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後,全球第四和新勢力第四開啟新合資時代

2023-10-28   汽車商業評論

撰文 / 劉寶華

編輯 / 張 南

設計 / 趙昊然

「我們絕對不是任何調查的啟發者、調動者或啟動者,不是由我們來引發調查的,我們也沒有要求這個調查。」

10月26日上午,Stellantis集團CEO唐唯實(Carlos TAVARES)在杭州的新聞發布會上借一個環保提問主動談起今年中國與歐盟之間最敏感的話題。「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的否認三連用了兩連。

這是唐唯實在歐盟對中國電動車實施反補貼調查後的首次回應。此前唐唯實是中國汽車威脅論的帶頭人,多次公開呼籲歐盟提高關稅以保護歐洲汽車業免受來自中國品牌的競爭。歐盟對中國電動車實施反補貼調查前後,一直有歐洲媒體報道法國是反補貼調查的積極推動者。

所以,10月26日的表態相比以往的唐唯實形象,180度大轉彎。除了否認兩連還補充了很多,「調查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分裂化的世界絕對不是答案」,對零跑也不惜溢美之詞,與他之前對中國汽車的態度判若兩人。

2019年上海車展之後,唐唯實時隔四年半第一次來到中國,目的是簽署一項重大合作。

Stellantis和零跑汽車當天達成戰略合作,Stellantis集團計劃投資約15億歐元獲取零跑汽車約20%股權,雙方還將以51%:49股比成立一家名為「零跑國際(Leapmotor International)」的合資公司。除大中華地區以外,該合資公司獨家擁有向全球其它所有市場開展出口和銷售業務,以及獨家擁有在當地製造零跑汽車產品的權利。

這是大眾汽車宣布向小鵬投資7億美元後,第二家跨國車企投資中國造車新勢力,跨國巨頭用真金白銀為造車新勢力的實力和潛力做背書。

唐唯實態度的180度大轉彎對中國汽車出海,乃至對中歐經濟關係都是一個可借鑑的案例:如何把你的反對者變成支持者、合作者,答案是與他分享利益,尤其是在他的地盤。

零跑與Stellantis的此次合作分為兩部分,一是財務投資,15億歐元入股20%;二是海外銷售。前期不涉及任何產品、技術、生產方面的合作,不涉及中國市場,後期根據海外銷量,有可能涉及海外生產合作。

雙方目的明確,零跑為出海找到了一個遍布全球的合作夥伴,或者說海外總代理,Stellantis在全球擁有1萬家左右的銷售網點,同時股權融資。Stellantis用投資押寶零跑做大做強,與大眾投資小鵬包含技術合作不同,零跑與Stellantis的合作是單純的財務和海外銷售層面。

10月18日,我國宣布了支持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的八項行動,在「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行動方面,提出將全面取消製造業領域外資准入限制措施。零跑與Stellantis的合資合作,成為八項行動出台後,汽車業第一個重大合資合作項目,積極響應了國家政策。

2023年上半年,Stellantis集團銷量達到332.7萬輛,僅次於豐田、大眾、現代位居全球汽車集團銷量第四名。尤其以14.4%的調整後經營利潤率持續成為全球汽車行業利潤率最高的企業之一。

零跑前三季度銷量87602輛,位居造車新勢力第四名,並在第三季度毛利率首次轉正。

全球第四和造車新勢力第四聯手,傳統汽車和新汽車加速融合。

新合資時代

1983年5月,北汽與戴姆勒·克萊斯勒簽約成立中國汽車行業第一家中外合資企業北京吉普,拉開了中國汽車對外合資合作的序幕。

整整40年,中外合資企業是中國本土汽車工業的良師益友,他們帶來現代汽車工業標準、培養產業人才、促進產業鏈的完善,為日後中國自主品牌的成長發展提供了土壤和基礎。

直到零跑和Stellantis合資前,所有中外合資汽車公司都是同一模式:外方提供產品、技術、品牌甚至生產製造,中方負責銷售,面向中國市場,賣給中國消費者。

零跑和Stellantis的合資將這種模式完全反了過來,零跑提供產品、品牌、生產製造,Stellantis負責銷售,面向除中國以外的全球市場。

40年後,兩家在各自領域排名第四的中外車企開啟了一種全新的中外合資汽車公司模式。巧合的是,如今的Stellantis與當年的戴姆勒·克萊斯勒頗有傳承淵源。

當下,多數傳統汽車合資公司或多或少遇到瓶頸,零跑和Stellantis的合資模式或許提供了一種解決方案:中國本土車企在智能電動時代的敏捷性和先發優勢可以反哺合資公司,雙方攜手開拓海外市場未嘗不可。

40年前的合資是中國向世界打開大門,把優秀企業請進來。這一次的合資則是在複雜國際形勢下中國企業走向世界、融入世界的標誌性事件。

從請進來到走出去,中國汽車用40年時間完成蛻變。

關於合作的六大疑問

26日發布會後,零跑科技創始人、董事長兼CEO朱江明和唐唯實接受了現場媒體採訪,次日,零跑方面負責此次合作的聯席總裁武強線上接受媒體採訪,都對合作具體問題進行了闡釋解讀,篩選重點如下。

1.合資公司為什麼是Stellantis51%、零跑49%,外方控股

零跑認為,並不是零跑失去或放棄控制權,因為零跑在海外根本就沒有控制權,零跑的資源有限,而時間緊迫,藉助海外現成資源是最優解。

武強舉了個生動的例子:「我自己干,這個餅100%是我的,我自己去賣車,一個一個國家,一個一個市場去進入,去管理整個體系,我可以這麼做,現在我們選取另一種更聰明的辦法,我們讓出餅的一半,我將這個餅一半的利潤讓給他,讓他利用自身能力的覆蓋儘快將這個車賣出量,賺到的錢,其中有我一半,這樣餅做的速度快,餅的規模大,即使是一半也好過原來自己去單打獨鬥去獲得百分之百的小餅。」

省流版:畫的大餅不如吃到嘴的小餅。

2.Stellantis占零跑20%股份,零跑能否保持完整獨立

20%股份意味著Stellantis將成為零跑的第一大單一股東,但交易後,幾位創始人和幾個地方政府投資股比合計超過40%,中方所持股份仍然遠高於Stellantis。中方擁有7位董事會成員,Stellantis兩位,決策機制沒有變化。

Stellantis入股後,朱江明等組成一致行動人的持股比例將從27.5%攤薄為23.5%左右,仍為零跑的最大股東。

唐唯實在採訪中明確表示,入股只是財務投資,Stellantis不干涉零跑的管理,甚至在Stellantis控股的合資公司中,推出什麼樣的產品、進入什麼市場這些重大決策都由零跑決定,Stellantis提供基礎設施支持和平台支持。

3.合資公司「零跑國際」的定位

合資公司在海外作為營銷和服務的獨家實體,朱江明和武強都強調合資公司只銷售零跑品牌,且提供完整的銷售及服務,不涉及任何Stellantis旗下14個燃油品牌的燃油車和電動車。

朱江明一直主張利用當地資源做海外市場,「汽車產業與傳統產業不同,它不是手機或電視機,你可以完全地進行產品出口,而是地方合作,是全球化的合作,到每一個國家,汽車工業都作為其支柱產業,所以完全是合作的模式才能出海,中國的汽車才能走出中國,能夠做全球化。」

合資公司利用Stellantis的資源還有一個好處,銷售之外還能提供服務。中國車企之前的出海就在疏於服務上吃過虧。

4.股東大華為何退出

Stellantis收購的20%股份中包括大華的股份,交易後大華將退出零跑股東行列,這引起一些「套現離場」的猜測。

實際上,大華被美國列入「實體名單」對零跑開拓海外市場來說是一個不利因素,此次借Stellantis投資撤出零跑其實是一箭三雕之舉,對大華、零跑、Stellantis都是利好。

武強對此回應,大華已經完成了自己在零跑的歷史使命,同時大華也要聚焦主業,大華退出對零跑海外業務拓展也可減少不必要的監管上的摩擦。

5.這次合作更深層的意義

如上文所述,零跑與Stellantis的合資合作是八項行動出台後汽車業第一個重大合資合作項目,符合中國進一步吸引外資,進一步開放製造業環節外商投資的政策方針,是「一帶一路」的新名片、新案例。

武強認為,全球第四車企集團投入15億歐元,超過100億元人民幣進入中國,說明了外資持續看好中國,看好中國經濟。

「同時我們零跑的車反向走向了歐洲其他地區和世界,這代表著一個重大的宣示,特別從Stellantis唐總的角度來講,昨天他親口提到,交流合作是正道,是解決問題的一個方法,任何的調查、制裁都不是解決自己問題的方法,所以他也說反對高牆,反對割裂社會和世界的做法,他是用真金白銀和自己的行動來闡述了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6.Stellantis對合作的重視程度

唐唯實在發布會和採訪中對零跑給予很高評價,這與他以往評價中國車企的風格大相逕庭。

比如「我們在中國市場目前不算太成功,所以我們非常偏向於依賴一家中國的成功公司。如果我們要贏得中國市場,我們最好先贏下中國一家很好的公司幫助。」

再比如「零跑最大的優勢在於他們非常地敏捷,非常快,敏捷性在業務當中是非常重要的品質。如果Stellantis需要獲得中國市場的話,我們需要選擇一家公司已在中國市場具有很好的立足性。」

「零跑有非常獨特的產品組合,他們是非常關注技術的,且是非常有激情的,且從最基層最基本的財務方面還是公司治理方面都非常高效,且他們的思維在理解全球市場的時候是非常靈活的。」

唐唯實做出投資零跑的決策也面臨不小的壓力。因為美國方面工會罷工在謀求工人漲薪,唐唯實在罷工未解決的情況下把資金投向中國公司,需要不小的魄力。

武強與Stellantis談判中對唐唯實有更多立體化的了解,他認為唐以往的言論一方面是被局部放大,另一方面他維護自身企業利益的行為其實很職業。事實上他認為調查與保護或制裁解決不了自身問題,解決自身的問題要靠自己將產品、業務布局好,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所以基於這樣的認知,他才會像跟零跑既投資又合作,互相取長補短,這樣才會解決今天的產品有一點缺失的現狀,這體現了唐總的遠見卓識以及行動力,一方面他看到了危機,也看到了社會文化上的衝擊,同時並不妨礙他作為一名企業家,通過合作去補足自身短板。這兩條要綜合地來看,才能反映唐總的整體的遠見卓識。」

「我們首次接觸是元宵節,新年後的正月十五,這是唐總直接從高層下決策來指導的,而不是讓部門去研判一下,從下而上地逐級彙報,而是通過最高層的方向去構建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