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人生心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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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少年生活色斑斕 大水無情人有情
七歲那年,我高興地報名上了小學,開始了我的少年新生活。上了小學以後,我很聽老師的話,那時候沒有正規的學校,學生們經常換地方上課。記得我們村有一處房子叫燒鍋坊,曾是我們的學校,我們在那裡上課,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搬到了一個農戶家裡,北屋有住戶,我們在南屋上課。
上到二年級,我成了一名少先隊員,戴上了紅領巾,同時被評上了三好學生。同學王獻芳也被評上「三好」學生。當時可能是為了節約,學校都是兩個同學合發一張獎狀,我和王獻芳合發了一張。經過我們倆商量,把獎狀貼在了我家的牆上,我心裡別提有多高興,經常以此為榮,父親教育我說戴上紅領巾,當上「三好」學生。就要起到一個少先隊員和「三好」學生的作用,以後要更加努力好好學習,團結同學,爭取更大的成績。
有一天下雨,我沒去上學。父親問我為什麼不去上學,我說教室漏雨,不能去上課,老師給放假一天,父親聽了沒說話,冒著雨出去了,老半天他渾身雨水回來了,母親問他下著雨你去哪裡了,渾身淋透了,他說他去學校教室看了看,不光漏雨,還有倒塌的危險。他又找到老師說。暫時不要孩子們再去那裡上課了,很危險。他一定想辦法蓋一座新學校,讓孩子們都能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安心學習。
我們又搬回了燒鍋房上課。那時學校里來了個路老師。
後來父親四處奔走,多次向上級反映情況,一邊籌集資金,一邊組織勞力。經過多方努力,在經濟極其困難的情況下,一座嶄新的正規的學校,在我們梁村南街南口拔地而起。
學校坐南朝北,面對大街,非常氣派。學校門口正面上方有兩行大字,上面一行是「南街小學」,下面一行是「普及教」,都是路老師所寫。學校有兩排房子,分別是南屋和北屋,中間有個不大的院子。北屋一排是老師的辦公室,伙房和一個教室。南屋一排都是教室,教室兩邊牆都有窗戶,非常明亮。嶄新的課桌擺得整整齊齊,黑板上方牆上寫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八個大字。學校大門外有個大操場,是同學們上體育課的地方。
我們搬進了新學校,再也不用像打游擊那樣經常換地方上課了,同學們都很高興。看到明亮的教室,嶄新的課桌,看到孩子們一排排仰著笑臉,家長們個個伸出大拇指,稱讚說:「能在這麼好的環境里學習,全是咱們書記胡群的功勞,也是孩子們的福氣。」
這是我們梁村有史以來蓋的第一座正規學校。父親為了下一代能得到良好的教育,操碎了心,想盡了一切辦法。父親真了不起,他的業績理當載入史冊,永遠傳頌。
那個時候農村非常貧窮,我們南街雖然蓋起了學校,但是沒有大隊部,更沒有通訊工具。上級有什麼政策要傳達,村裡有什麼事情需要商量,都是父親親自去通知,召集村幹部聚到我們家開會。有時候父親沒時間,就讓我去通知他們。
大隊幹部住得比較分散,一個個通知,既浪費時間又不方便。有時候我自己不願意去,就叫上同學一起去。反正放學了也沒事兒干,同學們也願意跟我一起去通知,特別是左新為,趙雪光和我作伴去的最多。
後來就由我們小學生組織起了一個小喇叭廣播隊,每當村裡有什麼事情要開會傳達,就讓我們小喇叭廣播隊負責通知。同學們分別站到房頂上,從最南頭學校的房頂上開始,往北,每隔一段距離,房頂上站一個人,依次到南街的最北邊。另外的一條街是從我們家往北有50米左右,再往東一拐這條街叫拐子街,也同樣站上同學。我們家在距南口不遠的路東,我每次都是站在自己家的房頂上。
我們第一次廣播是通知大隊幹部開會,各就各位後,先由最南頭學校房頂上的第一個同學喊:「通電了。」往後一個接一個的喊:「通電了」「通電了」。互相喊通後,確定都在其位。社員們也都能聽到。然後再喊:「現在開始廣播啦、廣播啦」,「大隊幹部開會啦、大隊幹部開會啦」,再把幹部的名字逐一喊出來。不一會兒大隊幹部到齊了。
當時這種形式的廣播效果很好。後來村裡無論有什麼事情都用這種方法通知,同學們都願意參加,一開始一個點只有一二個同學,後來一個點有四五個同學,這還成了我們村的一種娛樂方式。每逢有事,到了晚上,我們就站在房頂上開始廣播,大人們都在聽,有的端著碗到街里,邊吃飯,邊聽廣播。我們廣播很起勁,也很認真,廣播完了我們就像完成了一項光榮的任務,非常自豪。
那時候,農村經濟落後物質匱乏,村幹部也非常艱苦樸素,勤儉節約,廉政為民。從不亂花村裡一分錢,工作之餘閒聊天的時候,父親都是用白開水招待他們,村幹部從來沒有聚在一起用村裡的錢吃過一頓飯。偶而想改善一下舌尖,也都是自掏腰包,當時沒有各種小吃。更沒有飯店,我們村只有一個老頭兒,做點小生意。他住在南街最南頭的南莊,賣炒花生,價錢大概是三毛錢1斤。村幹部們有時就買一點炒花生犒勞犒勞自己。他們以抓鬮形式來安排,由一個人寫,每人抓一個,有兩毛,五毛,八毛,最多的是一塊。還有一個是白吃,抓完後他們哈哈大笑,各自掏出自己的錢數。我的一個遠房姑姑叫鳳格。她是大隊婦女幹部,她總是能抓住寫著「白吃」的那個鬮,不用花一分錢。
有一次他們湊好錢後,讓我和二哥去買,母親給了我們一個小包袱拿上。從我們家到南莊走南口水坑中間的小路比較近,所以我們就走水坑的小路。二哥在前邊跑,我在後面跟著跑。買回的花生倒在桌子上。他們先抓給我們孩子們吃,母親給他們燒了開水,他們邊吃邊聊,非常開心。還時不時的一陣大笑,香噴噴的花生我吃得津津有味,那種心情無法形容。最後他們特意給我剩點,第二天我裝到口袋裡,帶到學校分給要好的同學們吃,她們當然也非常高興。
1963年家鄉發了大水,雨不停地下了七天七夜。當時社員們住的房子大多數是土坯的,經不住雨水的沖刷和浸泡。也沒有什麼能擋雨的東西,有的房上蓋著草氈,有的蓋著被單和麻袋,還有的把棉被拿出來蓋上,但只能暫時擋一下雨水,不讓雨水直接沖刷土牆壁,起不到根本作用,所以房子倒塌的很多,有的也漏得成了危房。全村不漏的房子很少,社員們又進入了一個困難的時期。
我們家的房子也是漏得厲害,屋裡地上放了好幾個接雨水得盆盆罐罐。房子隨時有倒塌的危險,但是父親完全顧不上家裡的情況,他七天七夜沒合眼,一直在抗洪救災第一線,他挨家挨戶地查看情況,並發動群眾進行自救,互相幫助,共渡難關。誰家的房子不漏雨,就讓沒房子住的鄉親暫住幾天,在父親的動員下,有房子的鄉親們都自覺地自己擠擠,騰出房子讓沒地方住的鄉親住進來。父親還把老弱病殘的人也都搬到了安全的地方。
父親顧不著家裡的事情,負責家裡安全的重擔落到了母親一個人身上。母親在家一遍又一遍的看著我們家漏房子的變化情況,尤其是晚上就沒睡過覺。她不停地查看,生怕萬一發生危險。母親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在屋裡還不停地把漏滿盆的雨水潑出去。
我們家的廚房漏得快要塌了,不能做飯,就到我們一個親戚家裡做飯。每次做好飯,母親就用扁擔挑著籃子和水桶冒雨,把飯給我們挑回家裡。
幾天後,大雨終於停了,國家調來了救災物資,有紅薯干,有蘿蔔條和糧食。父親立刻分發下去,使社員們感受到了黨和政府的溫暖。黨中央、毛主席時刻把人民掛在心裡,這要是在舊社會,不知有多少人流離失所,多少人餓死道邊。所以人民群眾都非常擁護黨中央毛主席,積極響應黨中央、毛主席的號召,我們村在父親的帶領下抓緊恢復生產,重建家園,順利度過大災之年。
大雨過後,大水把街道土路面沖成了一道小河溝,溝里的水源源不斷地流著。孩子們在水溝里撩水玩耍。婦女們在水溝邊洗衣服,男人們用竹篩子,鐵絲篩子等物品擋在水中撈魚、蝦。還真有收穫,每次都能撈到小魚或小蝦,大人孩子都非常開心。在人們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大雨後的憂愁。街里的水一直流了一個多月,才漸漸退去。
水從西邊馬道街過來,順著街道地勢往東一直流到村東地里的河溝里。村東地勢低洼一片汪洋。水滲了之後成了一片沼澤地,不長莊稼長滿雜草野菜。有一種野菜叫曲曲菜,長得特別茂盛,人們經常去拔這種野菜,這種野菜味微苦,清涼去火,蒸菜餅子或涼拌都非常好吃。也有人拔得多了喂豬。我和同學左新為也挎上籃子跟著大人去拔曲曲菜。到了地頭,先把鞋脫掉,光著腳下去,一會就拔滿了籃子,上來後洗洗腳,不穿鞋把鞋放到籃子裡光著腳回家。
有一次,放了學,我倆去拔曲曲菜,剛把鞋脫了走進地里,還沒走幾步,新為拔不出腳來,一屁股坐在泥里,又急又羞,就哭了起來。我趕緊過去把她拉起來。她懊惱至極,乾脆不拔了,上來洗了洗腳。我也只好陪她空著籃子回去了。童年生活就這樣,我們率真,任性,有歡笑,也有淡淡得憂傷。
我們的學校雖經大雨沖刷,卻安然無恙。學習還要繼續,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無憂無慮地升到了四年級。我們的班主任一直是路老師,他個子不高,對學生要求非常嚴格,嚴肅的面孔,讓學生望而生畏。學生們都很怕他,但是他講課非常認真,耐心,不厭其煩地講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學生們聽不懂。在路老師的嚴格要求下,我努力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升入高小滿有希望。
那年冬天,10月29日,我二哥結婚了,二嫂是我們梁村西街人,叫左任英。二嫂身材中等,白凈的面孔,非常漂亮。二哥結婚那天,我們家大門口掛滿了彩旗,迎風招展,非常好看。院內掛滿了鄉親們送的各種賀禮畫,有單張的,有裝裱的,裝裱的居多。
那天早晨我早早起來了。來我們家幫忙的人很多,非常熱鬧。母親繫著圍裙不停地忙著,高興的得合不上嘴。我問母親什麼時候去接二嫂,母親說你二嫂娶回來了,你快去看看吧。我心想這麼早就娶回來了怎麼可能?後來聽別人說我們南街那天有兩戶娶親的,二嫂娘家比較迷信,農村的習俗講究搶喜門,所以就早早娶回來了。
我趕緊到二哥新房裡去看二嫂,只見二嫂坐在一個炕角里,臉朝里,炕上還坐著好幾個女人。新房裡也掛滿了各種賀禮畫,在正牆上掛有一副中堂畫,上面寫著「胡修身令郎新婚之禧」。「胡修身」這個名字讓我一頭霧水,弄不清楚怎麼回事?我問母親說:「怎麼畫上寫的是胡修身?」母親笑著說:「你問你爹吧。」
父親後來告訴我說,那是在抗戰時期,他是地下黨員,有一次被敵人抓捕的時候為了逃脫,他隨機應變,說出了這個名字。解放後這就成了他的大名。我聽了一下子明白了,原來這是父親在戰爭年代的化名。這使我對父親更加尊重和愛戴。父親太偉大了!
當時我國實行的是四二制,小學四年級是初級小學,五六年級是高級小學,也就是所說的高小。考高小那年的語文作文題目,至今我還記得—「我愛我的學校」。我看到考題後非常高興,因為我對我的新學校非常熱愛,作文也是我的強項,所以我毫不猶豫一股腦寫出了我內心的感受。嶄新的學校,明亮整潔的教室,課桌擺放得整整齊齊,講台上方的牆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八個大字十分醒目。老師站在講台上滔滔不絕,生動形象地細心講解,同學們端正地坐在木凳子上,聚精會神地認真聽講等等,一口氣寫完了這篇作文。沒想到這篇作文得到了老師們的認可,被拿到別的學校,在各班輪著念。當時我大哥在學校里任教,他還拿回家給父母念了念,父母聽了非常高興,他們表揚了我,鼓勵我繼續努力。我因成績優異,順利地升入了高小。那年我11歲。
和我一塊兒生入高小的,我們班一共有四個女生:馬小妮、馬俊月、獻芳和我。除我和馬小妮兒外,其他兩個女生都是留級生,他們都比我大兩歲。我最要好的同學趙雪光沒有考上,左新為比我晚一年,升入四年級。
高小的校址在我們村最北端的西街和北街的交界處。叫北大寺高小。北大寺原名異泉寺,建於明成化年間,是梁村一帶最大的寺廟,曾一度香火鼎盛,後來逐漸衰落,改作學校。
我們梁村村子很大,一共有東西南北四條街,分為三個大隊,東街和北街是一個大隊,還有南街大隊和西街大隊。我們家住在南街的南頭,上學要經過十字街往西一拐到西街的一個巷子裡。順著這個巷子曲里拐彎地走到盡頭,再走一段空曠地才到學校。
開學那天我早早吃了早飯,穿上乾乾淨淨的衣服。和馬小妮兒作伴一塊兒去上學。班主任王老師在教室里迎接同學們的到來。教室看上去有點兒破舊,但打掃得非常乾淨。來自全公社的同學們高矮不一,穿著各異。但稚嫩的臉上洋溢著同樣的幸福笑容。我個子最矮,被排在了第一桌。第一節課,班主任王老師介紹他叫王新福,校長叫劉紹文。我們班一共有七個女生,我們南街四名,西街一名叫劉惠芬,北街兩名叫愛菊、愛榮。我們很快就熟悉了,我們也知道了北街的兩個女生都是退了幾次班才升到高小的。其中那個叫愛菊的女生,同學們說他有十六七歲了,她不怎麼和我們一塊兒玩,喜歡獨來獨往。我年齡最小,馬小妮比我大一歲,我倆經常在一起,關係比較好,上學放學,結伴同行。
在我們上學經過的拐彎兒巷子裡有一戶人家,每天有一個老者在大門口坐著太師椅,嘴裡叼著有二尺多長的大煙袋,咕嚕咕嚕地吸煙。同學們都很好奇,不知道那是什麼煙袋,每天放學都駐足觀看一會兒。那位老者閉著眼睛悠閒地吸煙,從不睜眼看我們,後來聽大人說那是水煙袋。
那時候學生們沒有課外作業,每天下午放學前把作業本交到課堂上,放學後就是我們的天下了,盡情玩耍。但是老師很辛苦,每天晚上老是熬夜,把每一個學生的作業都一道題不落地看一遍,批上對錯,第二天早早放回在課堂桌上,同學們把老師指出的錯題重新做一遍。如果不會,老師就耐心地講解,老師的敬業精神很令我感動。老師是我的榜樣,我也特別尊敬老師。我努力學習,遵守紀律,成績一直不錯,尤其是語文學起來得心應手。每篇作文都會得到老師的稱讚,每次考試都在95分以上。一年以後,我升入六年級。從上個六年級退下來的一個男生叫姜春付,他當了班長,個子不高,黑乎乎的圓臉,迷逢著眼睛看人,他討好女生,想盡辦法和女生套近乎,找機會和女生說話。我對她很反感,從來都不理他。從他眼前過,總是昂著頭不看他,他也幾次說我像高傲的公主。上自習課,他也不做作業,看著我們女生誰說話了誰抄作業了,只要老師一批評,我們就知道是他又打小報告了。我們女生都特別恨他,聯合起來和他吵架。現在看來那都是童趣。
我們學校的操場非常大。有籃球場、有沙坑,每個星期二要上體育課,有打籃球、跳高、跳遠。我長得比較瘦小,靈活好動,除打籃球外,跳高、跳遠都是我的強項,成績總在前一二名。
少年的生活五彩繽紛,過六一兒童節的時候,學校組織演節目,有打錢杆、有大合唱,我參加的是大合唱,歌曲是《黃河大合唱》。經過短暫的排練,到了「六•一」,老師給我們簡單地化了妝,排上隊,先到街上遊行,喊口號,老師領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熱烈慶祝六一兒童節」等口號。然後再到指定地點去參加演出,雖然演得不是那麼專業,但都演得非常認真。個個都滿頭大汗,心裡也非常高興。
一到星期天我就和新為、增菊、二妞等小夥伴玩耍,踢毽子、跳繩、踢瓦片兒、丟石子等遊戲。我們還去我們村的南崗上去找青石和火石,砸成一公分半左右的塊狀,細心打磨直到光滑不硌手為好。有時候跟上大人到地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也有時候幫大人推碾子磨面。總之少年的時光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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