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齣兒子就被拋棄,難道女人的任務就只是傳宗接代嗎?

2019-07-27   LicorneUnique

1815年6月末,經歷了滑鐵盧戰敗的拿破崙,倉皇逃至巴黎郊外的馬爾梅松城堡。追兵暫時還找不到這兒,讓拿破崙能喘一口氣。


沐浴著微光的馬爾梅松城堡


6月本應是花開的季節,往日城堡里都會盛放著約瑟芬最愛的玫瑰;而一年前,約瑟芬葬在了花地之下,這兒也只剩頹敗之景。


曾經馬爾梅松的花園種滿各類獨特的品種,這都要歸功於愛花的約瑟芬。


馬爾梅松曾是兩人的世外桃源,如今卻成為陰陽相隔之地,實在唏噓。觸景生情的拿破崙,回憶起了與約瑟芬在城堡里的點點滴滴…


君子好逑


第一次遇見約瑟芬,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拿破崙還只是個總司令,而大自己六歲的約瑟芬充滿成熟迷人的風韻,追求者數不勝數。大家都說,她根本不可能看得上拿破崙這毛頭小子。


約瑟芬是當時巴黎著名的交際花。


但倘若說拿破崙有什麼優點,那便是絕不認輸,在愛情的戰場裡也是一樣。憑藉著對約瑟芬幾近瘋狂的愛,拿破崙成功攻下了她的心房。雖然這段姐弟戀飽受詬病,拿破崙也毫不在乎地當上了約瑟芬倆孩子的後爹,還收養了她的侄女。


1806年約瑟芬的侄女史蒂芬妮大婚時,拿破崙讓皇家御用珠寶獎尼鐸製作了一套祖母綠首飾送給繼女作為結婚


雖然拿破崙對約瑟芬的感情比金堅,但工作狂拿破崙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愛妻心切的他常常在軍營寄來情書,希望約瑟芬能從巴黎趕來見自己。


「我離你太遠了,這使我孤單異常。但你會來的,對吧?你會來見我,依偎在我的臂彎里,躺在我的胸膛上,親吻我的嘴唇…」

—— 熱戀期的拿破崙


不能總是陪著約瑟芬,心有愧疚的他在1799年的春末為嬌妻買下了市郊外的馬爾梅松城堡。經過一番改造,也成為了兩人的溫馨愛巢。熱戀中的拿破崙,大抵想不到這樣的甜蜜,在日後卻成了詛咒。


馬爾梅松佇立於郊外一片荒地,猶如荒城,改造需要花大力氣。



強強聯合



拿破崙在千里之外衝鋒陷陣,而約瑟芬則利用自己強大的關係網,在巴黎城內為他拉攏人心,贏得政界支持。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完美配合。這寶座,拿破崙勢在必得,而身旁的皇后之位,也必須由約瑟芬坐上。


聰明如約瑟芬,她知道拿破崙總有一天會坐上寶座,而自己強大的關係網能夠幫他一把。


約瑟芬果然沒有看錯這隻「潛力股」——買下馬爾梅松的那年冬天,巴黎城內傳來「波拿巴凱旋而歸」的消息,拿破崙終是成為霧月政變的大贏家,穩坐法國第一執政之位;就差未來的加冕典禮了。

當初婚禮一切從簡,剛好加冕典禮彌補了這一缺憾。典禮之隆重盛大,讓巴黎頂級的珠寶工匠、高級裁縫們,馬不停蹄地準備了好幾個月,珠寶、華袍、宴會…每一個細節,都彰顯著拿破崙不同於過去法國國王的氣勢,這也算是拿破崙給約瑟芬的真正婚禮。


拿破崙和約瑟芬加冕官方肖像:拿破崙佩戴著加冕之劍,約瑟芬則佩戴著一套由尼鐸打造的藍寶石首飾。



1804年,拿破崙終於正式加冕為法蘭西皇帝。加冕典禮上,拿破崙大膽地從教皇手上接過皇冠,為自己加冕,又親手為約瑟芬戴上后冠。

1804年拿破崙的加冕典禮:拿破崙奪取皇冠的舉動,是向世人宣告,他權力至高無上,根本不受天主教會的


加冕典禮上,拿破崙親自戴上加冕冠的舉動已經足夠譁然,教皇送給他的加冕禮物,他竟然也放置在了馬爾梅松城堡,成為了約瑟芬皇后的收藏。

這件馬賽克金制座鐘由著名雕塑家卡諾瓦製作,原是教宗庇護七世送給拿破崙的加冕禮物,後來竟然成為約瑟芬皇




軍事題材的馬賽克映襯出拿破崙作為軍事天才的輝煌偉大。


據說拿破崙並不喜歡女性身穿黑色,難怪約瑟芬皇后的衣櫃中幾乎一片雪白,加冕的著裝便是「約瑟芬皇后經典款」。約瑟芬雖偏愛白裙子,但卻一點兒也不素——金絲纏繞、蕾絲裝飾、鑽石點綴…每一條裙子都襯托出皇后的優雅大方。




藍寶石首飾與白裙子,是皇后常見的搭配。



世外桃源



拿破崙當上皇帝之後,馬爾梅松成為了兩人逃離宮廷繁瑣的桃花源地。婚姻初期在馬爾梅松的那段日子,那是拿破崙最快樂的時光。


遠離城市的馬爾梅松,恬靜舒適、如詩如畫。



馬爾梅松城堡入口的門廊與當時的風格迥然不同,用玻璃與鑄鐵打造的門廊,讓馬爾梅松城堡顯得更溫馨,卻又不



每個周末,兩人都會在馬爾梅松度過。拿破崙偶爾在自己的書房裡處理政事,約瑟芬便在花園中搗鼓園藝,或是在音樂廳里彈彈豎琴;一到夜晚,兩人便會邀請歐洲皇室貴族的成員,在馬爾梅松的劇院中欣賞歌劇。


拿破崙在馬爾梅松處理國事的書房,身後的玻璃門銜接著花園。




馬爾梅松的音樂廳中仍放著約瑟芬的豎琴。




1802年馬爾梅松的聚會/弗朗索瓦·弗拉芒繪製


拿破崙在馬爾梅松最幸福的時刻,恐怕便是與約瑟芬睡前的晚安和醒來的早安了。一封從軍營中寄給約瑟芬的信件中,透露了法蘭西皇帝對妻子的無限柔情:「能為你更衣梳妝,是多幸福的事!」

約瑟芬的臥室,中央置放著她的洗漱盆。



在19世紀以前,「夫妻同房」這種習慣在法國是少有的;然而拿破崙從來不和約瑟芬分房睡,他恐怕也甚少踏入自己在馬爾梅松的臥室。


拿破崙在馬爾梅松的臥室。



約瑟芬晚上就寢前和每天清晨都要用上幾個小時梳妝打扮,拿破崙一點兒也沒有不耐煩,反倒誇讚約瑟芬:「她優雅迷人,充滿風情,哪怕是在睡覺的時候。」


約瑟芬臥室內精緻的帷幔。


倘若走一趟馬爾梅松,便能感受到拿破崙與約瑟芬的性格喜好之異——內景的家具裝飾充滿著莊重大氣的帝政風範;而外景,約瑟芬浪漫的英式花園為城堡增添一絲清新氣息。


馬爾梅松客廳一角。


因為拿破崙在馬爾梅松住下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在杜樂麗宮都找不著皇帝的身影;於是只好在馬爾梅松又新建了一間會議室,以便拿破崙與朝臣在這兒召開會議。


拿破崙在馬爾梅松的會議廳,牆上掛著的是約瑟芬的肖像。



玫瑰停戰



約瑟芬是出了名的愛好園藝,她最引以為傲的便是自己的英式花園。若走入鬱鬱蔥蔥的馬爾梅松後花園,隱約可見希臘古典風格的愛神廟(Temple of Love),廟前的池塘游著約瑟芬最愛的天鵝。


約瑟芬偏愛英式花園的建築風格,於是特地請了「英式花園之王」Jean-Marie Morel等著名建築



如今的馬爾梅松仍有一角保留著獨屬約瑟芬的芬芳。


知道皇后的愛好後,巴黎的園藝師和植物學家門都為她從全世界各地「狩獵」奇花異草。每到六月,馬爾梅松便盛放著濃郁芬芳,儼然是人間天堂。


在愛神廟前,拿破崙摘下玫瑰送給約瑟芬/Jean Louis Victor Viger



馬爾梅松的溫室內種滿了奇珍異草,等到約瑟芬過世時,這兒已經擁有超過250種珍貴品種。



約瑟芬對薔薇屬花卉情有獨鍾,為討美人歡心,拿破崙常常在打仗途中留個心眼,為約瑟芬尋覓花卉;甚至派人從英國運回來自東方的「玫瑰」。據說因此,當時正在打仗的英法雙方還特地因為約瑟芬的玫瑰運船而停火。


當時英國運送的東方「玫瑰」都要在印度種植一段時間,因此命名為「印度玫瑰(Rosa Indica)」的



「從倫敦為你運來一批新的植物,我已命人交予你的園藝師。」

—— 拿破崙


馬爾梅松的花兒們還成就了一段繪畫史上的佳話。為了讓這些花兒永存芬芳,也讓後世能夠一睹花園風華,皇后特地請來了當時的宮廷畫師——雷杜德,來用畫筆記錄她們的容顏。


Rosa Turbinata又叫作「約瑟芬玫瑰」:當時的植物學家們為獲得貴族資助,通常會將珍稀的品種




盛放的「約瑟芬玫瑰」。





受約瑟芬皇后委託,雷杜德製作了花卉圖鑑《馬爾梅松花園》,記錄下花園中的品種。



雷杜德結實的寫實功底和對植物花卉的熱忱,讓他成為記錄約瑟芬花園的不二人選。因為邂逅了馬爾梅松的奇妙花園,雷杜德被後世譽為「花之拉斐爾」。


這套塞弗爾出品的冰激凌桶(Ice-cream Cooler)上的花卉圖案正是出自雷杜德的植物圖譜,科




馬爾梅松曾定製一套共108件的塞弗爾瓷碟,圖案亦是由雷杜德繪製,現存波士頓藝術博物館。


說起約瑟芬,人們腦海中浮現的除了盛放玫瑰,還有她那些優雅的天鵝。約瑟芬是19世紀浪漫主義花園的推崇者,她那充滿異域風情的花園引進了許多「奇珍異獸」,當中黑天鵝便是最珍稀的寵物之一。

如今馬爾梅松仍飼養著約瑟芬最愛的天鵝



約瑟芬臥室中,床頭的金天鵝裝飾。





馬爾梅松城堡里置放著造型奇特的白天鵝扶手椅。



然而皇后對花兒和寵物的愛,似乎比她對拿破崙的還要深切。以至於夫君寄十封信,約瑟芬也才不緊不慢地回一封。


「你壓根兒不寫信給我,你根本就不愛你的夫君!你明明知道你的一封信會給我帶來莫大的快樂,而你卻如此殘忍,哪怕是幾行胡話也不肯寫給我…」

—— 傷心透頂的拿破崙



有持無恐


在馬爾梅松的時光悠然寧靜,但這麼多年以來,巴黎城內關於約瑟芬不忠的流言蜚語其實從未停歇。人們總說滑鐵盧是拿破崙一生最致命的打擊,但在愛情里,他早已是約瑟芬的敗將。


拿破崙與約瑟芬在馬爾梅松的悠閒時光也無法掩飾婚姻的裂痕。



「這些複雜的感情讓我身心疲憊…我需要一個人靜靜。我疲於偉人的生活,麻木不已,也不在乎所謂榮耀了。」

—— 拿破崙曾向弟弟透露自己失敗的婚姻


拿破崙也不是沒有反擊過——他在外面找了幾個「紅顏知己」,或許是想讓約瑟芬心生嫉妒。宮中竊竊私語,說皇帝在波蘭找了個伯爵夫人作伴。



拿破崙的「詭計」竟然得逞了,聽聞緋聞的約瑟芬甚至破天荒地寄信質問丈夫是否在外有人。


約瑟芬似乎已經花光了她在這段愛情中的所有運氣。兩人結婚多年,約瑟芬依然沒有完成她的「任務」:延續香火。而壓垮約瑟芬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了——丈夫那波蘭情人竟然為他生了個孩子!


在朝臣與人民施加的壓力之下,繼承人的問題迫在眉睫。



聽聞消息的約瑟芬猶如大難臨頭,成日在城堡內焦急踱步。曾經明明是兩人的愛巢,如今變成約瑟芬一人的孤獨城堡;花園裡的玫瑰,似乎也沒往日般燦爛了。


《約瑟芬於馬爾梅松》




1808年約瑟芬皇后的官方肖像雕塑,頭上佩戴著的仍是她最愛的鑽冕。約瑟芬不知道的是,很快就再也沒有屬




等到1809年,拿破崙知道,已經46歲的皇后幾乎不可能懷孕了。當時歐洲的反法聯盟又緊緊相逼,若皇帝再沒有繼承人,法國的處境將會變得很危險。拿破崙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決定。


拿破崙的家人一直都不同意這樁婚事,約瑟芬又遲遲未孕,更是火上澆油。



1809年11月30日,拿破崙照常和約瑟芬在杜樂麗宮進餐。然而這一天,餐桌上氣氛卻非常緊張。拿破崙緊皺眉頭,全程沉默不語;餐後,拿破崙吩咐侍從們退下,向約瑟芬正式宣布離婚。




「你知道我曾經愛過你,我在人世得到的僅有的幸福時刻,都是你一人賜給的。不過,我的命運要高過我的意志,我最珍貴的愛情必須讓位給法國的利益。」

—— 與愛妻離婚對於拿破崙來說也並非易事



約瑟芬聽到拿破崙要跟自己離婚,立刻暈倒在地上。



「即使這段婚姻終結,我心中的感情依然不會改變:陛下永遠是我最親近的人。」

—— 約瑟芬


拿破崙終於等來了約瑟芬忠誠的「愛」,但卻只能用一紙離婚書回報約瑟芬。此後,約瑟芬在馬爾梅松住下,再也沒回過巴黎。兩人終究結束了這段糾葛的感情。

拿破崙與約瑟芬簽署離婚協議書,兩人似乎都黯然神傷。


拿破崙的新皇后——路易絲,根本不允許拿破崙與約瑟芬來往。後來巴黎宮中幾乎找不到約瑟芬的痕跡,她的一生似乎都存留在了馬爾梅松。為了彌補前妻,拿破崙將馬爾梅松送給了約瑟芬,默默支付著她每年數百萬法郎的生活費,而自己的珠寶工匠尼鐸也任她差遣。


約瑟芬放在馬爾梅松城堡的珠寶箱,曾經裡面放著多少拿破崙送給她的珍貴首飾。



拿破崙送給約瑟芬的分手禮物中,包含一套委託塞弗爾工廠製作的72件帝政風格餐具。然而在製作過程中,約瑟芬逐漸失去耐心。最終餐具送到馬爾梅松時,被約瑟芬以「過於莊重」為由,婉拒此套禮物。


拿破崙的禮物——塞弗爾糖碗。




拿破崙的禮物——塞弗爾餐碟。



馬爾梅松向來用的都是塞弗爾,埃及風格也是城堡中常出現的主題,拿破崙完全是按照約瑟芬的心意差使塞弗爾定做,豈有「過於莊重」之理?約瑟芬不是不喜歡這禮物,恐怕是想告訴拿破崙聽:「我並不需要你的同情。」




當時宮廷御用工匠Jacob Desmalter為約瑟芬打造了許多桃花心木家具,馬爾梅松客廳中的埃及人像裝飾扶手椅,便是他的作品之一。Desmalter是最先使用桃花心木製作家具的工匠之一。

離婚後的約瑟芬總是鬱鬱寡歡,歐洲各國貴族聽到這一震驚的消息,不管與拿破崙是敵是友,都紛紛拜訪馬爾梅松。不管世事變改,城堡依然美景依舊。



沙皇一世拜訪馬爾梅松:約瑟芬同拿破崙離婚後,馬爾梅松成為了當時上流社會最熱鬧的沙龍場所。

1814年的春末,馬爾梅松里的花兒沐著微風漸漸甦醒。約瑟芬如同往常,穿上一襲白裙,前往花園迎接賓客。未料到的是,園中冷風讓約瑟芬染上了病,數日後便於馬爾梅松香消玉殞。


約瑟芬穿著拿破崙最愛的白裙,倚靠在花簇旁。




後來的故事,人們都已知曉:軍事天才拿破崙遭遇滑鐵盧;而他那年輕的新皇后路易絲早已帶著他的寶貝兒子羅馬王回了維也納,下嫁給了情人。


趴在拿破崙腿上睡著的小羅馬王。



命運似乎給拿破崙開了個玩笑:曾經他把約瑟芬拋棄在了馬爾梅松;而後來,他卻也在馬爾梅松,被全世界拋棄。不知拿破崙是否還記得兩人分開時,他給約瑟芬寄去的那封痛苦的信:


「今早一個侍從說你又哭了…難道你去了馬爾梅松後,真的失去了所有生活的勇氣了嗎?那裡可是我們幸福的見證,這份感情永遠不會改變,也永遠不許改變,至少對我來說是如此…我自己也有些脆弱,還很痛苦。請你好好地生活,約瑟芬,晚安。」

—— 拿破崙




或許,互相折磨才是對這段感情的最佳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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