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冠肺炎疫情的戰場上,有衝鋒在前的醫務工作者,有正在鎖定病毒尋找解藥的科研人員,有軍人,有志願者,更有許許多多的「戰地記者」,在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最前沿,發回第一時間第一地點的報道。作為普通人他們坦承著自己的恐懼,但是誰也沒有退卻。在接受採訪時,這些「戰地記者」們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這是我的工作,是我應該做的。中央廣播電視總台記者張竣就是其中一位,他用Vlog的主觀視角講述整個武漢在抗擊疫情過程中的溫暖故事,《武漢觀察|總台記者Vlog》獲得一片褒獎。巧合的是,他曾經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戰地記者。從戰火紛飛的戰場,到沒有硝煙的戰場,張竣經歷了什麼畢生難忘的瞬間?在他忙碌間隙,記者對他進行了獨家專訪。 雖然大家都有說有笑,但還是挺緊張的 2月7日,當記者輾轉聯繫到張竣的時候,他堅守一線已滿兩周。因為剛熬完通宵趕片子,電話那頭張竣的聲音略顯疲憊。對於「新型冠狀病毒」這幾個字張竣在1月中旬有所耳聞,「剛開始並沒有太多關注,但後來逐漸嚴重起來的時候,我就跟領導和同事們提起過,這個事應該去看看。當時我還設想,應該在武漢市內多個地點架設攝像頭,做慢直播。」說這話也就前後幾天的工夫,突然領導拍板——走,出發,去武漢! 仿佛昨日。那天是大年三十,一直做好隨時等待出發的張竣剛和家裡人開車出去,半道上接到領導的電話。領導開門見山:「你之前還說要做直播,現在你敢不敢去?」「必須敢去啊!」張竣未有半分猶豫便脫口而出。這邊主動請纓上一線,那邊卻在愛人面前收起了「滿腔熱血」,「不敢實話實話,我就跟家裡人說台里需要我去,你看這個事我不能不去,對吧。」不過他的那點小心思愛人早就明白了,「其實我特別感恩我的家人,我跟我媳婦從我倆結婚那時起,我就駐外,她一直理解我、支持我。在烏克蘭戰地的時候,在福島核電站泄露的時候……我去這些地方,她從來沒有反對過。」 除夕夜,報道團隊幾個小時組建成功,這就是總台的速度。直面疫情,直面病毒,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大家堅定地說:「我上!」張竣始終心存遺憾,「因為當天接到電話是下午1點半,折返回來去趕5點多的高鐵,來不及了。」沒趕上第一隊的出發,張竣和第二隊報道小組出發的時間定在了第二天——正月初一。 「出發之前還得先到台里醫務室打一針,增強抵抗力。第二件事,是跟同事會合去領設備。」在辦公室里即將出發的大家有說有笑:「我跟我爸說了,我爸的第一反應是:支持,老爺們就該這麼做!我岳父岳母也支持我!他們都參加過抗擊『非典』!」……「但是大家還是很緊張的,每個人都戴了口罩。」張竣說。 作為央視新聞增援武漢的第二隊報道小組,張竣和同事們在春節這個本應該闔家團圓的日子,堅定地踏上了離家的路。
讓此時此刻最真實的武漢,與大家同在 總台記者逆勢前行,在幾個小時的車程之後,從北京抵達前線。「我們到了武漢站,當時的車站已經空無一人,當時心裡「咯噔」一下,怎麼成這樣了!就在這時,我們看到另一個站台走來前來馳援的醫務工作者,心裡一下就又踏實了,那時的感覺就是我們真的上前線了!出站那一刻,車站工作人員還不太確信地沖我們說,『你們進來了可就出不去了,不後悔?』」 1月25日,剛剛抵達武漢的張竣率先發出了由自己拍攝的第一條Vlog,《總台記者Vlog??出發!戰疫情》。鏡頭裡的張竣突破了以往記者們留給大家嚴肅的印象,顯得有點「不太正經」,你品品他的詞「這個口罩適合我,我臉大」、「同事們都是踴躍報名,但台里選了顏值最高的人……」 「在報道疫情的時候,我看到了網上各種各樣的消息漫天飛,使命和壓力非常大,所以我們設計用Vlog的形式,用這種沉浸、交互式的報道來解除大家心裡的那種緊張感和疑惑感。換句話說,當所有信息漫天飛的時候,如果只用傳統新聞的語態和那種一錘定音的方式來告訴大家,大家心裡的接受程度會差一些,所以我儘量在報道當中努力改變語態,以一種輕鬆對話的狀態讓大家有情感認同的點,以此來緩解情緒,得到大家信任。 張竣口中的Vlog,是一種用短視頻向他人展示自己生活的形式,以快節奏的剪輯和輕鬆的氣氛為特點,在當下十分流行。「武漢剛剛不讓出城的那幾天,大家都不知道武漢到底是怎麼樣的,有人去採訪,還是原汁原味的直播,大家都想看接地氣的《武漢觀察??總台記者Vlog》從武漢的街景到網民關心的熱點,從醫院實況到社區服務,從物資保障到普通群眾的生活,「這組報道讓外界人了解真實的武漢人的生活狀態,讓此時此刻最真實的武漢,與大家同在。」應該說,《武漢觀察??總台記者Vlog》策略精準地對年輕人進行了定向傳播,成功搶占了年輕人注意力。
社區主任確診後,我清楚記得他拒絕我釆訪的理由 14天,12條Vlog,張竣用影像記錄下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中大家溫暖堅守與默默的努力,每一天都會被感動。「前幾天我跟蹤拍攝了一個故事,故事主人公的妻子感染了新冠肺炎,他作為疑似病例被安排住院,夫妻倆有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還有Ⅰ型糖尿病,他希望社區能安排他的兩個孩子在一起隔離,互相能有個照料,這樣的話他才肯安心住院。」其實社區主任一直在幫助他們協調隔離的事情,但他因為在病中很難受,對社區的沒能及時解決而不滿,天天去社區埋怨,「當社區盡最大力解決了隔離的問題之後,這個人滿意地走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當天社區主任被確診感染。」 張竣試探性地問主任,你們有綠色通道能儘快住院嗎?主任這樣回答:「沒有,所有人都一樣,都要統一走『等』這個流程。」我就問他,你委屈嗎,能接受採訪嗎。但他一下就拒絕了,我現在都能記得他當時拒絕我的理由,他說,我跟普通人一樣,沒必要格外關注我,我也不覺得委屈,這就是我的工作。」那刻,一向話密的張竣什麼都說不出來。 2月5日23:30,位於武昌的洪山體育館的武昌方艙醫院正式投入使用。張竣「全副武裝」進行蹲守,「那天我穿好防護服,在凌晨做直播,前後用了4個多小時,很不舒服,口罩勒得耳朵特別疼,護目鏡里全都是水,卡得皮膚生疼。「那一刻真切體會到醫護工作者天天這麼穿有多難受。」但這種防護服每一件都得來不易,「我們在前線也面臨物資短缺的問題,綜合部的劉鑫和陳洪義兩位老師發朋友圈四處求口罩,楊華主任也是四處刷臉買口罩,前方做記者,後方從領導到同事大家都變海淘了,全球網羅防護品。」張竣每穿上一次防護服,都會倍加珍惜。 「關於方艙醫院當時網上有很多負面的新聞,說是條件差、不管飯等,我需要用自己的鏡頭告訴大家一個真實的方艙醫院。」走進醫院,醫護人員在緊張忙碌,每張床都配有一床電熱毯,「在現場採訪得知,輕症患者在經社區統一安排後,只要攜帶隨身物品即可住院。是免費住進來的,而且每日三餐都有人管。這跟網上傳的完全不一樣。」
採訪過程中,一位患者拉住張竣,略有抱怨,覺得這裡條件沒有家裡好,「其實我理解大家在這種狀態下的疑問,但想想看,那些家庭條件不太好或者在家沒人照顧的患者,對於他們來說肯定是住進方艙醫院更為有利,有醫務人員隨時照料,吃喝不愁。建方艙醫院,工作人員40多個小時不睡覺的大有人在,大家真的盡全力了。」好在大部分的患者告訴張竣,他們對於方艙醫院的條件是充分理解的,相信醫院會越來越好。 採訪每天都在繼續,感動的事情也每天都在發生。「有一天車停在路邊,開車的師傅突然對著手機大喊『你們以後少發這些亂七八糟的信息』。我當時一愣,問師傅怎麼了,他特彆氣憤地說,每次看到有人在網上轉一些謠言的時候,就會特別生氣。師傅說,自從你們來了,我天天和你們在一起,你們不休息,我也不休息,大家都很拼,可是就有很多鍵盤俠,隨便在網上敲幾個字,所有人就得跑一大圈。」張竣知道,師傅和他們一樣,那天又是從早到晚沒吃過飯。
當戰地記者時,距離爆炸榴彈僅50米 張竣是個80後,2007年考入央視,在《東方時空》待過一陣兒,然後被派往俄羅斯做駐外記者,之後的經歷相當豐富,「2010年的時候,我去了烏克蘭,2011年,福島核事故發生,引發了全球的恐慌,為了做相關報道,我把車諾比核事故所有污染的地方都走了一遍。2012年,我跟隨同事前往北極凍土帶,生活了17天,找尋原始遊牧人,一起吃生肉喝生血。」曾做過好幾年戰地記者的張竣,曾在2014年烏克蘭親歷頓涅茨克機場激戰,距離爆炸榴彈僅50米。當地時間是5月26日的凌晨。所謂的「頓涅茨克共和國」武裝人員占領了頓涅茨克市國際機場,並於當地時間早上7點封鎖了市區前往機場的道路。隨後,烏克蘭軍方來到機場,雙方發生交火。當時,張竣在現場目睹了整個交火全過程。 為進一步了解戰事的發展,張竣在得到了武裝分子的許可之後,沿著機場公路旁邊的草叢慢慢向機場靠近。在距離機場還有大概500米左右的位置時,看到有所謂的「頓涅茨克共和國」武裝分子從機場中撤離出來。出於安全考慮,張竣在關掉手機之後,撤離到了距離「頓涅茨克共和國」武裝分子較遠的地方。然而,就在他拍攝的時候,「一顆榴彈在距離我不到50米處的地方爆炸,儘管彈片沒有造成傷害,但還是感受到了爆炸帶來的強烈氣流。」 還有一次,張竣和同事們一起在「頓涅茨克」地區行走時,「周邊都是那種普通國道,國道兩側是農田,車停到路邊,同事想上廁所就走到野地里去了,突然有人大喊:不要動!同事反應快一下子剎住了腳,就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就有一顆地雷。那一瞬間,我們的腿都軟了。」 親歷炮火紛飛,問張竣覺得害怕嗎,他回答說:「怎麼不怕,但就像在武漢的時候,你一開始覺得穿防護服挺嚇人的,但當你發現所有的人都這麼穿戴的時候,你就不害怕了。但說心裡話,緊張還是一直會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