是正常的「好人」。從小被虐的童年經歷，扭曲了他的人格。他行事偏激，殘暴無情，但是對愛人，他卻是忠貞無比，溫柔無限。
而凱薩琳也有弱點。她愛希刺克厲夫，為什麼又嫁給了別人？
香港著名才子蔡瀾說，凡是分手的人，都是愛得不夠。生活是現實的，愛就像奢侈品一樣讓人心醉神迷；同時也像奢侈品一樣，隨時可以被放棄。
凱薩琳的內心一直很崩潰，一方面，她深愛著希刺克厲夫，另外一方面，這個愛情的代價太巨大了。在等級森嚴的英國鄉村裡，嫁給下人，等於自毀前程。
跟富家子結婚符合每一個人的期望。而且，16歲的她有一種天真的幻想，以為可以通過丈夫的財富，幫助希刺克厲夫逆襲。
希刺克厲夫心碎出走，沒有給凱薩琳改變心意的機會。
在嫁給了不愛的人之後，凱薩琳以為自己可以自處，事實上她沒有辦法承受失去希刺克利夫的痛苦。一步錯，步步錯，當希刺克厲夫歸來，凱薩琳已經懷孕，離開丈夫就更難了。
凱薩琳在矛盾中精神分裂了，三天三夜不吃不睡，出現各種幻覺。在和希刺克厲夫見了最後一面後，她生下了女兒，撒手離去。
雖然希刺克厲夫是被背叛的那一個，但他沒有凱薩琳撕裂的痛苦，因為他無懼外界壓力，一直追隨著自己的心。
決定了就要承受後果。要錢還是要麵包？要在寶馬里哭泣，還是在自行車後面窮開心？當不能兩全其美的時候，做出最符合自己本性的決定，才可能心安理得。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不容易，要不就不會有那麼多悔恨和遺憾了。凱薩琳付出的代價是自己的生命，還有希刺克厲夫終生的苦苦煎熬。
1847年，當《呼嘯山莊》首次出版的時候，一個評論家說，這是「魔鬼之書」，還有人認為它是英國文學史上一部「最奇特的小說」，因為它了超越時代的大眾審美觀。
19世紀下半頁的英國社會正處於「維多利亞時代」，工業革命開始了，政治，經濟和社會都在經歷變革。文學藝術界空前繁榮。
同期的偉大作家有狄更斯，和姐姐夏洛蒂·勃朗特等。不管是狄更斯刻畫的小人物，還是《簡愛》討論的女性獨立，他們的主題顯然更有時代特徵，容易讓大眾接受。
《呼嘯山莊》的粗獷風格，就比較小眾。維多利亞時代的人不適應它的直白粗暴。他們推崇英國紳士般的優雅含蓄風度。
希刺克利夫和凱薩琳卻是野性的。他們的感情赤裸裸，與周遭人群格格不入。這是《呼嘯山莊》的第一個奇特之處。
比如，凱薩琳懇求丈夫和自己愛的人做朋友，面對丈夫的最後通牒，寧肯發瘋，也不願意妥協。希刺克厲夫在凱薩琳丈夫面前毫不退讓，兩人大打出手。凱薩琳死後，希刺克厲夫為了看她一眼，兩次掘墓。接下來的20年，他希望凱薩琳的鬼魂日夜纏著他，以慰相思之苦。
愛得瘋狂，恨得也更加瘋狂。希刺克厲夫為了報復，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親生兒子，這種心態已經是扭曲了。
這種種行為，不為世俗所接受，跨越了道德的底線。但是奇怪的是，我卻對做了壞事的人恨不起來。相信許多的讀者也有同樣的感受。這說明，這部小說對於人性的刻畫很成功，沒有完美和中庸，只有真實和鮮明。
充滿激情的故事，狂放不羈的人物，註定不會屬於乾淨優雅的都市。他們只能屬於呼嘯山莊，屬於那一片荒原，上有烏雲密布的天空，下有泥濘的沼澤，悽厲的在身邊風呼呼地刮過。
把具有魔幻色彩的荒野作為故事背景，這是《呼嘯山莊》的第二個奇特之處。
那裡多的是雷雨和風雪。比如在希刺克厲夫絕望出走的晚上，雷雨隆隆。瘋了似的凱薩琳站在黑漆漆的山莊外面，不時地喊叫著希刺克厲夫的名字，聽聽沒有迴音，又跟著放聲大哭。這種撕心裂肺的嚎哭是任何人都沒有聽到過的。
凱薩琳下葬的那天晚上，傷心欲絕的希刺克厲夫獨自一人偷偷來到了墓園，想掘開凱薩琳的墓。那時候的天氣又是下著大雪，陰風慘慘，像一部恐怖片的場景。
書裡面有不少關於鬼魂的超自然主義描寫，給故事增加了變幻莫測的神秘氛圍。這是《呼嘯山莊》的第三個奇特之處。
希刺克厲夫一直能感覺到凱薩琳靈魂的存在。他的神經永遠那麼緊張，愛人仿佛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可以出現，但是又沒法接近。這是幻覺，還是幽靈真的現身了？作者沒有明說。
希刺克厲夫死後，鄉村的人時不時看到他和凱薩琳兩個人拉著手，在黑夜裡，在曠野上，在山崖底下散步。這些在現實中混雜幻想的描寫，如此特別，來自於特立獨行的作者艾米莉。她想表達心中的想像，至於讀者接不接受，對她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事實證明，隨著時間的流逝，讀者不單接受了，而且還很欣賞這部小說的獨特風格。
這本書的結尾美麗而惆悵。
「我在那溫和的天空下面，在這三塊墓碑前流連，望著飛蛾在石南叢和蘭鈴花中撲飛，聽著柔風在草間飄動。我納悶有誰能想像得到，在那平靜的土地下面的長眠者，竟會有並不平靜的睡眠。」
愛情傷人如斯。
帆子號：講故事，評人物，談情感，說人生；三觀獨立，日常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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