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還是流放,避位還是避難,這位欽定繼位人如何在亂世中自保

2024-01-16     張桃子

原標題:外交還是流放,避位還是避難,這位欽定繼位人如何在亂世中自保

季札是吳王壽夢的第四子,也是欽定的王位繼承人,卻三次讓國,一生與王位擦肩而過,是品格高尚,還是人間清醒?他成為吳國外交官後,四處遊歷,是一心替吳國結交中原大邦,還是為了避難自保?他真的有實力統治吳國嗎?這一連串的謎題又從何而解呢?

近在咫尺的王位

季札的父親壽夢是一代雄主,在位期間一心圖強,使吳國摘掉了蠻夷之國的帽子。他對四個兒子也是寄予厚望,尤其是老四季札,很早就被當作繼承人來培養了。

對於父母來說,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兒子,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這就跟現在很多父母喜歡讓孩子在親戚面前表演才藝是一樣的,與其說是為了讓孩子得到鍛鍊,倒不如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可是有一點別忘了,小孩之間是有攀比心的。「大人們喜歡他,為什麼不喜歡我?」孩子的自尊心是會受挫的。放在普通家庭,尚且出了這麼多問題;換作在諸侯之家,這個問題得放大多少倍?

可以想像,季札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小夥伴們嫉妒的眼神中。尤其是那三位年長於他的哥哥。這種無形的比較,對孩子心理成長的影響是巨大的。所以,季札長大後就養成了謹小慎微的性格,總是怕行差踏錯。他真是把儒家的「君子慎獨」發揮到了極致。可是,凡事物極必反!一個人三思而行是對的,但是想得太多,就會給自己設限。

壽夢一直想給季札表現的機會,但是他為人比較低調,出風頭的事找不著他。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季札在朝中沒有太多的政治基礎,支持他的官員大都是清流,很少有實權派。這對於繼任君主是很不利的,畢竟新君初立,是需要老臣扶持的。所以,壽夢臨終時再次表示欲立季札為太子時,季札堅辭不可;壽夢也就沒再堅持,改立了長子諸樊。

雖然諸樊得立,但《史記·吳太伯世家》中卻用了「攝行事當國」這五個字,寓意頗深。首先說「攝」這個字用得玄妙。一般攝政之人才會用到這個字,比如太史公在寫周公旦、魯隱公都用到了「攝」字;倘若諸樊被立為太子,直接寫「繼位」「傳位」即可,為什麼還要畫蛇添足地用上「攝」字,這不是更讓人覺得諸樊繼位不實嗎?

再說「當國」二字,簡單來說,就跟我們今天說的「當家」一樣。可見,壽夢給諸樊安排的角色更像是一個臨時管家,暫代季札管理朝政;足鑒,在他心目中,只有季札是合格的接班人。但正是父親壽夢的寵愛,給季札的一生造成了重大的陰影,使他越來越想遠離廟堂。

三次讓國,是避位,還是避難

季札第一次讓國,是在父親壽夢決意立他為太子時,這是他一生中離王位最近的一次,卻被他堅辭不可。但父親並沒有放棄傳國於他的希望,而是在臨終前對老大諸樊一番囑託,令他務必要讓吳國歸於季札,唯有如此,吳國才能真正崛起。可見,壽夢對季札是十分看好的。

諸樊死後,傳位給了二弟余祭。這時候就出現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這對兄弟把骨肉親情演繹到為「感天動地」的境界。據《史記·吳太伯世家》記載,「諸樊有命授弟余祭,欲傳以次,必致國於季札而止,以稱先王壽夢之意。」

諸樊此話矛盾之處頗多:一來是說他把王位傳給弟弟,是奉了父王之命,既然壽夢早有遺命給了,那麼在他繼位之初,為什麼還要直接演那一出「讓位季札」的戲碼呢?二來這句話也透露了一個信息,就是余祭繼位也是天命所歸,是壽夢在世時就安排好的!天啊,壽夢連隔代君王的世系都安排好了?他怎麼知道,諸樊一定走在余祭前面?即便如此,他們兄弟逐個致國,到了季札繼位時,也是一位垂垂老朽了,還能帶領吳國發展幾年?即便壽夢再寵愛季札,也不至於昏聵至此吧?

然而,更滑稽的是,諸樊和余祭這對好兄弟一唱一和,決定的卻是不在場的第三個人的命運?此時的季札還沒有開始他的外交生涯,雖然在山野耕作避禍,但人亦在吳國境內,為什麼不能把他叫來見面相談呢?諸樊如此寵愛季札這個弟弟,難道不想在臨死前見上最後一面嗎?

更有意思的是,諸樊還在臨死之前,遺命封季札於延陵,故而季札又號「延陵季子」。季札都是要當王太弟的人了,將來整個吳國都是他的,為什麼還要封其中一塊地給他,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余祭死後,果然傳位給了三弟余眜。這一次傳位,比較平靜,史料上沒有過多記載。可能季札還在國外,所以這兄弟倆也沒有必要再來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戲。可惜,余眜身體不太好,繼位四年就要去見父兄了,按照大哥當年所立遺詔,這次是真的是「致國於季札」了,畢竟他們這輩的兄弟只剩下季札這一根獨苗了。這是季札生平第三次豎辭王位,也是他人生最後一次接近王位。此時的季札,心裡比誰都清楚,王位早已離他遠去,與其日後落得身敗名裂,倒不如趁現在全身而退。所以,季札又一次當了逃兵。

在大哥諸樊繼位之初,曾以父命難為之名讓位於季札。倘若諸樊是誠心相讓,為何不南面而坐,率文武恭迎新君?而不是三言兩語地商量。反而更讓人覺得,他在試探季札。如果季札當時接受了王位,只怕諸樊事先布置的那些「機關」,就會派上用場。季札自幼在深宮長大,這種陰謀又豈能看不穿呢?

到了二哥余祭繼位時,季札被封為「延陵季子」,成了吳國的卿大夫。表面上看是哥哥們對他的疼愛,實則卻將他推上了政治舞台。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在此之前,季札過的是寧靜的田園生活,遠離廟堂。雖然與之前王室公子的生活不能相提並論,但也是衣食無憂的富家翁,人不在是非中,自然就安全,即便有人想給他扣帽子,也扣不到一個山野村夫的頭上。可是,當他成為「延陵季子」後,就不得不出現在政治舞台上,站在是非圈的中央,隨時準備接受明槍暗箭。這大概就是他選擇外出遊歷的原因吧!

余祭死後,王位傳到了余眜手中;到了余眜死前,又一次提到了「致國於季札」這個事。此時的季札已不復年輕,他的侄子們,比如公子光、公子僚等都已長大成人,在朝中也有了自己的政治基礎;而季札這些年一直在外搞外交,國外的好友倒是一大幫,國內卻沒有幾個人真心支持他。在這種局面下,即便滿朝文武按照諸樊當年口傳的壽夢遺詔,擁立季札繼位,他也不過是個提線木偶,真正的吳國大權不是落到公子光、公子僚這些中堅力量的手上。然而,這些子侄們萬一不支持他,也沒準會演變出一場宮廷血案,那不僅是他個人的悲劇,也將是吳國的悲劇。聰明的季札怎麼可能把自己置於險境,又怎麼可能把吳國置於四分五裂的局面?那他不但成了吳國的罪人,自己千辛萬苦積累的人設也就崩塌了。

搞外交,還是自我流放

王余祭四年,重回廟堂的季札擔任了吳國的外交部長,也算是人盡其才。不過,此時的吳國也的確需要一位魅力型的外交部長,四處宣傳,改變中原各國對「吳乃蠻夷」的固有印象。如此一來,季札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離開吳國,開始他的外交生涯。這對危機之中的季札來說,算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即便吳王不撥給他經費,他也一定會離開吳國,自我流放。因為只有離開,才能活下去;對他來說,漂泊才是真正的平安!

當時在宴會上,魯國的樂師從「十五國風」到「雅」,再到「頌」,奏了一本《詩經》。原本是想讓這個蠻夷之地來的小外交官出出醜,沒想到根本難不住季札,人家逐首點評不說,而且還「字字珠璣,精闢絕倫」,令在場的魯國官員是刮目相看,「吳國什麼時候出了一位大賢人呢?」

魯國人非常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之前咱們指著這本《詩經》整了好幾國外交使臣呢,怎麼到這個季子這兒就不靈了呢?」

季札在魯國幾乎是放飛自我,出盡了風頭,把他這些年在吳國的壓抑一掃而去。於是,他又繼續北上,到了齊國,見到上大夫晏嬰;之後西進至鄭國,見到丞相子產,二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而後北上到衛,見到了衛國的一眾公子;而後又西進到了晉國,見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羊舌肸等人。

這種近乎自我流放的遊歷,可以說非常成功。不但令季札名動天下,成為一代大猷;還幫助季札結識了很多社會名流,由於締結了不少的外交關係,也令歷代吳王不敢對季札輕舉妄動。這大概也是他自保的一個奇招。

季札的「人間清醒」

季札的一生,三次與王位失之交臂,他是離王座最近的人,也是離王座最遠的人。他對自己、對時勢、對未來的清醒認知,是他在亂世之中得以自保的秘籍。

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人貴有自知之明。壽夢之時,吳國尚未真正實現騰飛,國家需要的並非一位仁君,而是一位霸主。季札顯然不是這種類型的。倘若生在北宋中期,理清文明的時代,他當然會成為一代明君,說不定才藝方面還能跟宋徽宗一論高下;但他所生的時代正是春秋末期,吳國西有強楚,南有蠻越,北有齊魯,強敵環伺;而吳國本就積貧積弱,又夾在其中,只剩下艱難生存。季札凡事講究仁義禮,沒有幾分薄情和厚臉皮,是很難帶領吳國殺出一條血路的。所以,季札堅辭王位是明智之舉,總好過國家敗在他手上,落個罵名要強。

正如後來公子光弒殺王僚自立,季札歸國後,也只是說了一句:「苟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吾敢誰怨乎?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這是說,如果先王沒有廢除祭祀,百姓也沒有廢掉主子,社稷自然會有人繼承,那就是我的國君,我能怨誰呢?只能哀嘆死者,事奉生者,等待天時。這就是季札,他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要讓他與命運抗爭,他必然會逆來順受,最多如避位這樣消極面對。所以,他並不適合負重前行,也無力背負一國之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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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未來有長遠的目光。倘若季札繼位,吳國的國運也許會到他為止。一來,他那三個哥哥,哪一個都不是善茬,除了演技一流外,手上更握有軍權,是萬萬不可能臣服於他的;二來,即便依父王的遺詔,等他三個哥哥故去,輪到他繼位時,他也同樣是一個空殼司令,軍政大權早早被那幾位侄子抓在手中,他這個被架空的國君,手無一兵一卒,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呀!

可見,季札的「人間清醒」才是他真正的保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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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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