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個山洞裡長大,三線老廠不該被遺忘

2019-11-26     宜豐會長大叔

1964年起,中西部地區發起一場以戰備為指導思想的大規模基本設施建設——三線建設。多少青年才俊,舉家離開大城市,和兵工廠一起躲入深山。攝影師陳剛,就是這樣一位跟著父母在湖南三線工廠長大的孩子。這幾年,陳剛不斷重新探訪多地的三線工程,試圖用影像還原那一段集體記憶。今天的故事,就從陪伴他長大的「大洞」開始。

在湖南新邵,巨大的天然岩洞下,一棟大概十三層樓高的廠房藏身其中,有點魔幻超現實的味道。據說這是中國軍工系統最大的天然洞穴。這個天然的岩洞叫燕子洞。

洞口自然凹陷,上方有天然植被覆蓋,使得天上的飛機無法看見洞口和洞穴,這已是專家多次論證和踏勘印證了的。洞穴內部,每層樓變成了機械加工生產車間:衝壓和計量車間,電鍍車間,機械加工車間,裝配車間,一樣不差。當年,這個神秘的兵工廠名叫紅日機械廠。

紅日機械廠,原兵器工業部第544廠,由西安東方機器廠包建,是一家生產炮彈引信的廠,「紅日」出「東方」,「東方」出「紅日」,廠名就是這樣起來的。1967年1月,按組織的安排,陳剛父母從西安調到了紅日機械廠,當時陳剛7歲。

在布局安排上,充分考慮了安全、便利的因素。進入洞穴的人流走上層進出,為此搭建了隱蔽的人行涵洞和橋樑;進出洞穴的物流由最下層吞吐,建設了專用的物流甬道,防止天上飛機偵查和可能的轟炸。

然而這個選址也有不合理的地方。紅日機械廠取水處在工廠中部的溶洞,工廠人都稱它為「漏斗」,工廠在那裡設立了抽水機房,保證全廠生產生活用水。由於長期飲用直接抽取的地下水,工廠職工患結石症的病人比例較大。

新邵物產貧瘠,為工廠的生產生活物資供應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加之,新邵沒有鐵路和快速公路通道,只有省道207經過工廠。幹部職工出差探親坐火車就要往北,去湘黔鐵路線的漣源火車站坐車;看大病、採購物資往南走去邵陽市區。

陳剛回憶,那時軍工廠是一個個封閉的王國,工廠自成一體,與地方交集甚少。如果誰家子弟和當地人結婚,有一種「低就」的感覺。在那裡,人是分種類的,如果你是「半邊戶」——家長只有一方在廠里工作——他們的孩子是會受到小夥伴歧視的。

紅日工廠大會議室兼俱樂部門口。陳剛出生在西安,父母是技術專家,童年就跟隨父母來到邵陽新邵,少年時又遷徙到懷化辰溪. 陳剛拍攝這些,最關心的是如他這一代及下一代的三線二代三代人的命運,以及那些生長的空間與環境。

當年的職工住房。房子是兩層樓建築樣式,一層是用紅磚用斗牆方式砌成,二層是用土磚砌成的。說是冬暖夏涼,實際上是為了節省建造成本。陳剛說,拍攝有關三線建設和片子,不是留戀在那艱苦的日子,而是想提醒大家不要忘記那火一樣奮鬥過的三線建設和三線建設人。

工人一般都是兩居室,全家五六口人,沒有廁所和單獨的廚房,廁所在樓房外面的公共廁所,廚房是幾家人共用,房屋裡沒有上下水,全樓幾家人共用樓前坪里的水龍頭。「在少年時期比我優秀的得多的同學,但現在多數都很落魄,這個對我衝擊很大。」陳剛一直想用相機記錄他們一代人的命運。

工廠里靶場的靶洞。陳剛說,對他來收還有一個衝擊:「就是我父親,他是56年的大學生,又會外語,又給蘇聯專家做過助理,又自西安來湖南支援建三線建設,到現在一個月就是領1000多一點的退休金,各方面比如住房啊都沒有了。」

回想當年,伴隨著上班的號聲,上班;伴隨著下班的號聲,下班;回家,做飯,扎堆聊天,戀愛生子,繁衍後代。陳剛回憶說,雖然日子艱苦,但也充實而快樂。

彈痕累累的靶。三線,其實是當時緊張國際關係下一條軍事工業劃分線,是中國的戰略大後方。所謂「好人好馬上三線」,軍工廠在祖國的隱秘地區一個個悄悄開花。紅日機械廠,只是這一股洪流中的一朵浪花。

工廠里鏽蝕的老電閘。據公開數據,在1964年至1980年,國家在屬於三線地區的13個省和自治區的中西部投入了占同期全國基本建設總投資40%多的2052.68億元巨資;400萬工人、幹部、知識分子、解放軍官兵和成千萬人次的民工。

據百度百科介紹,在「備戰備荒為人民」、「好人好馬上三線」的時代號召下,打起背包,跋山涉水,來到祖國大西南、大西北的深山峽谷、大漠荒野,風餐露宿、肩扛人挑,用艱辛、血汗和生命,建起了1100多個大中型工礦企業、科研單位和大專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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