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老太苦尋失蹤丈夫幾十年,丈夫回家後她卻反而感覺天塌了

2020-04-27     談客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蘇牧

佚村的守望者們,等了一輩子。

每年飛過佚村的第一批大雁,都是阿欣的爺爺先看到。

他總喜歡坐在門前,微微抬頭看著天空。雲層從濃郁變得稀疏,陽光從熱烈變得溫柔,時間卻不緊不慢也不變,永遠在安靜地流淌。

我們在他家的院子裡玩耍,他緩緩地說一句,「南飛的大雁又回來了」。

於是我們紛紛抬起頭來看,一行大雁十幾隻,成「人」字型在天空中划過。

它們是這天際間的過客,匆忙趕來,又匆忙消失在山的那邊。

它們也是阿欣爺爺的寄託。

阿欣的爺爺死在春天,大雁歸來的季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雁變成遊子的象徵。它們在冬天離開家鄉,在春天回來,承載著人們對於遠方的思緒。

阿欣的爺爺等了一輩子南歸的雁,卻沒有等到那個他期待回家的人。

我跟著阿欣跑進去看了一眼,爺爺蒼老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睛瞪得老大,像是還有什麼話要說。

佚村人都知道,阿欣爺爺要說什麼話。

南歸的雁飛了一波又一波,等待的人,卻遲遲沒有歸來。

記得每次只要有小汽車從遠處駛來,揚起一大片灰塵,停靠在路邊,阿欣的爺爺總會要我們過去看看。

「你們去看看,那是做什麼的。」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懷抱著期待。

「是來村裡走親戚的人。」我們說。

這個時候,他就會輕輕點頭,自言自語:「來走親戚的……」

有時候,我們沒能知道來人是誰,就說:「不知道是來做什麼的。」

他就會從搖椅上慢慢起身,緩緩走到馬路上去,痴痴地望著,等待從車上下來的人。

看到來人的面容之後,阿欣爺爺又會顫顫巍巍地走回到搖椅旁,緩緩地坐下去,抬頭望著天空。

阿欣的爺爺說,他要葬在村口的山頭上,能看歸雁,也能看歸來的人。

大雁來來去去好幾次,阿欣爺爺的墳頭上的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佚村再也沒有人在意進村的車子。

阿欣的叔公回來的時候,的確是從一輛黑色的小汽車裡出來的。

他跟阿欣的爺爺長得很像,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他也很老了,老到爬到阿欣爺爺的墳前用了一個小時。

他的每一步都很吃力,卻又很篤定。

我第一次見到有老人能夠哭得那麼悲愴。

哭聲驚起了林中的鳥,它們撲騰著翅膀,向四處散開。

那是個沒有大雁的季節,天空萬里無雲,空蕩蕩一片。

阿欣說,叔公告訴他,叔公走的時候,爺爺剛和奶奶成婚不久,奶奶肚子裡還有個孩子。爺爺對叔公說,要機靈點,活著回來。

沒想到一走就是一輩子。

阿欣家的院子裡,仿佛又回到從前。

叔公和爺爺一樣,躺在搖椅上,看著天空,數著大雁。

更多的時候,他會慢慢地爬上村口的山頭,在那裡一坐就一下午。

叔公說,小時候,叔公和爺爺總喜歡打架,爺爺比叔公高半個頭,但是叔公總能打贏他。叔公說,「那是大哥在讓我呢」。

每當叔公說起這些往事的時候,我們就搬著凳子坐在旁邊聽。

「大哥是怪我,沒有早點回家,所以才不肯見我,」叔公說這個的時候,阿欣就會說,「爺爺等你等得眼睛都沒有閉上呢。」

傍晚,叔公總是喜歡痴痴地看著村口的山頭,不說話,像一尊雕塑,直到夜色把他包裹起來。

佚村的吳老太是個瘋子,佚村的小孩都知道。

我們喊她姐姐。

倒不是說我們不懂事,沒有禮貌,是吳老太要我們喊她姐姐。

她總是穿著乾淨的衣服,挎著一個不知道多少年的麻布包,頭髮凌亂,在佚村閒逛。碰見只要是男女湊在一起,她就會衝上去毆打。

所以她的孩子會把她關在家裡。

這些時候,我們就總喜歡跑到她家的窗戶邊去,喊她姐姐。

有時她很正常,是個慈祥和藹的老奶奶。她會跟我們說不要爬這麼高,小心摔倒,又跟我們說要我們記得回家寫作業,好好念書。

有的時候她在發病,聽到「姐姐」這個詞彙,她會變得歇斯底里,會怒吼著要我們離開,然後砸東西,最後是哭泣。

她的哭聲裡面流淌的悲傷,是我們在那個不懂事的年紀里,也能夠感受到的。

吳老太的故事,佚村人都說得厭倦了。

少時的吳老太,是佚村少見的幸福的人。嫁給了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生育了三個子女,過著恬靜美滿的生活。

聽老人講,那個時候吳老太跟她的丈夫可真是浪漫得很。兩個人時常在佚村的山間散步,對這世間的所有事物都充滿愛意。

有一次,吳老太的丈夫采了一朵桃花插在吳老太頭上,吳老太倒也不顧世俗,不羞澀於旁人眼光,大大方方地戴著,羨煞了佚村同齡的姑娘。

孩子結婚生子,吳老太當了奶奶。她說,即使丈夫再也不回來,她也要遵守承諾,永遠等著她。

可惜丈夫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還帶了他在異鄉的妻兒。

那個女人喊吳老太「姐姐」,吳老太這麼多年的堅守,在這兩個字面前崩塌。老太苦尋失蹤丈夫幾十年,丈夫回家後她卻反而感覺天塌了。

吳老太一個人拉扯大了三個孩子,丈夫走後沒有再正眼看過其它男人。她內心裡的那份篤定,原來是廉價的。

母親告訴我,吳老太的病叫做「失心瘋」,心沒了,人就瘋了。

吳老太總是穿著乾淨的衣服,挎著一個麻布包,有時候,山上的桃花開了,她會去采一枝插在頭上,然後嘴裡喃喃自語,「姐姐,我是漂亮的姐姐。」

劉嬸死之前,說要把那張老照片帶進棺材裡。

照片上的人,和劉嬸長得很像,是她的父親。

照片已經泛黃,波浪形邊框已經變得皺皺巴巴,因為長時間的撫摸擦拭,照片也變得皺皺巴巴。

本來劉嬸身體不錯,這次出了趟遠門之後,回來就病了。

她說她厭倦了。

劉嬸總是要出遠門。

佚村人看著她去村口趕車,就會問:「劉嬸,這次又去哪裡啊?」

劉嬸也年過半百了,家裡人對她的執著也頗有微詞,只是不忍說破。

她死的那天,手裡還緊緊地抓著這張照片,她的氣息變得微弱,她說她要把這張照片帶進自己的棺材裡,到了那邊,也要憑著這張照片找到父親。

劉嬸斷氣的時候,是中午,陽光正好。

劉嬸記得父親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光景。

劉嬸從屋裡追出來,抱著父親的腿不讓他走。

父親從衣服內側的口袋裡掏出這張照片,「囡囡想爸爸,看看照片就不想了。」

「真的,要是那個時候爸爸沒有回來,囡囡就拿著照片來找爸爸,囡囡這麼聰明,一定能找到爸爸。"

(作品名:《佚村往事:守望者》,作者:蘇牧。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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