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分子》今天（12月13日）發表的關於網際網路50周年（見「誰的韭菜讓人免費割，誰創建了偉大的網際網路？」）的文章，讓我想起網際網路進入中國的一些事情。
1990年前後，國家曾經在北京建了一個中關村地區的計算機示範網，中科院、清華、北大三家共同參與建設，部分資金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供。參加過這項工作的吳建平說，項目進展並不順利。所以清華後來挑頭成立了教育科研網CERNET。
我1992年秋回國工作後，因在麻省理工學院讀書時嘗到了校園網（麻省理工的校園網叫 「雅典娜計劃」 [Athena Project]，是美國最早接入網際網路的校園網之一）的甜頭，想幫助做些推廣計算機網絡的事情，經介紹去了中科院的網絡中心，見到了包括錢樺林在內的參加示範網工作的人。同時，也認識了高能所計算中心做網絡的許榕生等人。
當時，他們對基於 TCP/IP 協議的網際網路不太了解。主要是因為，科學院和高能所的計算中心使用的大都是 Digital Equipment Corporation （DEC）製造的中型計算機。這些計算機用 DEC 公司自己的網絡協議，聯成所謂的 DECNet。我那時就覺得，不應該呆在 DEC 的賊船上，應該使用更開放的、運行 UNIX 作業系統的機器，比如 Sun Workstation、或安裝了 Linux 的PC，而且要使用開放的 TCP/IP 協議聯網。中科院的網絡中心比較保守，但高能所的計算中心愿意嘗試新東西，他們已經於1991年訂購了一台Cisco路由器，於是我在高能所辦了個班，開始給計算中心的一些人講網際網路和 TCP/IP 協議。這台路由器直到1993年底才運到高能所。
國內購買的第一台Cisco路由器。圖源：中科院高能所
由於科研工作國際合作的需要，高能所在1986年就建成了我國第一條國際計算機通訊線路。最初是通過打國際長途電話撥號聯網。後來，據《中國 Internet 發展年表》記載：「1993年3月2日，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租用 AT&T 公司的國際衛星信道建立的接入美國 SLAC 國家實驗室的 64K 專線正式開通。」 通過這條線路，高能所接入了美國能源部網絡 ESNet 的 DECNet 部分，可以隨時通電子郵件了。那時的電子信箱地址是這樣的: recipient%bepc2@slac.stanford.edu，也就是說，發給某人的信，先通過網際網路發到 SLAC，然後再由 SLAC 通過 DECNet轉發給在高能所伺服器上有帳號的收件人。記得當時科學院其他研究所、比如理論物理所的研究人員，以及網絡中心的錢樺林等人都用過這種電子信箱地址。
高能所從與SLAC有DECNet聯網，到直接接入網際網路又用了一年的時間。網際網路當時在美國只是大學和研究機構使用，不是商業的，美國的網際網路骨幹網由科學基金會 NFS 支持，叫 NSFNet，接入 NFSNet 需要美國科學基金會批准。
而且，接入網際網路需要用支持 TCP/IP 協議路由器，比如 Cisco 製造的，不能用 DEC 公司的只支持 DECNet 的路由器。美國那時的出口管制限制 Cisco 路由器向中國出口。美國商務部解禁Cisco路由器出口到中國用了兩年多時間。得到美國科學基金會的批准，用了將近一年時間。當時，Cisco 公司剛在中國設立了辦事處，公司的中國雇員估計也沒見過 Cisco 路由器長什麼樣，更不用說知道如何配置了。高能所計算中心與 ESNet 的一個 Internet gateway 在1994年4月聯網時，SLAC 網絡中心的工作人員遠程教我們如何配置 Cisco 路由器。
NSFNet 的准入和 Cisco 路由器的出口解禁為國內其他部門接入網際網路鋪平了道路。1995年初，中國郵電電信總局分別在北京和上海與 Sprint 建立了兩條進入網際網路的商業連接，開啟了網際網路在中國的商業發展。
中科院高能所1993年開通計算機國際專線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推薦一批課題負責人通過這條專線使用網際網路部分功能，這批專家與教授是國內最早的網民。圖中為部分用戶名單。圖源：中科院高能所
不過，在中國網際網路的商業發展騰飛之前，還有一個小插曲。
1996年4月初，時任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校長的田長霖來中國訪問，李鵬總理接見了他。後來我從美國《科學》雜誌當時的主編 Ellis Rubinstein 那裡聽到，李鵬向田長霖詢問了網際網路的事情，田長霖說，網際網路能促進經濟發展，並說，他鼓勵伯克利非理工科的教授上網，告訴他們 get online or face decline。也許這句話促成了網際網路在20世紀90年代大踏步、全功能地進入了中國。
——郝炘
個人簡介：
郝炘，通過CUSPEA項目出國留學，1992年秋回國後曾在中科院網絡中心和高能所計算中心工作。為美國Science雜誌做過關於中國科學政策和科學界的報道。現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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