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齊薇格是這樣一種演員，她擁有無攻擊性的美貌，相貌特徵不算明顯，可以被塑造成任何一個人，她擅長藏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里，讓你一時根本想不起來原來《BJ單身日記》里那個在健身房哭著唱《All by myself》的大號單身女青年，和《芝加哥》里身姿妖嬈明艷誘人的明星罪犯是同一名女演員，如今她又躲進朱迪·嘉蘭的駝背、黑髮和藥片酒精里，替這位飽受苦難折磨的女明星道出心聲。蕾妮最厲害的地方在於，無論是什麼角色，她的表演有一種說服力，有一種親近感，會激發你的同理心，引起共鳴。
在她消失的那些年裡，沒有太多人想起她，等她重整旗鼓捲土重來的時候，人們發現她真的老態盡顯，開始挖苦嘲諷，但她清楚自己的想法和狀態，她一直是個懂得把握機遇的人，也抓住了在抑鬱症面前保護自己的機會，她沒有成為朱迪·嘉蘭，但可以憑藉飾演她成為奧斯卡影后。
誰老了不變樣，她變了、而且很快樂
50歲的時候，蕾妮·齊薇格憑藉傳記片《朱迪》獲得了包括奧斯卡、金球獎、英國電影學院獎、美國演員工會獎在內9個世界著名獎項的最佳女主角，還有數不過來的提名。在此之前，這位來自德克薩斯的美國女演員因為抑鬱症沉寂多年，如今她帶著治癒後的堅強，站在了世界舞台的聚光燈下，手裡捧著她理所贏得的榮譽。蕾妮·齊薇格在領取美國演員工會獎最佳女演員的時候，激動得哽咽了，她說要將這個獎獻給她所飾演的好萊塢傳奇女星朱迪·嘉蘭，她說表演讓自己更懂得人性，更有同理心，「如果運氣好一點，能讓歷史更加為世人所知」。
《朱迪》聚焦朱迪·嘉蘭最後一場演出，講的是這位女明星最悲慘落魄的一段時期。她曾是《綠野仙蹤》里的桃樂絲，是一代人的童年偶像，一首《Over the Rainbow》流傳至今；也曾憑《一個明星的誕生》殺回好萊塢，斬獲金球獎最佳女主角；但大製片廠對她健康和精神的破壞荼毒深遠，這位難以擺脫藥物依賴和精神糟糕境況的女明星終究成為好萊塢口中「不可靠的人」，過上了四處走穴居無定所的生活。
電影《朱迪》劇照
故事開始後不久，為了爭奪孩子撫養權而背井離鄉，朱迪·嘉蘭前去倫敦「淘金」。她不知道這三個星期的酒店駐唱會成為自己人生最後一場演出，也不知道自己與命運的對抗終究只是徒勞。蕾妮·齊薇格就藏在這個角色身體里，染黑金髮，拱起「小駝背」，時不時流露出精神不穩定的飄忽神色，用表演講述那些沒有寫在劇本里的痛苦與折磨。最後的演出里，朱迪的表現極其糟糕，對藥物和酒精的依賴，長久以來無法入睡的疲憊，思念孩子的焦慮，統統轉化為她對舞台的恐懼。但是在唱完《Over the Rainbow》之後，她仍然感受到了觀眾對她的愛，畫面漸黑之前，她問：「你們才不會忘記我！對吧？」《滾石》評價蕾妮·齊薇格的表演為奇蹟，說她「用真心歌唱，展露出傷痕累累的靈魂，最終用洶湧的演技實現了一種優雅的狀態」。
然而，早先當這部電影發布官方海報時，背景燈光襯托著一位女星的側臉，沒人認出這是蕾妮·齊薇格。
電影《朱迪》海報
這樣的側臉既不是《BJ單身日記》里的傻大姐，也不是《甜心先生》里的好萊塢甜妞，更不是《芝加哥》里艷殺四方野心勃勃的殺人犯，是一張老去但仍然倔強的側臉。世界上每一個鏡頭對皺紋和歲月都是很挑剔的，尤其是對女明星，在復出後的這幾年裡，蕾妮·齊薇格見過太多對她年齡、皮膚保養的評價，一個所謂言論自由和寬容開放的世界並沒有放過她，人們驚呼著根本看不出是她，並嘲笑她整容過度，毀了自己的臉。這種被圍攻的日子，想必朱迪·嘉蘭也經歷過不少。
蕾妮曾經無奈地回應：「可能我確實看上去不太一樣了，但誰老了之後不會變樣呢？哈！我變了，但是我現在很快樂。」或許這就是她出走好萊塢，沉寂多年，慢慢培養出的堅強。身為一名演員，演戲拿獎才是正經事，其他不過是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花邊，很快就會隨著新的緋聞湧現，而消散在公眾的金魚記憶里。蕾妮·齊薇格是當下演戲最令人有代入感的演員之一，她的每次演出也是在構建觀眾的同理心，這才是重要的事情，才是不會被忘記的事情。
她累了，聽到自己的聲音都覺得厭倦
2010年《我自己的情歌》上映之後，蕾妮·齊薇格消失了。這是一部討論自我療愈的公路電影，當故事中的人物抵達終點，蕾妮卻選擇踏上屬於自己的療傷之路。直到2019年，蕾妮才公開坦露心扉，說自己那個時候面臨著抑鬱危機，好在她在還有選擇的時候懸崖勒馬，避免自己成為下一個「朱迪·嘉蘭」。「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工作一個緊接著一個，我累了，就連聽到自己的聲音都感到厭倦。我的治療師讓我意識到，我人生99%的時間都是作為公眾人物度過的，現實生活只占很小一部分。」
有一次蕾妮·齊薇格在機場遇到了好友薩爾瑪·海耶克，這位來自墨西哥的女明星看穿了她的疲憊，告訴她真正的玫瑰不會一年四季都綻放，除非它是塑料花。蕾妮也因此意識到自己其實是一直在假裝沒事，假裝自己可以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永恆動力的工作機器，畢竟有那麼多人在她耳邊不斷地勸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不接這部戲你將會後悔。這些話跟路易斯·梅耶在《綠野仙蹤》片場勸導以及威脅朱迪·嘉蘭時說的幾乎一模一樣。但是蕾妮終於鼓起了勇氣說不，她知道比起硬撐，自己更需要的其實是「遠離喧囂，回歸內心成長」，才能精力充沛地回歸她所熱愛的演藝事業。
電影《BJ單身日記3》劇照
2016年蕾妮回歸了，帶來了具有標誌性意義的電影《BJ單身日記3》，雖然休·格蘭特拒絕回歸，讓BJ鐵三角換了演員，但蕾妮·齊薇格和科林·費斯的重逢還是讓這部闊別12年的續作刷新了英國票房紀錄。就在今年的英國電影學院獎BAFTA頒獎禮上，蕾妮領完最佳女主角獎走下台時，遇到了正在舞台邊候場的休·格蘭特。後者上台頒獎前，先對蕾妮表示了祝賀，他說：「乾得漂亮，瓊斯（蕾妮在《BJ單身日記》中飾演大齡女青年布里切特·瓊斯）！今年的電影太優秀了，我都忍不住投票了。如果不是為了阻止科林·費斯拿獎，我通常可是不投票的。」這一刻，雖然科林·費斯並不在場，可是《BJ單身日記》系列的忠實粉絲們，已經在內心瘋狂尖叫，大呼人生圓滿了。這就是流行文化的力量，幾句簡單的話語，帶上梗，就能達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蕾妮·齊薇格和休·格蘭特
從《BJ單身日記3》到《朱迪》，蕾妮·齊薇格只用了三年，她證明了自己既能調動觀眾的熱情，成為你身邊那個毫無攻擊力的大齡喪志女青年；也能燃燒自己的歌喉魅力，成為舞台上耀眼奪目的女伶。沉寂多年再回歸，她沒有丟一城一池，反而成為眾人仰慕的對象。還有一件令人敬佩的事是，《朱迪》里她的演唱段落，都是現場收聲。
「這是導演魯伯特·古爾德的主意，畢竟他是舞台劇導演，生活的大部分時間都與表演者在一起，深入了解演員和觀眾之間的關係。經過他多年的觀察，覺得演員和觀眾之間的互動有著一種魔力，他覺得如果我們不現場真唱，會不夠真實。他就是想要那個時刻捕捉到的一切。更何況，我們所記錄的這個人與觀眾之間的關係是人們津津樂道的，所以現場真唱帶來的真實反饋也很重要。我很感謝導演這樣做。」
其實蕾妮·齊薇格也不是專業音樂劇演員出身，但是想必她當年在《芝加哥》里的精彩表演也讓魯伯特對她現場真唱充滿了信心。在《芝加哥》之前，蕾妮是完全不懂音樂劇的，她第一次看到劇本就陷入了困惑，很難想像一個人走在街頭說一百遍「槍槍槍，他們倆都伸手去拿槍」是什麼效果，只覺得這個角色好奇怪。但是後來導演羅伯·馬歇爾說服了她，靠著個人魅力讓她相信不演這部電影會後悔終生。於是蕾妮進了劇組，在百老匯訓練營培訓了好幾個月，才有最終驚艷的成片效果。「拍攝的時候沒日沒夜的，但現在我才意識到那時特別幸福。我們都十分努力，但感覺根本不像在工作，我只記得那時很快樂。」
在成為BJ前，連原著作者都不看好她
蕾妮·齊薇格畢業於得州大學奧斯汀分校的英國文學專業，曾經的志向是成為一名記者，但大學時選修的那堂表演課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蕾妮成長於得州小鎮，一個小到連電視和劇院都沒有的小鎮，所以她連人生第一部電影都是讀大學之後才看的。而她的表演天賦，也是因為上大學後選修了表演課，才被挖掘出來。畢業後她開始在一些當地的低成本電影中客串，走著金髮女郎的成長路線，其後也順理成章地主演了恐怖片《德州電鋸殺人狂4》，還曾被《名利場》雜誌評價為「傑米·李·柯蒂斯之後的尖叫女王」。真正讓她在好萊塢名聲大噪的是和湯姆·克魯斯合作的《甜心先生》，她美麗的外表和自然的表演贏得了一片讚譽。阿湯哥曾誇說：「是她揭示了這部電影最核心的人性光輝。」這也激起了她證明自己表演才華的鬥志。她開始接像《護士貝蒂》這類探討嚴肅話題，衝擊電影節的項目，並因此獲得了人生第一座金球獎獎盃。不過頒獎的時候，鏡頭並沒有找到她，因為她正躲在廁所里，努力抹掉「牙齒上的口紅印」；無巧不成書，當時給她頒獎的，也就是後來合作《BJ單身日記》的休·格蘭特。
電影《甜心先生》劇照
後來，《BJ單身日記》的劇本擺在了她面前，劇本改編自同名暢銷小說，故事基於簡·奧斯汀《傲慢與偏見》衍生而來，融入了當下社會的大齡女青年生存現狀，是一部輕鬆愉快，同時又反映現實的電影。蕾妮知道自己一定要拿下布里切特·瓊斯這個角色，這是一個一生不可多得的挑戰機遇，最終她擊敗了包括凱特·溫斯萊特在內的諸多著名女演員，成為了後來全球觀眾所熟知的那個BJ。
然而，布里切特·瓊斯的設定是一個胖胖的，其貌不揚的，生活一團糟的大齡單身女青年，那時候的蕾妮·齊薇格卻還是隨時可以拍雜誌封面、硬照寫真的美麗模樣。製片人跟蕾妮說，你太瘦了；英國媒體們也表示憂心忡忡；連原著作者海倫·費爾丁也對人選提出了反對意見，據說還曾以退出劇組以示抗議。這時候蕾妮拿出了驚人的決心，早早來到英國接受發聲訓練，體驗當地生活，以求用一口純正的倫敦腔征服觀眾；還在當地一家出版社臥底三個星期，為角色做準備；更重要的是，她為了無限接近微胖界代表的角色體型，敞開肚皮吃高熱量食物，終於把自己胖成了布里切特·瓊斯本人。
電影《BJ單身日記》
在媒體的讚譽中，她塑造的BJ被形容為「極其可愛，特別真實，成就了一個小小奇蹟」。而這部輕鬆愉快的高票房愛情喜劇也奇蹟般地為她贏得了人生第一個奧斯卡和第一個英國電影學院獎提名。雖然為了演BJ，蕾妮失去了一次登上雜誌封面的機會，但票房成績和獎項提名為她贏得了更多國際名聲，以及許許多多次登上雜誌封面的機會。
此後，她又迅速整理好自己的體型和狀態，成為《芝加哥》最美艷的女罪犯，既有愛慕虛榮的小心思，也不乏慾望大過智商的滑稽，她將這種野心勃勃的女人演得活靈活現。並再次提名奧斯卡和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女主角。
電影《芝加哥》劇照
這之後，她憑藉在《冷山》中的出色表演，獲得了奧斯卡、金球獎以及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女配角，一時間風頭蓋過女主角妮可·基德曼。
Tips.
父親是瑞士人，母親是挪威人，這位擁有北歐血統的得州女士看上去骨架大，其實身高只有一米六，襯得對戲的男演員身材高大。
有許多著名的前男友，包括金·凱瑞和布萊德利·庫珀，緋聞對象包括約翰·卡拉辛斯基和喬治·克魯尼。
與金·凱瑞、與布萊德利·庫珀
曾在2006年和鄉村歌手肯尼·切斯尼閃電結婚，結果4個月後就宣布離婚。
曾經和Tommy Hilfiger合作，為乳房健康研究所募集資金。「因為身邊曾有親近的人和乳腺癌戰鬥過，親眼見證過那種痛苦，所以我非常熱心地支持一切乳房健康教育和慈善事業。」
撰文/道臣嵐
新京報編輯 吳冬妮 校對 翟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