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台上憶吹簫
[宋] 李清照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
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
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
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
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
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
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這首詞作於北宋末年,李清照的丈夫趙明誠因遊學或出仕,經常去外地,李清照也就只能一次次與他離別。
上闋開篇寫詞人的慵懶之狀。「香冷」五句著重寫詞人外在形態。香爐已經冷了,睡覺的人輾轉反則,紅綾被隨之像波浪般起伏;睡不安穩,乾脆起來吧。女為悅己者容,而今丈夫既然遠去,她也無心梳洗打扮,任它奩落塵,管它日上窗戶。
接下來「生怕」六句點明詞人無心梳妝是因為害怕與親人離別,「生怕」二字是及通俗的語言,卻極言其苦,情深意長。多少心事到嘴邊卻又沒說出口,不說則已,一說就更思念行人。但是不說並不等於不想,正是因為想得太厲害了,才日漸消瘦,並非悲秋,也非飲酒過量。意在言外,不算自明。這個「瘦」姿字,把自己身體的瘦癯和內心的愁悶都刻畫出來了。
下闋直抒胸臆,極言相思之苦。「休休」六句十分哀怨,詞人似乎在自言自語地說:算了吧,縱然把《陽關曲》唱上千萬遍,也無法將他留在身旁,眼看他漸行漸遠,只剩下我獨守空房。情深處,欲語還休,結尾「惟有」六句孤獨的她終日裡倚欄凝望,然而這凝望只能增添更多的煩愁,卻又無處訴說,只有流水知道罷了。
此詞把青春少婦思念遠方情人的情態刻畫得非常生動。其慵懶之態、想念之情、哀怨之意,盡現筆端。婉轉多姿,引人入勝。此詞感情真切直率,用語淺近,絕無浮詞麗句,也沒有典故,但其文筆細膩委婉處,如絮絮家語,令人心動神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