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錯位置」的小號

郝凈

蕭士塔高維奇的《c小調第一鋼琴協奏曲》是一部有室內樂風格的鋼琴協奏曲。初次觀看只覺驚訝——在鋼琴演奏家旁邊還有一位小號演奏家，莫非是演奏家坐錯了位置？其實，這部鋼琴協奏曲與那些彪炳樂史的鋼琴協奏曲有很多不同。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時期的鋼琴協奏曲，即使再求新求變，也不會像這般脫胎換骨，以至讓人驚呼——這還是我們認為的古典音樂嗎？唱主角的小號不是爵士樂特有的音樂符號嗎？本來就是室內樂的規模，小號那具有超強穿透性的音色，會不會將鋼琴和弦樂的聲音掩蓋了？

這就是蕭士塔高維奇獨特的創作風格：鮮明張揚的個性表現，對音樂不走尋常路的積極探索，永遠是能讓人在不計其數的古典音樂名作中多看一眼的存在。稜角凌厲，不帶任何偽裝的本我表現，辨識度極高。具體到這部作品，「老肖」就是想讓人們看到，樂團的任意樂器，不論體積大小，都可以站在舞台中間成為主角。

這部帶有現代風格的鋼琴協奏曲，當小號演奏出爵士樂風格的音符時，樂隊和鋼琴依舊在古典音樂的調調上，古典主義時期的音樂氣息依舊濃烈。它有別於傳統的三樂章鋼琴協奏曲，第三樂章如此短小，還沒來得及抓住就退卻了。進入第四樂章，幽默樂觀的歡快情緒加之帶了弱音器的爵士風小號，感染力極強。作曲家將樂章之間的過渡處理得如此連貫，使整部作品的風格完整、和諧、統一。小號這個在爵士樂演奏中的「顯眼包」，卻在古典音樂的管弦樂團中與鋼琴並駕齊驅，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這部別具一格的鋼琴協奏曲，小號僅憑三個鍵演奏出的精彩旋律，一瞬間令樂器之王鋼琴也黯然失色，這是作曲家與演奏家的共鳴。

這是「老肖」青年時代創作的作品。首演時，27歲的他親自擔任鋼琴演奏，朝氣滿滿，看似羸弱的外表卻在鋼琴演奏時展現出不竭的力量。在歷經歲月侵蝕的影像記錄中，即使聲音有些模糊不清，經過高清處理之後的影像還是令人動容：作品最後的華彩段落，「老肖」演奏得如此自如放鬆，青春的朝氣仿佛要隨音樂衝出螢幕。輕快的鋼琴節奏，加之小號恰如其分的表現，如流星划過夜空般絢爛。喜歡「老肖」的人，都要驚訝於他年輕時的容顏、才華與激情。

「老肖」就是想通過這把「坐錯了位置」的小號讓人們看到，樂團的任意樂器，不論體積大小，都可以站在舞台中間成為主角，即使最渺小的生命，也有讓世界驚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