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美人終薄命；古來俠女出風塵。其地之鳳毛麟角；其人如仙露明珠。」這是大將軍蔡鍔贈與一位妓女的聯，字裡行間表達的都是敬意與深情。
硝煙四起的年代，小愛無情，大愛無疆。能夠堅持自我追求，不被世俗污垢所沾染的人能有幾多？
偏偏在眾多七尺男兒流連往返於燈紅酒綠之所時，一女子做了他們不敢做的事，做了他們做不到的事。可恨她不是男子，可憐她只是一名被生活所迫的妓女。她就是史上難得一見的俠妓——小鳳仙。
圖 | 小鳳仙
一
小鳳仙，原名朱筱鳳。1900年出生於杭州的一個沒落滿族家庭。由於她是偏房所生，再加上作為八旗武官的父親被解職，因此她從幼年起就過著貧苦的生活，甚至連生母的疼愛也得不到。
原本就已經不幸福的家庭，隨著父親的病逝，小鳳仙的人生變得更加迷茫。因為小鳳仙的生母只是個小妾，一直都不受人待見，等到父親死後，正妻就索性把母女二人都趕出了家門。
尚且年幼的小鳳仙只好跟著母親四處流浪，連基本的生活也難以為繼。後來母親想要再嫁，全然不顧自己幼小的女兒，狠心地把僅有13歲的小鳳仙賣給了一戶人家做婢女。
這戶人家的男主人是一位名叫曾孟朴的文人，還曾經寫過《魯男子的風流》一書。無奈文人也愛風流，他也無法為小鳳仙帶來穩定的生活，反而將她推向了深淵。
那時，曾孟朴經常在上海清和坊的媚蓮小榭風流度日，並且認識了一位叫彩鸞的雛妓。被激情沖昏頭腦的他根本毫不顧忌彩鸞的妓女身份，沒過多久就把她娶回了家。
原本相安無事的生活很快就被打破了。眼看作為婢女的小鳳仙出落得越來越漂亮，曾孟朴不禁對她產生了壞心思，春心蕩漾的他忍不住對小鳳仙做了齷齪之事。
年僅15歲的小鳳仙哪裡經得住這樣的折磨，從此之後，她整個人都變得鬱鬱寡歡。可是被逼無奈也只好繼續在孟家待著。
沒想到曾孟朴的妻子彩鸞很快就發現了丈夫與小鳳仙之間的微妙關係。彩鸞擔心小鳳仙將來會騎到自己的頭上，於是她藉機讓媚蓮小榭的老鴇帶走了小鳳仙。
二
當時的上海正可謂是燈紅酒綠惹人醉，絢麗的霓虹燈下人來人往。而媚蓮小榭這樣一個娛樂場所自然也是熱鬧非凡。
有人歡喜有人愁，自從小鳳仙被帶到媚蓮小榭，她知道自己的一生已經註定無法得到自由了。她痛恨先前拋棄她的人，但是她又無法改變現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佯裝歡笑去伺候每一位客人。
小鳳仙的美貌吸引了許多男人前來一睹芳容，他們紛紛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是小鳳仙的心無動於衷。雖然她被「禁錮」在這裡，但是至少她還有自己自由的思想，她和身邊的人都不一樣。
每天的歡愉蝶舞幾乎讓小鳳仙變得麻木了，本以為餘生就只能渾渾噩噩地了卻此生。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一生還有幸遇見一位令她如此難以忘懷的男人。
這位男人正是後來改變了她一生的大將軍蔡鍔。兩人的故事真真假假，說不清道不明，但這段戀情的確在小鳳仙的生命里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蔡鍔是愛國志士梁啟超的學生，出生於一個貧苦家庭，但是他天生好學，也頗有抱負。從學習文化到學習軍事，他註定不是一個平凡的人。
雖說：「時勢造英雄」，但是真正的英雄並不會僅僅因為時勢才能脫穎而出，無論處於何種境地，他們始終是心系正義的。
身為總督的蔡鍔手裡雖然掌握著重兵，卻也因此惹得政治家袁世凱的「特別關注」，蔡鍔就如同螃蟹一般被人束縛住了鋒利的爪子，根本動彈不得。
圖 | 袁世凱
三
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中註定的，若不是蔡鍔在工作上的失意，想必也不會遇見小鳳仙。
小鳳仙17歲那年，蔡鍔來到媚蓮小榭。當蔡鍔第一次見到這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美女小鳳仙時，他就被她身上的氣質吸引住了。
而小鳳仙眼中的蔡鍔也同其他的男子有很大的差別。由於長時間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小鳳仙早已練就了一雙慧眼。當她看到炯炯有神，優雅紳士的蔡鍔時，她便開始留意他的言行。
此後的幾天裡，蔡鍔都來媚蓮小榭找小鳳仙，而小鳳仙也在暗中觀察蔡鍔的一舉一動。她發現蔡鍔並不是那種花天酒地的紈絝子弟，相反，他常常魂不守舍地坐著那裡一動不動。
出於對蔡鍔的好奇，小鳳仙特意向別人打聽關於蔡鍔的事。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蔡鍔是一位愛國將軍，當時他正受到袁世凱的嚴密的監視。
小鳳仙知道蔡鍔不同於尋常之人，但是沒想到他正在為了這個國家默默付出著。她的生活似乎又有了一絲陽光，她想到自己的身份或許可以幫到蔡鍔。
於是小鳳仙決定幫助蔡鍔擺脫袁世凱對他的懷疑，她對蔡鍔說明了自己的心愿，並且建議他可以假裝流連於花叢無法自拔，讓監視的人以為他的志向已經被消磨殆盡了。
在那之後，小鳳仙與蔡鍔越發親密無間，故意整天外出逛街買東西，兩人每天在公共場合秀恩愛。不僅如此，蔡鍔還在家裡呵斥妻子，把整個家弄得雞飛狗跳。當然，這也是這一場戲的一部分。
之後，蔡鍔在小鳳仙的掩護下成功地逃出了北京，小鳳仙與蔡鍔在火車站分別，她含淚為他踐行。雖說兩人只是戲中人，但是經過長期的相處，要說沒有感情也不可能。
送走蔡鍔後，小鳳仙回到媚蓮小榭，痴痴地等著蔡鍔回來。其實她也明白，此次分別，再要相見就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但是她願意等他，她清楚他不會辜負自己。
圖 | 將軍蔡鍔
四
蔡鍔去到天津，與袁世凱鬥智斗勇，在第一場鬥爭中贏得了勝利，他也成為了眾人誇讚的大英雄。同時小鳳仙和蔡鍔的故事也被廣為流傳，一夜之間，小鳳仙成為了俠妓。
但是命運弄人，小鳳仙終究沒能等到蔡鍔回來。蔡鍔積勞成疾，喉疾日益加重。儘管去了日本醫治，蔡鍔還是抵不住病魔的無情，最終死在了福岡醫院。
蔡鍔病逝的消息一傳到北京，小鳳仙悲痛欲絕，心想這一段情註定是有緣無分的。兩人再相見時已是陰陽兩隔。
小鳳仙的身披黑紗參加公祭，還特意請文人易順鼎代撰了一副輓聯送去致祭。其詞如下：九萬里南天鵬翼，直上扶搖，憐他憂患餘生，萍水相逢成一夢；十八載北地胭脂，自悲淪落，贏得英雄知己，桃花顏色亦千秋。後來傳到聯聖方爾謙耳里。又被改成：不幸周郎成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
如今人生難得的知己也離開了，小鳳仙也決意離開北京這個傷心地。當她一個人坐在空蕩的火車車廂里，想到蔡鍔，她不想一個人孤獨地留在世上，決定吞安眠藥自殺。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剛好當天火車出了事故，導致車廂搖晃不已，藥片撒了一地，這才讓小鳳仙活著到了天津。
五
據說小鳳仙來到天津後嫁給了一個姓梁的旅長，但是很快又分開了。1949年，她又嫁給了一個大她五歲的鍋爐工李振海，成為了四個孩子的繼母。
李振海年輕時在張大帥府上做過事，曾經見過小鳳仙。儘管小鳳仙落魄於此，他也毫不介意，娶了當時已有50歲的小鳳仙。
婚後的生活也算安定，只是為了生存，小鳳仙改名換姓，給自己取名叫張洗非。聽起來就有一種要與過去徹底告別的味道。
1951年，小鳳仙給名伶梅蘭芳寫了一封信，表示希望能夠在瀋陽見他一面。梅蘭芳看到信中的署名是小鳳仙，感到異常驚訝。這位銷聲匿跡數十年的人居然跑到了瀋陽。
梅蘭芳向來對小鳳仙做的愛國之事感到敬佩，他曾經說過類似的話：「人家豁得出性命和袁世凱干，而我們只能在舞台上唱唱戲。」
兩個月後，梅蘭芳替小鳳仙在政府機關找了一份保育員的工作。出於感謝，小鳳仙給梅蘭芳寄了一封感謝信，但是為了保護她，梅蘭芳並沒有回信。
圖 | 梅蘭芳先生
六
也許小鳳仙的一生註定無法穩定下來，眼看著自己已經有了一份正常的工作，擁有一個還算和睦的家庭，可偏偏她又早早地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小鳳仙沒有孩子，生病了也沒人在身邊照顧。可是身體又不聽話，經不起病痛的折騰。據說就連去世前七天也過得難受。
那七天裡，小鳳仙躺在病床上，一直張著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又怎麼都發不出聲。她堅持了七天，最後才不甘心地咽了最後一口氣。
圖 | 昔日舊照
小鳳仙想說些什麼，唯有她自己知道，或許她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喊著蔡鍔的名字，亦或許是在講述自己的故事。一切的一切都隨著她的離去成為了永遠解不開的迷。
說到小鳳仙與蔡鍔，許多人感慨他們最後沒有在一起，也有些人說或許蔡鍔壓根沒有愛過小鳳仙，只是利用他，虛虛實實，任人評說。其實，在當時那個年代，生存都不易，小情小愛也算不上什麼了。
文 | 南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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