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縣天池,說這是甘肅,你信嗎? 攝影/冉創昌
-風物君語-
熊貓都能生活的地方
你問我甘肅的沙漠長啥樣?
隴南,是甘肅最不西北的地方。
雞峰山下的農田。 攝影/冉創昌
這裡沒有風鹹水硬的大漠孤煙,也不位於浩浩蕩蕩的九曲黃河邊上,這裡像江南一樣種水稻,產茶葉,冬天不集中供暖……
最最重要的是,隴南人吃饃饃餅餅,熬罐罐茶,就是不咋吃牛肉麵。也難怪,出門在外的隴南人被問的最多的問題之一就是,「你是不是甘肅滴?」
隴南,位於甘肅、四川、陝西三省交界,是大西北進入大西南的咽喉之地。 製圖/Paprika
從歷史上看,隋文帝開皇元年(581年)廢郡制之前,隴南其實一直屬於益州(今四川,雲南)或梁州(今陝南,四川北部),而今日上學買房、工作遠行,不是向南到四川綿陽與成都,就是搭上天水市的高鐵去往陝西寶雞和西安的隴南人,面對這個問題,也只能無奈笑笑。
畢竟,甘肅實在是太長長長長了。
兩當興化彩林秋景。 攝影/冉創昌
如果說形狀如同一柄如意的甘肅,是東坡笑談里執鐵板高唱「大江東去」的關西大漢,那位居甘肅最南端的隴南就是如意上最水靈的翡翠,是楊柳兩岸自有一種風流的豆蔻佳人。
范壩風光,時值春日油菜花開放,天地間自成一幅山水畫卷。 攝影/冉創昌
在隴南,似乎一切形容甘肅雄奇、感嘆西北壯闊的詞彙與意象,都落了空。
為什麼是「隴上江南」?
隴南風光有多奇?「早知有隴南,何必下江南?」已經成為隴南人的口頭禪,更是有個著名謠言說,本屬於甘肅的九寨溝「風景尋常」,不受重視,因而劃給四川,換來了碧口水電站……
文縣碧口古鎮,此地居民多為四川經商落戶移民,語言服飾、習俗住宅無不和巴蜀大地同出一轍,故自古就有「碧口不象甘」之說。攝影/冉創昌
事實上,九寨溝的邊邊上,就是風景毫不遜色的宕昌官鵝溝,再往北不遠,也有洋湯天池、五彩多姿的萬象洞、奇險無比的雲屏三峽……
震後剛剛重新開放的九寨溝如今一票難求,一路往北,一系列兼具險峻與奇美的風光同樣值得一游。在隴南,更如畫的風景往往在各大景區之外,路邊駐足的隨手一拍,便是一幅絕美的南國風光圖。
李白筆下的 「青泥何盤盤」 。攝影/冉創昌
詩人「李杜」,也大有話說。「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岩巒」,李白《蜀道難》所說的,正是隴南徽縣陳倉道青泥嶺,可謂是古蜀道中最艱險的路途之一,而棄官西赴隴右的杜甫,從秦州(今天水)沿西漢水進入隴南,一路從青泥河至陝西略陽入川。山水變易,自然深廣,讓他留下了117首隴右詩,更是在終點成都府感慨道:
「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
溝壑縱橫的秦嶺就在隴南東側。 圖/視覺中國
奇險艱絕,是詩人在隴右山水詩里反覆吟誦的字眼。若能在萬米高空俯瞰隴南,便能得知此地險奇的緣由:向西,是「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往東不遠,就是雄偉的秦嶺,而若是往北,也有溝壑叢生的黃土高原擋住去路。
西秦嶺和岷山兩大山系,自東西而來,擁抱著整個隴南。秦巴山區、青藏高原、黃土高原三大地形交匯,共同「擠」出了甘肅的四大地理區域之一——隴南山區(除隴南市外,該地理區域還包括天水市、甘南市部分區域)。
隴南的每一塊地形都充滿褶皺。 製圖/Paprika
從海拔4187米的最高峰雄黃山到最低點海拔550米的罐子溝,從仇池山到雞峰山等在隴南司空見慣的百米垂直懸崖……高山與江河行於大地,峻岭低頭是丘陵和草原,隴南的美,是立體縱深的。
雞峰山懸崖峭壁。 攝影/冉創昌
嘉陵江幹流發源自陝西鳳縣,流經甘肅隴南兩當、徽縣東南部。 攝影/冉創昌
白龍江畔白鷺飛。 攝影/冉創昌
宕昌官鵝溝,仿佛是這種層次感的化身。
兩千多米的高度落差,在官鵝溝扶搖而上,先有顏色深淺不一的碧綠湖泊,鑲嵌在高山平原之間,不變的是古樹垂枝,映射水面。其後是連綿18公里的高山密林與險峻峽谷,飛瀑湍流直瀉而下。而翻越所有這些秀美與險奇,在官鵝溝的盡頭,你能看到的是高山草甸之間,亘古不化的雷古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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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鵝溝大景區富有層次感的雪景。圖1 雷古山雪山。 供圖/官鵝溝大景區管委會;圖2 官鵝溝雪景。 攝影/劉輝;圖3 冰瀑。 攝影/張燕宏;圖4 官鵝溝雪景。 攝影/楊清明
文縣天池,則由地殼活動的擠壓形成。群山萬壑如同一雙雙手,托起這面2400多米的高山上的寶鏡。這裡漲不見溢,枯不見涸,有風無浪,仿佛萬古時光,在此凝結。
高原明珠文縣天池。 攝影/冉創昌
多在南方大放光彩的喀斯特地貌,在隴南這座「地質博物館」,同樣位列一席。有著2.5億-3億年歷史的武都萬象洞,以千姿百態的石筍石幔,記載著大地與歲月之歌。相傳有豪興壯遊者,曾攜帶行李乾糧,宿於洞中「仙人床」上,次日攀「天梯」,過「險道」,再行5公里,走遍諸洞, 「萬象洞如整個山大」之說,自此流傳開來。2007年發現的萬象洞新洞,更是溶洞中的「襁褓形態」,在國內實屬罕有。
武都萬象洞。 攝影/冉創昌
與甘肅其他山地地區不同的是,隴南的山溝有多少,水就能流多長。長江主要支流嘉陵江水系遍流隴南,讓隴南成為甘肅唯一的長江流域地區,白龍江、西漢水與嘉陵江支流,以及其他3700多條各級支流一起,讓隴南足以當得起「河網密布」的形容。
文縣白龍江白水江兩江交匯處。白龍江,舊稱羌水,為嘉陵江一級支流,長約600公里,其中甘肅境內450公里,是隴南的母親河。黑龍江的朋友若是路過白龍江,不知是何感受呢?攝影/冉創昌
有山有水,自然生氣勃勃,今天,在這塊占甘肅面積不到一成的土地里,就有2個國家級、1個省級自然保護區,3個國家森林公園和2個國家濕地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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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隴南市武都區裕河自然保護區秦嶺金絲猴(西秦嶺金絲猴)。攝影/冉創昌
「美猴王」金絲猴在樹上自得其樂,大熊貓也在冬天精神抖擻。羚牛、褐馬雞和藏羚……還有最近的網紅雪豹,甘肅一大半的野生動物種類,都能在這裡覓得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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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天氣勢凜凜的野生大熊貓。供圖/甘肅白水江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
美景與生機之下,藏不住隴南的自然稟賦,便如地質學家李四光所言,隴南是「一個寶貴的複雜地帶」。亞洲最大的金礦文縣陽山金礦,位於成縣的中國第二大鉛鋅礦……不斷被發現並開發,走出深山,為世人所見。
金徽礦業也有屬於自己的景區。攝影/冉創昌
山川峻美與自然積蘊固然重要,而隴南「秦隴鎖鑰,巴蜀咽喉」的聲名,更在於古往今來的英雄豪傑。
「秦」從何處來?
早在7000多年前,隴南一帶的西漢水與白龍江流域,就普遍有人類生活的遺蹟。禮縣高寺頭出土的齊家文化紅陶人頭像,線條古樸圓融,頭微微抬起,宛若輕吟一曲若有若無的上古詩篇。
齊家文化紅陶人頭像,現藏於甘肅省博物館。有沒有在美術課本上看到過它?供圖/甘肅省博物館
西和仇池山,則匯聚了諸多神秘傳說:華夏人文始祖伏羲誕生地,刑天和軒轅黃帝決戰地「常羊之山」,據稱都在此處。千年變遷,征戰殺伐逐漸為神仙秘境的想像遮掩,文豪蘇東坡,已以仇池為避世桃源,留下「老人真欲住仇池」的期盼。
秦人故里,禮縣大堡子山側的西漢水。攝影/楊八寶
直到商代晚期,《史記》中的顓頊後人——秦人,從東方遠途而來,在西漢水兩岸的河谷地安家落戶。擅長養馬、駕車的他們,因首領非子為周天子賞識,獲得東北方向的封地,西漢水沿岸水草豐茂,正適合養馬,而不遠處鹽官古鎮的滷水井鹽資源,更是讓秦人如有翼助。
直率粗糲,勇敢善戰的秦人從這片險峻的山地,以養馬、鹽滷這兩大產業,實現「彎道超車」,不斷自西漢水向東北一線前進,隴南以北的秦州 (今天水市)、秦城、秦安、秦亭、秦谷、秦水、秦川……一個個直至渭河的地名記錄了秦人六百多年的奮進,他們跨越秦嶺,經略關中平原,一統六國,華夏最基礎的政治、文化、經濟框架,至此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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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甘肅省秦文化博物館,攝影/冉創昌;圖2 鎮館之寶蟠虺紋車型器,可能是首飾盒或小型玩具或輓車用;圖3竊曲垂鱗紋鼎,是最常見的禮器之一。圖2、圖3供圖/禮縣博物館
老秦人唱著「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的戰歌,一去長安不回,只留下了禮縣大堡子山深處的西垂陵園,為後人解答秦人故里在何處的千年疑惑。幾百年後的漢末建安年間,天下大亂,不遠處的西漢水畔,一座純由人力壘成的軍事堡壘:「祁山堡」,再度打破這裡的平靜。
誰掌握了祁山堡這艘山嶽間的巨艦,誰就控制了隴右戰場的航向。攝影/冉創昌
三國故事裡最光輝燦爛的悲劇之一 「六出祁山」(史實為五出祁山),便在此拉開序幕。
遙想蜀建興六年( 228年),蜀軍首出祁山,自秦嶺的群山萬壑之間殺出,到祁山堡,見西漢水,入河谷地,直擊隴右要害天水,曹魏震動。奈何街亭一戰,功虧一簣。諸葛亮掌控隴右,進擊長安的宏願,變成與曹魏在隴右的拉鋸血戰,祁山堡亦反覆異手……
蜀漢自漢中往隴右的北伐路上,儘是黃土高原與秦嶺之間交織的茫茫深山,從深山崎嶇到便利的河谷水運之間,正是祁山堡扼住了地勢的咽喉。攝影/薛小平
諸葛丞相也許本想當個臥龍崗上散淡的人,可終究魂牽夢繞著祁山,為季漢的餘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英雄榮光,以此種悲劇,最為壯穆。五代王仁裕以《開元天寶遺事》銘記煌煌大唐,南宋名將名將吳玠,吳璘於時勢傾頹中奮起抗金。英雄熱血,在此燃放數千年,始終難涼。
哈達鋪紅軍長征紀念館。攝影/冉創昌
1932年4月,許天潔、劉林圃、習仲勛等人在兩當縣發動「兩當兵變」,點燃了甘肅省革命的星星之火;1935年,踏破雪山草地,攻克天險臘子口的紅軍,在宕昌縣哈達鋪得知陝北紅軍根據地消息,於是揮師陝北,「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後盡開顏」。
華夏民族孕育、成長、激揚的歷程,都在隴南大地得以見證。
在隴南,來一場「文化拼圖」遊戲
四戰之地,英雄來往,他們帶來朴健的關中文化、秦隴文化,也有巴蜀之地的豐足與靈秀,本土的羌、藏等民族文化,同樣在此有一席之地,如果要給隴南文化下一個定義,那可能不是多彩,而是匯聚。一種習俗,在隴南便是一條長線,隨便一串就是滄海桑田。
油麵罐罐茶。攝影/嚴肅
隴南人早上起來在火盆邊或電爐旁熬的罐罐茶,便與千里之外貴州仡佬族的茶俗,有異曲同工之妙:最早發現並利用茶葉的貴州先民,途經隴南康縣的茶馬古道,今日在康縣陽壩、文縣碧口等地的茶葉產區……一塊塊文化拼圖,背後便是一條漫漫千年的物種、文化、商貿流轉之路。
武都裕和,老人正在採茶。攝影/冉創昌
最早的「七夕」傳說同樣在此生髮:「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這首西漢水畔象徵愛情的詩歌,據趙逵夫教授考證,也許就是牛郎織女傳說的最早印刻。今日象徵愛情的七夕,其實最早是一個獨屬於姑娘的節日:在甘肅隴南的西和、禮縣交界一帶,「乞巧」風俗自兩漢時期,流傳至今。
乞巧前夕,西和縣漢源鎮牌坊村的李曉英為乞巧姑娘們傳授刺繡工藝。攝影/冉創昌
古典與現代雜糅的高山戲,以武都方言「演故事」,多以充滿戲劇色彩的「歡音」唱腔,吹彈唱跳,調劑大山深處的生活。攝影/冉創昌
而若要深究隴南最「本土」的文化,則源於已經消失的古代西部民族:氐人和羌人。曾在歷史上「背蜀面秦,峭絕險固」的氐族楊氏仇池國,如今已成遺蹟,而氐族這個稱雄隴南的民族,也已在歲月流水中散落成漢、彝、白、納西、哈尼等民族的一部分。時至今日,很多姓楊、姜、符、強等姓氏的人,身上都可能流著氐人這支高山古族的血。
氐族後裔文縣白馬人,他們頭戴的是插著白雞翎的沙嘎帽。攝影/李玉明
自巴蜀流傳的二郎神傳說,也是氐人流傳至今的故事之一。如今,仍有氐族後裔文縣白馬人生活在高山之間。這支「東亞最古老的的部族」,能酒善歌,繞火而行,跳著古老的面具舞「池哥晝」,沙嘎帽上的白雞翎隨風飄蕩,訴說千年。
風雪之中的池哥晝,池哥指面具,晝是跳的意思,池哥晝也就是面具舞。面具上的第三隻眼,可與巴蜀三星堆出土的「三眼神人」互為印證。攝影/冉創昌
西北雄渾與南國靈秀,漢唐古韻與現代新風,每一種在隴南的文化,追索起來,都如同一張趣味十足的拼圖。但另一方面看,這張歷史交錯的文化拼圖固然多彩,背後卻是群山萬壑所導致的地緣分割。
文縣丹堡二十四道拐,這樣的盤山路在隴南很常見。攝影/冉創昌
隴南人走出大山的希冀,也許自秦人時代開始,就從未改變。山是奇險的景觀,也是幸福生活的阻隔。隴南地區高山遍布,閉塞的交通讓隴南豐富的物產久不為人知;而多雨濕潤的氣候和複雜的水系,也讓要麼沿河谷地聚居,要麼依山而居坐落峽谷的山民,接受一年一度夏秋時節泥石流、滑坡等地質災害的考驗。
武都張壩古村落,仍保留著隴南山民的住宅風貌。攝影/冉創昌
幸而,交通阻隔正在一點點被打破:成武、十天高速公路,讓隴南高速逐漸成網;成縣機場,則自群山萬壑中連接全國各地;而孫中山先生在《建國方略》中,最早提出修建蘭渝鐵路,「經過物產極多、礦產極富之地區」的構想,也在2017年九月底,打通西段秦嶺的天險,全線貫穿隴南這片深山中的寶田。
蘭渝鐵路自油菜花田穿過。攝影/冉創昌
諸葛丞相當年未竟的北伐路,如今僅需幾個小時便能走遍。隴南北邊的人們,沿西漢水畔的高速,自天水南站上寶蘭高鐵,從寶雞岐山旁的五丈原呼嘯而過,便可來到一點也不著急的長安城,進而走向更遠的地方;而南邊武都、文縣等地的人們,則沿著杜少陵的詩史,在更不著急的成都尋找自己的心靈草堂。
成縣杜甫草堂是最古老的杜甫草堂之一。攝影/冉創昌
火鍋巴適,肉夾饃噴香,只不過讓他鄉的隴南人最念念不忘的,還是土蜂蜜煮的清茶,橄欖油與蘋果、燉肉時放的一抹花椒,半片當歸……是那些平淡日子裡細細密密的家鄉味道。
西和養蜂人,養蜂人逐花而行,是現代的「牧人」。攝影/冉創昌
隴南味道,川味陝味還是秦味?
甘肅唯一的亞熱帶氣候區在隴南,與暖溫帶、中溫帶氣候類型一起,讓隴南味道多了幾分由南向北的漸變,多山多水的自然稟賦雖然讓交通艱險無比,卻也讓隴南物產豐盈,更有多位異鄉來客,在此發光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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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縣蘋果、武都油橄欖、西和半夏,都是隴南豐富的特產。攝影/冉創昌
昔日刀光劍影的西漢水河谷地,如今滿是蘋果園,這種來自歐洲的「智慧果」,在黃土高原與秦巴山區的交界處,遇到了它最適合的樂土;而原本只在地中海氣候區出產的油橄欖,在溫暖濕潤,氣候相似的武都區安家落戶,古希臘文明重要的支點之一油橄欖產業,跨越時空與山海而來,為白龍江兩岸的人們帶去豐收與希望。
物產匯聚與飲食風味,也能融會貫通。哈達鋪出產的岷歸,不只是上好的中藥藥材,遇上西北羊肉,獨有一種異香。南北而來的巴蜀與西北風味,也都是隴南人的心頭好,但真要說起日常吃什麼,那可能還是揪一鍋豐儉由人的連鍋子面片最實在。
連鍋面里啥配料都可以放。圖/匯圖網
都說甘肅有9999種面的吃法,隴南人的麵食,更是容納了各地風味,另湯麵、蕎面節節、扯麵、槓子面……一條麵糰演化出百種風味,還有牛肉扁食、撒子油香,漏魚麵皮……面也能變得千姿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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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烤核桃餅子、熱辣辣的禮縣熱麵皮、普通麵皮。供圖/隴南發布
而西北地區常見的漿水,來到隴南,也翻了花樣:小芹菜透著一股清香、大白菜爽利下飯、雪裡蕻口感尤其清脆……在隴南,只要是沾點綠色的,都能扔進漿水缸里作為佐料。
一百個隴南人家的漿水缸,便有一百種不同的酸香,舀一勺漿水,韭菜、蔥花、辣椒一炒一熗,澆上面,再調上腌韭菜花,酸辣清香,別有一番風味。若自家漿水沒了,去鄰居家隨便就能盛一大碗回來,漿水味鮮,人情味也濃。
漿水面最配韭菜花了。圖/匯圖網
一碗面配套的,是山里田間的野菜,羊角菜(蕨菜)、木龍頭(烏龍頭)、苦苣……春天采野菜,洗凈煮好,凍進冰箱,就能盡享一年的鮮美,隴南人尤其喜歡吃木龍頭,清脆微苦,正與潮濕氣候適配。
宕昌鹿川田野,優良的氣候讓隴南人的田間總是生長著豐富的野菜。攝影/冉創昌
麵食之外,粗糧同樣是地道的隴南味道,擅長山地里生長的玉米被熬成玉米糝糝,而一碗「黃團長」是隴南人的童年回憶。這說的就是散飯(攪團)。「散飯要想好,三百六十攪」,燒好開水,一點點下玉米面粉,同時,另一隻手用擀麵杖不停地在鍋里攪和。隨著面越加越多,鍋里的攪團越來越稠,直到攪不動為止,散飯也就好了。
配色雖然紅綠燈,吃起來可一點都不含糊。圖/圖蟲·創意
而洋芋(土豆)攪團,是在隴南更流行的款式,高原上的洋芋質地厚實,上鍋蒸熟,就按在木槽里砸,口感比起軟趴趴的土豆泥,要柔韌勁道得多,按流行語,吃了這一口,保你「支棱起來」。
纏纏綿綿,酸酸辣辣的洋芋攪團。攝影/嚴肅
不過無論哪種攪團,都是最開放的食物,食材是玉米面蕎面還是麥子磨面,都嚒嘛噠(沒問題);調味是用腌韭菜蒜苗、還是澆香醋辣子、是來勺清香的漿水,抑或來一點扯麵滷子,也都「能成」(可以)。
洋芋攪團的做法盡顯「混沌」本色。攝影/嚴肅
一碗尋常的攪團,是隴南人的普通生活味道,也仿佛是這片土地的縮影。歲月時光飛落如雪,被揉成一片片古蹟書簡,西北健朗與巴蜀蘊秀,都融在這片奇險天地之間。千秋英雄以此地為故鄉他鄉,你方唱罷我登場,唯有流淌著史詩的西漢水,武都道古老而新生的萬象洞……默默問一句,客從何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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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蘋果
圖編 | 陶子、蘋果、DCzhang
地圖編輯 | Paprika
封圖 | 圖蟲·創意
參考資料
《中國國家地理》2016年2月刊
《2018年隴南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東西兩犬丘與秦人入隴 王學理 2006
漢初武都大地震與漢水上游的水系變遷 周宏偉 2010
蜀漢用兵祁山與曹魏隴右戰局之演變 宋傑 2017
七夕節的歷史與七夕文化的乞巧內容 趙逵夫 2011
隴南,一座詩意瀰漫的隴蜀之城 毛樹林 2018
特別鳴謝
隴南冉創昌先生、薛小平先生、李玉明先生、李小紅先生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