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有一個鼠叔

2019-09-19     星塵的夜空

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溥儀就退位了,我應該算是中華民國的人吧。

那時候天下可不太平,不光咱們內亂,各種洋鬼子也進來搶地盤了。但是我的日子過得還行,哪怕是兵荒馬亂,我也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過得滋潤。

當然了我不是土匪,也不是強盜,也沒有起義,也沒有做生意。我可以說是無所事事,也可以說是一事無成,但是活到現在我依然很滋潤,那全都是因為我的鼠叔。

都說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是在我家不是,準確的說從我爹之後就不是這種情況了。我家不僅不打老鼠,還好吃好喝的伺候著。當然了我們並不是供奉著它,而是因為它和我爹是過命的交情。

那時候溥儀還沒有退位,我的祖上蝸居在一個小鎮上,生活倒是過得還挺滋潤。畢竟是地主嘛,因而肯定有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了,也就是我爹。

其實他並不傻,相反他聰明的緊呢,只是敗家,吃喝嫖賭全占了還不算完,待我祖父祖母去世之後,更是喜歡上了抽大煙。

家有金山銀山也架不住揮霍不是,就這樣沒幾年的功夫,偌大的家產就只剩下三間瓦房了。哪怕就是這樣,還是忘不了去抽那一口福壽膏。

那一天,他手裡惦著最後的兩個大洋,晃晃悠悠的朝著大煙館走去。來到了門口卻遲遲沒有進去,他也知道今天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了,抽完了這兩塊大洋,自己連飯轍都沒有了。但是思前想後,他還是沒能忍住,也怪他自己太能勸自己了。他心想早晚都是死,不如快快樂樂的死,還省得了那份疼痛。

就這樣在裡面享受了一天,天傍黑的時候走了出來。寒冬臘月,沒有了太陽,就感覺天都要凍裂了一般。但是父親連衣服都沒有整理,雙手一抄,就朝著自己家走去,他已經想好了,自己沒必要走到家裡去,沒錢買煤,屋裡屋外都是一樣的。死在路上,自己的三間瓦房說不定還能幫助別人呢,若是死在屋裡,想必也沒人去住了。

還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天是真冷,天寒地凍,走了沒多遠,就凍得受不了了。看著路邊不遠處有個草垛,想都沒想一頭就扎進去了。但是這天氣下,草垛也沒有多大的作用,充其量就是擋擋風罷了。

天越黑就越冷。父親已經快沒有知覺,隨手撤了幾把乾草就放在了自己的身上,這時候的他有些後悔了,沒想到這福壽膏還是不能讓自己擺脫死前的痛苦。漸漸的他就沒有了知覺,這時候兩隻瑟瑟發抖的老鼠卻從一旁鑽進了父親那沒有系扣的棉襖裡面。

父親有些口渴,但他很納悶,死都死了怎麼還有口渴的感覺呢。強行睜開自己的雙眼,卻發現自己躺在自己家的炕上,而且還挺熱,想來若是不熱,自己也不會口渴了。

可這一切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記得自己躺在了草垛上,怎麼就回到了家中。黑乎乎的門帘打開,一個老漢走了進來,才讓父親明白了一切。

這老漢不是別人,是父親的親娘舅,老實人一個,哪怕當初自己的姐夫是地主,當初也並不曾來要的一絲一毫。自己過了大半輩子,也未曾娶妻生子。夜裡趕來是因為老娘去世,怎麼的也得讓這外孫去送最後一程。

幸好連夜來了,若不然自己的外甥就跟著自己的老娘去了。

明白了一切的父親,眼淚也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不是悔過的淚水,不是慶幸的淚水,單單是為了自己的姥姥而流的。雖然自己吃喝嫖賭抽,但是孝心還是有的,逢年過節不管怎樣都會託人給姥姥帶一些點心。自己肯定是不能去的,畢竟那窮鄉僻壤的地方可是沒有福壽膏的。

人死為大,父親強撐著自己「單薄」的身體就要坐起來,收拾收拾去奔喪。解開棉襖兩隻老鼠卻忽然跑了出來。看到老鼠的一瞬間,父親就想打死它們,但或許是因為有一隻肚子挺大,父親竟然有了惻隱之心。

雖然知道它們聽不懂,但還是自言自語了說了幾句:「也罷,我至始至終也沒個伴,你倆在這兒看家吧,我去奔喪。若是能活著回來,咱們就一起過,當然了我估摸著我也活不多久了,沒錢沒糧以後只能喝涼水咯~」

整理好衣服,父親就來到了外間,吃的東西很簡單,老舅帶來的地瓜。人要餓的時候,吃什麼都是香的,一人一個抱著就啃。啃了一半的時候,父親卻開始扒皮了,他老舅看著他那個樣子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心裡想,都吃不起飯了,還窮講究。

扒下來的地瓜皮「很厚」,父親偷偷的扔進了裡屋,啃完了剩下的地瓜,兩人就啟程出發了。

在鄉親們的幫助下,父親的姥姥順利下葬了,帶著娘舅給的半袋子地瓜,父親踏上了回家的路。路過煙館的時候,父親停下了,他有些抗拒不了這個地方,抗拒不了那種飄飄然的感覺。但是他已經身無分文了,這半袋子地瓜也不夠自己抽幾口的。

就這樣父親在門口蹲了半個時辰,終於做出了他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回家!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父親進了家門先去炕上看了看。果然老鼠並沒有等著自己,應該是去別家了。人窮的時候,老鼠都嫌棄自己。這是父親當時的想法。

雖然只有自己,但是日子還是要過,飯還是要吃,吃飽了,不想了,明天看看去尋摸點活兒,怎麼的也得活下去不是,要相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父親還是一如既往的勸著自己。

硬邦邦的地瓜父親也咬不動,放到鍋里煮一煮,也算是吃個熱乎飯不是。打開了鍋蓋,父親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大鐵鍋的下面有著薄薄的一層米,當然其中還摻雜著不少的泥土。但怎麼說這也是糧食啊。

父親有些不可思議了,這到底是誰在幫助自己啊。正想著的時候,從灶台的洞裡窸窸窣窣的鑽出來兩個黑不溜秋的東西,把父親嚇了一跳。仔細看了看才發現竟然是那兩隻老鼠。這讓父親有些喜出望外了,畢竟總算是有個伴嘛。

看看老鼠,再看看鍋里的米,父親似乎明白了什麼。父親很感激它們,但是畢竟那是偷盜啊,嘴裡喊著下不為例,手裡卻把灶火燒的旺旺的。淘洗了其中的泥土,父親的胃裡算是進了一些糧食了。

吃飽了喝足了,躺在暖洋洋的炕上,枕頭旁邊兩隻老鼠靜靜的趴著。父親也是睡不著,就開始給兩隻老鼠說話。

「是不是快生了?一定得注意,別凍著,就在炕上待著,我明天去找個活兒干,肯定能養活你們一家子。你們以後不能偷別人家的東西,若是無主之物咱可以要,明知道是人家的東西,咱就不要去偷了。我來養活你們,若是能找個古董也就不用這麼費勁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父親沒去找工作,整天跟著老鼠在荒郊野外亂跑。生活卻是一點一點的好起來了。父親也沒有忘了他的親娘舅,給他老人家養老送終。這一切都是因為父親真的挖到了古董,有時候走著走著就會撿到寶貝,當然撿到的東西中就包括我。

因而現在的我依舊和我的鼠叔一家一起生活,也許它們就是傳說中的狐黃白柳灰的仙家,但是在我看來,他就是我的鼠叔。我沒有結婚生子,因為這戰亂的日子並不知道什麼時候到頭,我的孩子是不應該來經歷這種困難的。就像鼠叔的那些孩子再好的生活環境最後還是一不小心讓人打死了。

若什麼時候你看到有個人再荒郊野外低頭尋找,不要驚慌,說不定那就是我~

那真是:行善不分高低貴賤,報恩不限柴米油鹽。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Ut3KTm0BJleJMoPMHTxq.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