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有人的地方,也一樣孤獨

2019-06-01   讀書廣記

應該怎麼讀《小王子》?

在兒童小說里,《小王子》屬於晦澀難懂的一類,其書邏輯散亂、敘述無序,經常讓我們這些思維成熟的成年人感到無趣。就如書的開頭所說,在小孩子眼裡是一副蟒蛇吞象的畫,在大人那卻成了一頂帽子,若想理解童話書,我們需要用孩子的眼光去閱讀。

想弄清《小王子》的敘述思路,那可不太容易。其實《小王子》的真正開頭是IV中的這句話:

「從前呀,有一個小王子,他住在一個和他身體差不多大的星球上,他希望有一個朋友....」

——「希望有一個朋友」是後來小王子進行星際漫遊的最初目的,而在宇宙中尋找朋友就是這個故事的敘述思路。小王子之所以要找朋友,那是因為他太孤獨了,至於他為什麼會孤獨?他該如何解救自己的孤獨?這就是《小王子》的一個主題。《小王子》跟其他童話一樣,採用了一個熟悉的題材,通過找朋友的故事來表達作者的思想。

小王子的苦惱與孤獨

小王子所生活的星球上長滿了猴麵包樹,這種樹在最初的時候長得跟玫瑰差不多——純真而美好。可是等它們長大之後,就像沾染了惡習的大人一樣,四處充塞於星球之上,會把「整個星球搞得支離破碎」。

為了不使自己迷失在星球之上,小王子每天都得拔除自己心中的猴麵包樹,並告誡所有人「要當心那些猴麵包樹!」後來他厭倦這種枯燥的工作,一心希望能有一隻啃草的羊來幫忙,替自己把猴麵包樹全吃掉(這是他讓飛行員畫羊的原因),但同時他又擔心猴麵包樹跟玫瑰長得太像了,羊可能會誤吃掉玫瑰,這又令他感到很矛盾、很苦惱。

小王子就這樣在自己的星球上孤獨的生活著,他沒有一個朋友,唯一的樂趣就是觀賞夕陽西下的溫柔晚景,他甚至獨孤到一天要看四十三次日落。然而最令小王子苦惱的事情是羊會不會誤把玫瑰當成猴麵包樹而吃掉,他曾自我安慰說玫瑰有四根刺,能夠保護好自己。但他也得承認:

「幾百萬年以來花兒都在製造著刺,幾百萬年來羊仍然在吃花。」

某一天,小王子忽然發現有一株小苗長出了一個很大很大的花蕾,最終變成了一株「不太謙虛」但「麗姿動人」的玫瑰。

小王子把玫瑰當成自己的好朋友,對她進行無微不至的照顧,但玫瑰那敏感多疑的虛榮心卻讓小王子感到很折磨。小王子讀不透她的心,他僅根據自己的所見來判斷玫瑰,他猜不透玫瑰隱藏在冷艷外表背後的溫情——他不懂得愛,所以他感到孤獨

小王子尋找朋友的旅途

因此,小王子決定離開B612,到附近的宇宙中去尋找朋友。他在第一個旅行的星球上遇到了一個十分自我的人(國王),這個自我的人認為全世界都要圍著他轉,但他又沒有能力控制全世界,於是他就自我欺騙,把理所當然的事情都說成是自己的命令,並美其名曰:「權威首先應該建立在理性的基礎上」。小王子覺得沒法跟這種人做朋友,認為他是一個「奇怪的大人」,一刻也不想呆在他身邊。

第二個星球上住著一個愛虛榮的人,這個人只聽得進讚美的話,他只追求美貌、服飾和財富,只想讓人欽佩他,卻從不會為別人著想。小王子覺得這也不是他的朋友,他說這個人「十分古怪」,於是又啟程離開了。

第三個星球上住著一個羞愧的酒鬼,酒鬼因羞愧而喝酒,因喝酒而羞愧,醉生夢死,自然無法與孤獨者為伴。

第四個星球上住著一個嚴肅的實業家,這個實業家把自己對物的感覺異化成了占有感。他占有星星的目的是把它們寫在一片小紙頭上,然後鎖在抽屜里。同樣,如果他占有了朋友,那他也會把朋友們寫在小紙頭上,然後鎖進抽屜里去。因此他不能成為小王子的朋友,小王子認為擁有不是寫在小紙頭上,而是要對所擁有的東西有益處,要對朋友有益處。

第五個星球上住著一個點路燈的人,小王子認為只有這個人在為他人著想,他點著他的路燈時,就像增添了一顆星星。「他所關心的是別的事,而不是他自己」——這是點燈人與國王、愛虛榮者、酒鬼、實業家的根本區別。可是,點燈人雖然可能是一個忠實的朋友,但他卻又是一個懶惰的人,在生活中只喜歡睡覺,總是把自己局限在狹小的領域,乃至他的星球里容不下第二個人——容不下一個朋友,小王子只得選擇離開。

第六個星球上住著一個老地理學家,這個地理學家整日困守於書齋,從不出門去接觸自己所研究的對象,他只是把探險家提供的材料記錄下來,然後對探險家的誠信進行考察。他只迷戀永恆的東西,他以科學自居,卻從不為探測的準確性負責——他沒有責任感,他只想坐享其成。因此,他不能成為朋友,但他啟示了小王子,讓小王子記起自己對玫瑰花的責任。最後地理學家教小王子去地球找朋友,因為——地球的「名望很高」。

可是小王子在地球上能找得到朋友嗎?地球上有111個國王,7000個地理學家,900000個實業家,7百50萬個酒鬼以及3億多個愛虛榮的人。孤獨者小王子,他想要在地球上找到一個朋友,談何容易!

有人的地方,也一樣孤獨

小王子最終降落在非洲的沙漠上,他遇到了一隻蛇。小王子對蛇說:「人在什麼地方?在沙漠上,真有點孤獨。」

不料蛇卻說:「到了有人的地方,也一樣孤獨。」蛇知道,小王子在人群中是找不到朋友的,因為他不懂得愛,他應該回到自己的星球上去,那裡有值得他愛的人,有他真正的朋友。

小王子並沒有明白蛇的話,而是繼續穿越沙漠去找人,他向一朵花問路,花告訴他:人因為沒有根,所以經常到處跑,不容找得到。

最後小王子登上了一座山,他對著懸崖峭壁大喊:「請你們做我的朋友吧,我很孤獨。」卻只能聽到不斷傳來的迴音。

這使小王子明白了,地球上是找不到朋友的,這裡的人只會重複別人的話,還不如B612上的那朵玫瑰——「她總是自己先說話......

要怎麼去交朋友?

後來小王子遇到了一隻狐狸,他想跟狐狸做朋友,他接連說:「我來找人」、「我是來找朋友的」。

狐狸卻說:「我不能和你一起玩,我還沒有被馴服呢。」可什麼是「馴服」呢?狐狸說「馴服」的意思就是「建立聯繫」。馴服就俘獲對方的心,與對方在心靈上建立聯繫。

小王子說:「有一朵花...我想,她把我馴服了...」小王子的心已經被玫瑰花給俘獲了,所以他才對玫瑰花念念不忘,他深愛著玫瑰花,但他不懂愛,因為他顛倒了「建立聯繫」與「理解」的順序。

小王子認為要想與某人建立聯繫,就得先理解她,但他又沒有耐心和時間去理解,因此他不知道什麼是愛。

狐狸則教導他說:「只有被馴服了的事物,才會被理解。」只有與某個人建立了聯繫,才能夠逐漸的去理解她。小王子之所以孤獨、之所以沒有朋友,正是因為他像商人一樣,只想到商店裡購買現成的友誼,但世界上並沒有現成的朋友——所以他沒有朋友。他應該做的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是渴望先摸清人的底細才與人建立聯繫,那樣的話,他只會把自己包裹在孤獨之中。

因此,狐狸教導說:「應當非常耐心」,要從稍微遠的距離開始,不用搭訕,不要急於交談,因為「話語是誤會的根源。」要不斷地向人靠近,逐漸建立起聯繫,這樣才能了解他人,結交朋友。當小王子與狐狸建立起聯繫,成為朋友之後,他也就理解了愛,懂得了如何與玫瑰相處,於是分離的時候就臨近了。

臨別前,狐狸又告訴小王子,去交朋友、去愛,都需要足夠的耐心,需要足夠的時間,需要足夠的責任感。如果你對自己的朋友用了心,那麼你的朋友就會是獨一無二的,「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實質性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同樣,如果你對朋友用了時間,那麼你的朋友也會是獨一無二的——

「正因為你為你的玫瑰花費了時間,這才使你的玫瑰花變得如此重要。」

最後,只有你對自己的朋友負責到底,他們才是獨一無二的,「你現在要對你馴服過的一切負責到底。你要對玫瑰負責...」

小王子解除飛行員的人生困惑

跟小王子一樣孤獨的另一個人是飛行員(書中的「我」),飛行員兒時因不為大人所理解,最終放棄了畫畫的夢想。因為地理學得好,他選擇了飛行員這個職業,他曾說:「我就這樣孤獨地生活著,沒有一個能真正談得來的人。」一直到六年前的某天,他的飛機在撒哈拉沙漠上擱了淺,正當他覺得自己「比大海中伏在小木排上的遇難者還要孤獨得多時。」小王子出現了。

小王子給飛行員講述了自己找朋友的故事,飛行員原先以為自己跟別的大人不一樣,還保持著童真。可是當他接觸到小王子後,他發現「我卻不能透過盒子看見小羊。我大概有點和大人們差不多,我一定是變老了。」正因如此,飛行員起初並不關心小王子的故事,他一心只想要修好飛機,但他始終沒有找到故障點。

小王子告訴飛行員,比起生命來說,有一個好朋友難道不是更重要的嗎——「即使快要死了,有過一個朋友也好麼!」生命固然重要,但生命就像廣闊的沙漠,如果一個人生活在孤獨之中,那麼生命的沙漠將是痛苦的地獄。可是如果一個人在孤獨的生命里找到了朋友,不正像在沙漠之中找到了一口井嗎?

所以小王子說:「使沙漠更加美麗的,就是在某個角落裡,藏著一口井...」他用這種童真的語言向飛行員講述了人生的意義。

最後飛行員的困惑得到了解除,他也對小王子說:「是的,無論是房子,星星,或是沙漠,使它們美麗的東西是看不見的!」小王子指責那些不明白人生意義的人,說「他們往快車裡擁擠,但是他們卻不知道要尋找什麼。於是,他們就忙忙碌碌,來迴轉圈子...」如果他們能明白人生的意義,那麼「他們尋找的東西是可以從一朵玫瑰花或一點兒水中找到的...」

故事的結尾,小王子叫飛行員離開自己,回到機器那裡去。但飛行員始終放心不下小王子,他為了保護小王子,挺身而出,將毒蛇趕走,這說明他已經認識到了朋友的意義,認識到了責任,他找到了人生沙漠中的那口井。所以小王子說:「我很高興,你找到了你的機器所缺少的東西。你不久就可以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