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菲《卵生的救世主》(三十六) | 科幻小說

2020-09-07     不存在日報

原標題:趙雪菲《卵生的救世主》(三十六) | 科幻小說

今天更新趙雪菲的長篇《卵生的救世主》36話~

【前情提要】

害怕戰爭的泊對即將到來的遠征的顯得十分擔憂,椏借這個機會提出替她參加遠征.為了給自己的父母報仇,但是濯卻拒絕了她的加入。除了給出椏並不適合戰鬥這一條理由,她還反問椏是否明確這場戰鬥的目的。椏無法回答,卻仍然纏著濯讓她給出一個明確的理由,後者則不合時宜地提起葛和望並沒有死的事實。椏不敢相信濯騙了自己,並問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 趙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學生。曾獲得第四屆水滴獎短篇小說三等獎,作品多是圍繞個體的情感訴求和技術(或通過技術和外界)互動,比較擅長表達人物情緒,引發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樣活著》《它的腦海之中》《材料兩則》。

卵生的救世主

第三十六話 朴子壋

全文約3300字,預計閱讀時間6分鐘。

椏最後還是被允許加入隊伍,濯說,她既然想去,那就自己去看看一切的答案究竟是什麼——前提是她能活到那個時候。椏當然不會理會她言語中的刺激,她興奮地和其他所有辛漱垵的挲瑪一樣,全身鋪滿去年冬天中產生的灰燼,在辛漱垵其他居民的送別的乾枯花瓣中離開石柱上的中心聚落,在環繞辛漱垵的山脈緩坡一側集合。

和她們的梓蟲隊一起離開的還有十幾天來源源不斷從各個補語者據點運送來的物資。所有的辛漱垵居民都幫助她們背了些物資,但要離開的挲瑪們還是背的最多,來回兩三次的挲瑪也有。

椏最後把所有的東西都帶到時,泊已經在那裡等她了,她一早就開始幫忙運送那些東西。看到椏終於閒了下來,泊湊近她,用自己的附肢靠近她——如同表達朋友間的不舍。

梓蟲晃動背部準備出發,泊和椏親昵交纏的前肢被迫鬆開。

椏。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椏搶先一步,她的心聲越學越好,已經到了可以通過微弱的信號來猜測別人意圖的地步。泊、濯以及大部分見過椏的辛漱垵居民都承認,她進步很快,戰場不適合你這種人,它應該是我和濯這種人的——

我和你不是一種人。濯碰巧路過毫不猶豫地打斷她的話。她說完,身體靠後的肢發力,一捆絲網捆好的東西被扔到了椏身後那隻梓蟲的背上,捆好它們,那是給你的。

如果是別的時候,椏肯定會對她的指使表示氣憤。但是自從上次對峙之後,椏的確很久沒有見到濯了,做的又是給她送東西的事。讓椏更沒有理由抱怨。

說到這兒,泊也取下背上厚厚一隻木筒,我也給你準備了點東西,打開看看?

椏道過謝,接過木筒。裡面曬乾後的柔韌網絲卷在一起,泛著有些古舊的深黃色。

這是......

這是辛漱垵的寶貝。

那是你喜歡聽的史詩故事。濯也在旁邊搶答。

我喜歡聽的故事......?

心聲和匣腔音還能變成有型的東西麼?椏不敢置信,幾條附肢輪換著抬起又落下,像是某種疑惑導致的思考衝動。

泊和濯都被她的舉動逗笑了,遠處和朋友們告別的挲瑪都不解地看向她們。

它曾經是可以被釋讀的文字。

文...字...?椏能感到它和詞彙有著什麼相似之處,但又不知道思想中的、聲音中的東西怎麼能被表示在實體的事物上。或者說,它們怎麼會儲存在一隻木筒里,表現在一卷干網絲上呢?

就是詞語的符號。泊為她解釋,在文字可以被釋讀的情況下,一個事物既是它自己,又是腦海中的一個聲音,還是一個可以被看見的勾連符——最後一個就是文字。

等她回來在解釋吧,我們準備上路了,把泊送給你的東西收好。

臨走的時候,泊忽然想到了什麼,顯得很悲傷:

我答應過你看夜空,但我們總是太忙,總是一回到巢網上想打瞌睡。

那是你,我可沒有,椏有些歡快地想著。但她的確很忙,在泊和濯中間兩頭跑讓她這麼久都沒顧上這件事兒。

但我好歹看到了幾次。那幾次都是跟濯從冶煉洞穴下山回來的路上。

等你回來吧。泊如此向她許諾,我們再一起去看。

隊伍啟程,梓蟲慢慢爬動,天空被略帶寒意的春風吹得清澈,各色的飛蛉越過他們頭頂,一切像椏來時——

好。

椏向泊揮舞附肢,既是告別,也是安慰。

再見了辛漱垵,椏在心裡說道。

她的梓蟲在隊伍的末尾,沒有人會聽到,她心聲不會被任何人聽到。

送別人們為隊伍唱辛神的歌,歌聲越來越遠。那些各式各樣描繪心境的詞語——擔憂、期盼和不舍共同織就了一張屬於補語者們情感之網,籠罩其中最多的是愛和悲傷。

再見了,椏又在自己的心裡念叨了一遍,辛漱垵是一位好心收留她的不錯主人,但客人是時候啟程。

如果她能活著回來,她一定要再次拜訪辛漱垵,或許再次拜訪之後,椏想著,就再也不離開。

隊伍用了幾天抵達最後一站補語者據點朴子壋。

朴子壋和辛漱垵一樣在山中,為了將河水引向這裡朴蕨灌叢建築了小堤壩,和堤壩距離不遠的據點因此得名。在她們到來之前剛剛下過一場雨,嫩綠色的一切都讓椏感到熟悉,必起辛漱垵,朴子壋的景觀更像是她的家鄉。

這有點違反椏以為的補語者們選擇據點的方式,避風,有穩定的水源,有陰冷的地方(如山隙)用來種植蘑菇或者適合蚜蟲生長的植株。朴子壋和大多數補語者據點最大的不同是她們的種植的植物。朴子壋是季節性的營地,朴子壋中生活著一種結大孢囊的植物。朴子壋挲瑪們就依靠這樣的事物過冬。

總體而言,補語者們的語言和她們生活的地方緊密關聯。朴子壋的挲瑪和莪谷來的一樣,心聲中充滿了椏未曾接觸過的詞彙,她們用那些來自另一個小世界的詞彙比喻、暗示,來證明一個道理或者形容一個行為。

你會習慣的。濯在她訴說苦惱之後這麼告訴她,春天的狩獵就是這樣。

完事還不忘補充,雨林外的世界很大,我們不得不接受並尊重其他的同胞。

補語者的隊伍在朴子壋喝了孢子果研磨出來的熱熱的粉狀糊,借著她們冬天至今還未熄滅的篝火討論作戰計劃。

作戰的地點在被補語者們稱為萊泗坳的山谷,來自西部北部的補語者隊伍因為語言和作戰策略更相近而被整合成一個隊伍,統一接受濯的指揮。來自南部的補語者據點大都臨海,她們不適應跨越山地的作戰而被要求在平原,也就是進入山谷的隘口前引誘主語者們的守衛。

椏在一個很偏很遠的網上倒掛著看她們的討論,所有更好的位置都被那些「更重要」的挲瑪們占了,他們是副手、特殊行動的隊長或者記錄員——最後一類職業也是椏第一次聽說。她們承擔了記錄戰爭和有關補語者一切活動的職責,她們把這些東西傳誦成雜以匣腔音和心聲形式詩歌表演,就像是椏在辛漱垵聽過的那種。

在她們討論山南還是山北更適合翻越的時候,一位記錄員站出來,她靈巧地在網上跳躍著跨過她的其它同胞。

記錄告訴我們,每十次我們走山南的道路,九次戰鬥是滿載而歸;而每十次我們走山北的道路,只有六次戰鬥能夠獲得我們想要的數目。她一邊圍著篝火一邊毫不怯場地向那些體型比她更大也更有力量的補語者們宣布記錄員的觀點,我們應該走山南,因為主語者更喜歡山南的位置作繭且防守力量比較薄弱。

好了,我們知道了,濯代表西北的挲瑪們說,但是走山南還是山北,也要看今年的兩條路上雪融化的程度具體情況,以儘可能地避免戰鬥前的減員。

等等.......椏一位自己聽錯了,「作繭」?補語者們戰鬥的目的是什麼?

挲瑪的卵......?

古怪、好古怪。

念頭變成詞彙,詞彙變成心聲。

你是剛剛成年的挲瑪麼?身旁一個補語者問道,她顯然是聽到了的椏的心聲,你來自哪兒?她們沒有告訴你這些?

一連串問題讓椏覺得尷尬到無地自容,她看了一眼濯就逃離了網的中心,心中滿是分神的濯也正巧看著她那個場景。走的時候,會議還在討論繭數的分配問題,來自南方的補語者正在控訴上次的分配她們遭到了不公平的對待。

她現在理解濯話里的偷竊是什麼意思了——不是比喻,不是修辭手法,就是貨真價實的偷竊,偷竊主語者們包裹在繭里的挲瑪卵。

戰爭是補語者生存的手段。

椏明白了,她徹底明白了。這就是為什麼她們不需要主語者或者助語者也能夠獨自生存的原因。

那她呢?

她的遭遇呢?

對於辛漱垵,那個美麗的城市,她是什麼呢?

濯當然不需要救望和葛,她們的原本目的就是搶奪主語者的財產,而她們最寶貴的財產就在山谷中,是明天,是一個補語者據點要存續下去所必需擁有的——新的居民。

對挲瑪而言,生存很簡單,狩獵、捕撈和馴化其他生命的本領讓我們很容易就在適宜的土地上生存下來。

「那什麼才是困難的呢?」

繁衍。

「但是您和父親已經有我們了不是麼,我和姐姐。」

母親曾經對她說的話也忽然有了含義。身旁,朴子壋的春天在一場椏沒見到的雨後蓬勃的生長。主語者殺害了她的親人沒錯,但似乎,補語者也不是她的朋友。椏陷入了思索,孤零零地趴在網的邊緣。

你隨時可以回去。開完會的濯最終找到了椏。

回到辛漱垵?我現在對那兒感覺很奇怪......它建立在我們這次這樣的行動上,建立在對於主語者領地的侵犯和劫掠上.....

我和你說過——

是啊,你和我說過。椏不帶責怪地附和,她只是對著整個世界感到失望,為什麼你們不能像是我們那樣生活呢?大家和諧地生活在一起。

濯的表現,仿佛椏問了一個挲瑪可以問出來的最蠢的問題。

如果人們可以『和諧』地生活,那麼為什麼你的母親要從黑崖逃到雨林中呢?

這次換椏沉默。她說的對,母親一定是為了逃離黑崖的某種力量才會這麼做的,那種力量和補語者的生活方式有關係麼?

萊泗坳里有能解答這一切的答案麼?她如此問道。

我不能保證,但我敢保證的是萊泗坳絕對會有死傷,就看你想要答案還是活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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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康盡歡

題圖 | 動畫《來自新世界》截圖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8gNMaXQBeElxlkka4tcm.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