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3.10,是武俠大家金庸老先生96歲生日。所有武俠小說迷都值得記住的日子。
金庸先生的武俠名著被改編的影視劇也不計其數。從他的第一部武俠小說開始連載的1970年代開始,直至如今的2020年代,50年多的斗轉星移,無論時代審美變成什麼樣,對金庸先生的敬佩是從未改變!
要說如今,金庸武俠小說改編的影視劇每年依然層出不窮。無論是按照原著一字一話的死摳照搬,還是被無數大IP網文汲取養分搬進自己的小說當金牌梗,幾乎都被冠以「魔改」之名而引發一波波的口水戰。
不過要說「魔改」最著名的大師級人物,還要聚焦於1990年代幾大導演的經典之作。其中王家衛改編的《東邪西毒》可謂是是「經典中的魔改最佳」!
《東邪西毒》是最早的同人電影
《東邪西毒》(1994)是王家衛所有電影中,最特別的一部——唯一古裝片不說,更以金庸先生原著作故事藍本。
這對拍片幾乎不寫劇本的老王來說,實屬難得。畢竟片中角色都是耳熟能詳、威震江湖的大俠,就算再怎麼按照自己的想法改編,至少人物走向不能偏離老爺子原著的軌道吧!
前傳電影里,東邪西毒年輕時浪蕩江湖的樣子
金庸原著中,江湖四大神應該有的本來模樣
但說實在的,老爺子並沒有一部原著名叫《東邪西毒》,這些著名江湖人士不過是貫穿《射鵰》《神鵰》兩部原著的大神而已。
就像王家衛曾經說過的——最初就是因為太喜歡「東邪」和「西毒」倆名字,才從老爺子手裡買了版權。與其說《東邪西毒》是《射鵰》前傳,倒不如說它是一部金庸武俠的同人電影!
《東邪西毒》雖以金庸之名,但畫風卻被蒙上了古龍氣質!
既然買了版權,不能光靠幾個大神的名字吧?所以,多少能從電影中找到些跟原著相關的細枝末節,心中有點暗涌。
首先,最明顯的原著梗就是「九指神丐」。原著中的洪七公因為貪吃而斷了一根手指,而老王把這其中的原委,說得明明白白。
光腳的草根刀客洪七(張學友),為了幫想替弟弟報仇的女孩(楊采妮),以一個雞蛋為報酬與刀客廝殺,卻因此斷了一根手指,付出了慘痛代價,還被殺手經紀人歐陽鋒(張國榮)唾棄……
最終洪七成了最明白的江湖俠客,帶著老婆一起闖江湖。字幕直接交待了這部「同人電影」與原著的聯繫——
第二個原著梗,是歐陽鋒朝思暮想的白駝山,以及念念不忘、一直深愛卻從沒說出口的女人——他的大嫂(張曼玉)。老王用古龍畫風,補全了金庸原著中,最不招人待見的大惡人歐陽鋒的青春愛情故事。
一壇「醉生夢死」,讓歐陽鋒永遠不會忘記,反而讓記憶變得更加清晰,哪怕是在夢中。而他從沒忘記的女人,為了嫉妒,放下這段年少深情,甚至是嫁給了他哥,成了他大嫂。
這是原著中隱形情節,歐陽鋒的大嫂從未露過面。有的不過是對白駝山的殘片記憶。他在緬懷什麼?老爺子沒有明說,老王也沒明說,都在那個一輩子都在靠窗企盼,直到終老只留下一聲悶哭的女人身上。
到底有多愛?——明明是慕容燕(林青霞)在摸歐陽鋒的身體,但在半夢半醒之間,他卻感受著另一個女人(張曼玉)的手的溫度……
而跟原著最契合的,無非就是最終,浮現在大嫂眼前,那個沉默的孩子的背影……他不是別人,就是他與歐陽鋒在離別夜播下的種——後來被歐陽鋒稱作「侄子」的歐陽克……
還有,就是那個叫做「桃花」的女人了。他一直跟歐陽鋒說,「他家鄉的桃花快開了,但他馬上就看不見了」——這個盲武士(梁朝偉)應該是他們年輕時遇到的最悲催的刀客。
最後盲武士對他說,「如果我回不來,請幫我找一個叫黃藥師(梁家輝)的人,告訴他我家鄉還有個女人在等他。」
老爺子原著中,黃藥師住在桃花島,唯一愛的女人就是他早逝的愛妻馮蘅。而電影中的桃花,到底是一座小島,還是一個女人呢?而後來的的她是不是就是馮蘅呢?這值得推敲。
歐陽鋒後來也去了盲武士的家鄉,那裡沒有他說過、以及夢見過的桃花——桃花不過是個女人的名字。她是盲武士的女人,卻愛上了丈夫的好友黃藥師……這讓多少人不解的「桃花緣」,也算有了個了了結。
最隱形最神奇的原著梗,非慕容燕/慕容嫣(林青霞)這個雌雄同體的雙生人莫屬啦!ta離開歐陽鋒後,神經分裂地對著水中倒影練劍到癲狂。後來ta有了個名字,江湖人稱他為獨孤求敗!
獨孤求敗是哪位高人?電影《笑傲江湖》出現過,他就是隱居荒野,點撥令狐沖的世外高人,名叫風清揚的長髯大仙。
電影《笑傲江湖》,大神風清揚就現身了
林青霞也是一位「高人」——在徐克眼中,她穿起紅衣就是東方不敗;王家衛眼中,她換了素衣就是獨孤求敗!
王家衛說:《東邪西毒》就是屬於他的「半生緣」,雖然他跟張愛玲之間的契合,也是有緣無分——老王曾給張愛玲寄過影片錄像帶求合作,幾個月後她才看到,她隨後給老王回了信,老王又沒看到,這樁往事就這麼被擱下了,直到張愛玲仙逝,兩人也沒合作成……但對張愛玲的《半生緣》心心念念的老王,卻無意中用這部「同人電影」將武俠大師與文藝大師無縫拼接。
回頭想想,無論是歐陽鋒-慕容嫣-黃藥師,還是黃藥師-大嫂-歐陽鋒,或盲武士-桃花-黃藥師這多重三人關係,以及彼此間牽絆半生的緣分,何嘗不是武俠版《半生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