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上大學那會兒,班上好多人都有手機。我羨慕的很,本想出去打工,掙錢買手機,爸爸說,「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面打工若是遇到壞人,一輩子就完了。」
他還告訴我,「我之前寫稿的供應商說要給一個手機,你等著,爸爸去要去。」
父親能寫,以前是一種愛好,後來媽媽下崗,就變成了一種職業了。由愛好變職業,並沒有很多網絡渲染的那麼美好,這裡面充滿著壓力與辛酸。
以前父親將寫作作為愛好的時候,被很多人羨慕,「你看,人家寫寫就能掙錢!」
當父親把愛好變成職業,他需要給很多雜誌報社投稿,還要儘可能的幫人代寫稿件,以賺取生活費,供養一家人的吃喝。
那個時候,電腦還沒有普及,爸爸寫稿全靠鋼筆,寫的慢,稿費低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有人騙稿。
父親說的那個揚言要給手機的供應商,就是其中之一。
即便這件事已經過去15年,我卻忘不了,父親那天滿懷歡喜的騎著自行車去,又頹廢的回來的星期天下午。
那天,我倚在院門口翹望,見到父親的頭冒出來的時候,我趕緊跑了過去,「爸爸,給了個什麼樣的手機?」
爸爸低著頭,40歲的男人低著頭,初冬乾冷的風吹在他稀疏的頭髮上,很是蕭索。
「爸爸?」
緩了很久,父親才緩緩地抬起頭來,慚愧的說,「對不起,女兒,他沒有給我。」
說這話的時候,一米八高的父親眼圈紅了,下一步就要哭出來。
其實,我早就該知道結局,畢竟人家說給,卻一直沒給,肯定是不想給了。我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都知道的事,父親肯定更加清楚。
可他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拉下臉來,去要了。
父親怯怯的說,「他讓我寫稿之前說好的,要給手機,我給他寫了,怎麼寫了就不給了呢?!」
我垂下眼,夕陽下,斑駁地面上倒影出父親半彎著腰的身影,很是無助。
那一刻起,我終於發現,父親不再是我的天,他有他的無能為力,可他已經盡了全力。
耳畔響起來的,是老鄉們說的,「情深,你知道你剛出生的時候有多醜麼?整個村子都沒有你這麼丑的。我們都勸他扔了,再要一個,你爸爸卻把你當寶貝看,天天抱著你出去遛彎,也不嫌丟人。」
我想起媽媽說的,「情深,你爸爸知道讓你記帳之後,你什麼也不敢買了,他半夜捂著被子哭。」
於是,第二天,我睜開眼的時候,桌上放了一沓錢,數了數,足足500塊錢,還有『以後不用再記帳』的紙條。
後來才知道,那是父親熬夜到凌晨,整整十個晚上的稿費。
父愛無言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我踮起腳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爸,沒有手機沒關係,我們宿舍門口有電話啊,我想你的時候,就給你打電話。供應商說話不算話,爸爸以後再也不給他家寫了。」
「嗯。」父親沉重的點了一下頭。
時間一晃,已經過去15年,父親還欠著我一個手機,而我自工作後已經給他換了5個手機,來彌補當年的痛苦。
每當我心煩、懶惰不想奮鬥的時候,想起父親遭的癟子,都會幹勁十足,我跟自己說,「我一定要有錢,好好善待我的父母,不讓他們再受沒錢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