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親這輩人

2020-03-21   扶風同城

父母親這輩人

權曉梅

圖片來源於網絡

安置好一家人的瑣事後,父母兩人躺坐在沙發的兩頭看著他們百看不厭的家庭劇,我和大丫頭兩人在小房間裡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丫頭整理著今天的物理筆記,我構思著自己的文章。

不一會兒,父母回到自己的房間,安靜的入睡,我知道他們一定是累了。

前些日子,搭乘堂哥的車,父母終於如願可以回到鄉下老家,他們也終於可以去干農活了,這在他們看來是一件多麼開心的事情,似乎比我們即將復工的心情還要開心。因為疫情,今年一家人早早的回到縣城,同大家一樣,過著自我宅家的日子,每天一家人一起聊聊天,做做各種小吃,看看電視劇,這原本相對安好的日子也挺好。

後來幾日母親打電話給鄉里的叔嬸們,了解到大家陸陸續續開始農忙了,本就急性子的母親,再也不能安心同我做美食,不能安心看電視,不能安心躺坐在沙發上了,想要立刻回家給田裡的果樹澆水、施肥、除草。疫情期間,城際班車不通車,我和丫頭們找各種理由勸說母親,不要回去,等疫情過去再一同回去。母親聽不進勸,表面上答應我們疫情之後一同回去,心卻早已飛到田地里,甚至有幾次夜裡兩點多起床收拾好行李,打算走回去。我知道,勸不住母親了,只好為他們聯繫車輛,送他們回去。

回去的那天早上,父母收拾好東西,早早等車來接,終於車來了,看著他們急忙而又滿足的樣子,我心裡酸酸的。

父母回去了大概二十天,這些天我一直回憶這些年,父母所做的一切,從小時候到現在,仿若自己也回到了過去。

印象最深的是小學那幾年,家裡經濟不好,父母常常要去山上拾柴火。夜裡三點多起床,準備好乾糧,帶好斧子、鐮刀,拉著人力架子車,和村裡的叔嬸們一起抹黑上山。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座山,又從哪座山回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一座山一座山的找尋柴火,又是怎樣一車一車的拉回來,每次等到回來的時候已是夜裡十一二點。那一架子車的柴火,我知道一定是他們費了好大的辛苦才拉回來的,所以每次在用柴火的時候,都是格外的節省。

拾柴火沒有幾年,大家不去山裡拾柴火了。每到桃子、杏子、李子這些果子的落果的時候,母親又跟著大家去山裡拾桃核、杏核、山桃核、山杏核。父親要跟著匠工師傅做苦力工,所以不能再同母親去。母親有時候一去就是幾天,每次去的時候帶幾件衣物、帶著幾個大饅頭、一壺白開水、辣椒醬,還有幾個大麻袋和架子車,就這樣又一次上山了。到了山上,如果可以找到小茅屋,幾個人湊合著住幾日,沒有沒有的話,可能就是在某個角落裡落腳。幾日後,便是滿載而歸,每個同去的人都是灰頭土臉的,衣服上全是各種杏皮、桃皮或者酸酸的杏味、桃子味。自家院子裡曬著滿院子的杏核、桃核,還沒等到曬乾,這麼一批人又相繼去山上了。錯過果子落果的時期,再去就沒有多少果子可以拾了,大家都是抓住關鍵時期,不辭勞苦的一遍又一遍的往山里跑,沒過一段時日,山裡的這些野果子也被拾的不剩幾粒了。

後來上初中了,日子似乎還有些清苦,家裡除了麥田,還種了幾畝果子,父母親的心思開始轉移到果園裡,一年四季還是不停的忙碌,不曾停歇。春季里給果樹澆水、施肥、除草、打農藥、剪花、剪果子、套袋子,哪一樣都是細活,哪一樣都不可缺少。夏季里忙著收麥子、種玉米、給果子打農藥。秋季里玉米成熟了,急急忙忙收完玉米,園子裡的果子要開始撕掉袋子、鋪上反光膜、待到果子紅彤彤的時候,他們才能心裡樂呵呵。這時候還是家裡的架子車,裝好筐子、爬梯,一趟一趟的跟著買家賣蘋果。等到整個園子的蘋果紅了,各處找買家、看果子、談價格,談攏價格,各家各戶,互幫互助摘果子,這才是真正的賣蘋果了,也是父母親真正能夠安心的時候了,總算一年的辛苦開始有了收穫。深秋初冬時節,開始掃園子裡的落葉、給果樹修剪枝幹、再次施肥、翻新土地,這樣才能在來年的時候,果樹接的果子又大又紅。這樣的一年在農田了過去了,身體雖辛苦,心裡卻安心踏實,這是他們的勞動成果,是他們個人價值的體現,更是他們為兒女積攢的未來。

果園裡的果子一直種植著,閒不下來的父母,又開始養豬,最多的時候家裡的豬圈裡有二十來頭豬。每天四五點起來,拉著裝有大油桶的架子車到村裡的麵粉廠外排長隊,購買廠里流出的麵粉水,酸酸臭臭的,確是喂豬的好食材,價格便宜,去晚了就沒有了,所以大家都會早早的排隊購買。其他季節還好,到了冬季,天氣太冷,豬圈要用塑料紙整個包圍起來,外面再蓋上茅草,深怕凍壞了豬圈裡的豬仔。有時候去拉麵粉水,由於天氣冷,路面會結冰,儘管麵粉水也是結著厚厚的一層冰,大家依然會早早的排隊,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拉著架子車艱難的往家走,麵粉水還是會從油桶口溢出來,弄得全身濕濕的,冰冷中夾雜著酸臭味,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養豬的生活到了上大學才結束,但父母親總是停不下來,總是要為兒女奔波勞累。

父親依然跟著匠工師傅做苦力,母親也一如既往照顧著自己的果園。母親是個節省的人,為了省錢,不願意請人幫忙,一個人能夠忙忙碌碌個好幾天也不願意中途休息,時常為了田裡的農活,簡簡單單吃個便飯,又急忙去了田間。有時候甚至不吃飯也要把田裡的農活幹完,這樣她才能夠安心的給自己做頓熱飯熱菜,也只是簡簡單單的青菜煮麵條。忙完自家的農活不算事,心裡總是想著去給別人家幫忙,這樣一天可以賺個幾十塊錢,一個星期可能有個小几百,前前後後幫幾家人,能有個小收入,這樣也是能讓母親心中歡喜。似乎農忙或者做其他活的時候,忘記了勞累,忘記了辛苦,忘記了自己那單薄的身子,已不再年輕,也是需要休息的。

終於熬出來了,兒女畢業了,陸續工作了,父母也到了該退休的時候了,到了該享福的時候了。誰曾想,農忙的事情依舊,他們又開始為兒女的未來考慮,兒子該結婚了,結婚後該有個孩子了,這樣好在自己還可以幫著帶帶孩子,給兒子減輕一部分的生活壓力;女兒也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了,要好好找個對象,對方不一定要有多少錢財,一定要對女兒好,一定要有個好婆家,這樣才可以放心把女兒嫁出去,女兒以後才能有個好日子過。

現如今,兒女工作安好,生活安好,是否可以安心休息、享福呢?無論是跟著兒子還是跟著女兒,都是可以的,都不需要再去田地了。是否可以放下田地,安享晚年呢?顯然,還是不能,老兩口知道現在的生活,不比當年,收入雖然高了,同樣消費更高了,兒女們各自的房貸、車貸,可能還有其他方面的貸款。在他們心中,那一畝三分地是不捨得放棄的,還是要年年種,一直種,想為兒女們繼續做點什麼,哪怕一年的收入沒有多少,也是自己的收入,也是自己的一份工作,自己的老年尊嚴......

父母親這輩人,吃了一輩子的苦,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了,還是不願意停歇,很多事情明明力不從心,卻不願放下手中的農具。我知道他們突然不去做了,反而不習慣;我知道他們心裡其實害怕不幹農活了,是不是就老了,他們不願意承認自己老去這件事實;我知道他們也是在爭取自己最後的尊嚴。但我更想他們相信自己的孩子,一定可以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家人;更想他們能夠坦然面對,不再害怕老去;更想他們一輩子能夠為自己活一次;更想我們互相有更多地時間陪伴彼此。

我們的餘生,需要父母親的陪伴,因為他們才是我們努力的動力和前進的方向。


作者簡介

權曉梅:扶風縣作家協會會員, 喜歡文學,喜歡文字的優美,喜歡文字帶給自己的快樂。從事培訓機構教育工作,喜歡和孩子們一起相處的快樂時光。

來源:周原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