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老戲骨再敬業,也開始大爛片一部接一部了

2024-01-19     VISTA看天下

原標題:娛樂圈老戲骨再敬業,也開始大爛片一部接一部了

(id:dushetv)

原標題 | 天王還值得相信多少次

編輯助理 | Johnson

事先沒人想過,曾經香港兩個形影不離的「文藝青年」,如今也不約而同地迷戀上了「紙醉金迷」——

王家衛與梁朝偉。

《繁花》與《金手指》。

一個把目光投向九十年代的上海,一個則把視角放在八九十年代的香港。

但結果。

《繁花》收視狂爆,豆瓣評分高達8.4分,成為開年第一部大劇,而《金手指》,上映16天票房4個億,豆瓣6.4,離預期很遠。

人們說,這是因為觀眾已經不需要「港味」了。

人們寧願看王家衛「下凡」,打造一個懸浮的上海,也不願意去看梁朝偉「發癲」,去重現舊時香港的輝煌。

港片,就此成為歷史名詞。

但,果真如此嗎?

也許是不合時宜,Sir今天打算再聊一次港片,看看這幾年的港片是如何走入了頹勢。

也看看王家衛和梁朝偉的兩部新作,是如何走向了相反的兩端。

01

港片不響

「港片」確實是不行了。

這個「不行」不是說數量銳減,門庭冷落,而是說,觀眾對港片的興趣越來越低了。

不算上直接上線流媒體的,2023年內地總共上映了12部港片。

但結果呢?

Sir統計了一下,票房最高也才4億,最低28萬,其中的豆瓣評分有一大半不超過6分。

一片慘澹。

更惹人注意的是,其中港片的「王牌」類型警匪片共有7部,從劉德華、梁朝偉,到古天樂、劉青雲、張家輝……你所熟悉的老牌港星幾乎全部上陣,可不論是票房還是口碑,都不如人意。

可以說。

2023年,是「港片」全面潰敗的一年。

「港片」甚至成了爛片的代名詞。

《困獸》《掃毒3》部分評論

為什麼會這樣?

就拿警匪片來說,最直接的原因,其實是舊有的港片體系在這個新時代里,已經越來越不成立了。

舊有的港片體系是什麼?

其實也無非兩點:

一,動作奇觀。

二,兄弟情誼。

這也是很多年來,港片被觀眾掛在嘴邊的兩大法寶。

動作奇觀指的就是廣為傳頌的一句話——盡皆過火,儘是癲狂。

在香港警匪片中,從1985年第一部《警察故事》開始,在動作場面上就已經有「盡皆過火,儘是癲狂」的傾向。

電影一開始的警匪追逐,就先來了一個特大動作場面。

匪徒的一輛車從山上往斜坡下開去,所過之處把密集的棚戶撞得七零八落。

到了電影結尾,動作戲更是隨著人物情緒推向高潮。

成龍飾演的陳家駒被匪徒朱滔設計陷害,為了在商場抓到朱滔,暴怒之下的陳家駒直接抓著商場的吊燈跳下樓去。

成龍也靠這場動作戲一戰封神。

作為電影的女一號,彼時的林青霞已經算是著名女星。

但即便是林青霞,在過火的動作戲中也免不了被摔玻璃的命運。

而兄弟情誼呢?

表面上看是義字當頭,但實際上,其實是個人紐帶與社會關係的對抗。

這裡做得最好的是吳宇森。

《喋血雙雄》是一部很標準意義上的吳宇森電影,殺手的最後一次行動出了意外,誤傷了他人,因為心裡的愧疚決定重出江湖,再掙一筆替她治病,可遇上了警察的追捕。

殺手與警察,在互相爭鬥的過程中,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

為什麼?

因為他們彼此發現對方身上有著與自己一樣的品質:正直、忠義,有著俠客般的重情重義。

因為這樣的欣賞。

警匪雙方決定聯起手來,對抗整個世界。

可以這麼說,動作奇觀加上兄弟情誼,是港片一直以來被討論最多,也是最有效的創作思路。

但在當下。

這樣的思路顯然不成立了。

沒錯。

很多影片也在試圖複製著這些元素。

比如《爆裂點》。

由於電影中有斷肢、火燒活人、整個頭被摁到毒品中這樣的大尺度場面,《爆裂點》在香港被定為三級。

到了內地放映,僅刪減了一分鐘。

可是。

當我們走進影院就會發現,所謂動作奇觀,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炸裂。

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甚少。

即便是過火之處,有時也是犧牲故事邏輯換來的。

影片中有這麼一場戲。

陳偉霆飾演的臥底和黑老大同坐一輛車。

路上有人打電話給黑老大說陳偉霆是臥底,約黑老大去一個地方見面給證據。

整個過程,陳偉霆都聽見了。

但他早不坦白晚不坦白,非要在到達目的地後坦白。

於是兩人扭打在一起,雙雙跌入泥沼之中,動作場面非常過火。

而那個約黑老大來的人,正好在遠處看到這一切,用手機錄下了陳偉霆和黑老大打鬥的視頻。

陳偉霆不僅暴露警察身份,而且視頻還被這個人發到網上,標題寫的是警察殺人了。

如果真的顧及劇本的邏輯,陳偉霆這個警察就應該繼續隱瞞身份,拖住黑老大,然後開車去另一個地方。

那樣才不會被接頭的人拍到。

而之所以不顧邏輯還要這樣設計,就是為了凸顯陳偉霆飾演的警察的暴力行為是有多麼過火。

關於兄弟情誼的複製更為糟糕。

之前的《掃毒》第一部,我們還能感同身受那樣的兄弟情,影片也貢獻了經典名場面——「段坤我吃定了,耶穌也留不住他,我說的!」

但到了第三部,兄弟情越拍越離譜。

影片中劉青雲飾演的黑幫老大對郭富城飾演的臥底無限袒護,無限「寵愛」,甚至還救了他的命。

本該表現臥底在執行任務時的糾結。

可結果呢,警匪大戰,臥底毫不猶豫地就把黑幫老大給抓了。

把劉青雲的角色襯托得像是個傻子。

你管這,還叫兄弟情?

說到底。

港片不是沒有想過複製輝煌時代,但在現有的條件下,這樣的複製顯得那麼力不從心,有名無實。

就像是年過中年的人們在回憶往昔輝煌。

說得天花亂墜。

但一遇到現實中年輕人的挑釁,也只好整整衣服,丟下一句:「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然後揚長而去。

這,又叫人如何愛得起來?

02

消失的曖昧

但問題是,以上我們提到的這些,真的能算是港片嗎?

狹義來說。

它們確實與我們理解的港片有別。

還是以那七部警匪片為例,你會發現,它們全部是合拍片,甚至其中有四部,都是內地公司主導。

雖然大多是香港演員。

但其實,已經變成了內地電影了。

廣義來說。

Sir也覺得它們與港片的底色相差甚遠。

港片是什麼?

香港影評人湯禎兆曾評論:「香港電影最決定性的文化要素,就是暗度陳倉、正言側說、虛實交錯——簡言之,努力去迴避黑白分明的判斷陳述,正面去看就是容許廣闊的詮釋空間,反面而言也可架起保護網讓他者難以批評導演的意涵企圖。」

簡單來說,就是「曖昧性」。

這也是這座百年來風雨不斷,不斷尋找本土意識的城市,所具備的底色。

什麼意思?

比如,香港警匪片其實很注重「城市景觀」的側寫。

此「景觀」非指單純的景物。

更重要的是人。

舉例來說,王家衛的《重慶森林》。

嚴格來說這裡雖然出現了警,出現了匪,也出現了犯罪,但並非常規意義上的警匪片。

但有這麼一個場景。

鏡頭不斷在重慶大廈間遊走,除了跟蹤作為主角的林青霞之外,還帶出來無數做著非法買賣的南亞人。

這些沒有姓名的底層人。

構成了這座城市的風景。

所以你看,香港都市狹窄、擁擠、人滿為患,但是在某個逼仄的轉角,可能就蘊藏著出乎你意料的隱秘情緒。

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就發生過雨夜屠夫案、空姐溶屍案、康怡花園烹屍案這些著名的香港奇案,並且被陸陸續續拍成電影。

這都是屬於香港的都市怪談。

也是底層民眾生存狀態的一次直觀的側寫。

但我們所說的「曖昧性」也不止於此。

與「城市景觀」相對應的,還有對於「體制」的態度。

就拿《警察故事》來說,這可能是香港最「正能量」的警匪片之一了,可是在「正言側說」之下,你會發現,影片還從側面表現了警察系統這整個體制。

陳家駒和系統內警察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他性格直率火爆,抓犯人時不按常理出牌。

但每次警察抓到賊之後,無一例外都要說:這次我們的功勞,全歸功於上級英明,領導有方。

电影後半段,陳家駒被朱滔設計陷害殺了人,署長信以為真,想要把陳家駒「繩之以法」。

陳家駒此時對著署長吼道:你有沒有替部下想一想,死一個部下,你只需要寫一份報告,鞠三個躬,我們這些人也是娘養的。沒有部下的衝鋒陷陣,你哪有資格坐大辦公室。

但當你以為整個故事其實就是一個不被體制容忍的警察做出英雄式反抗的時候,電影又開了一個「口子」。

影片最後,朱滔的律師在家駒面前長篇大論振振有詞地說如果打了朱滔會面臨什麼法律後果,這讓家駒更為惱怒,法律又代表某種「體制」在對他指手畫腳。

但家駒在正義感的驅使下,還是把朱滔的律師等一眾馬仔打了一頓。

此時樓上的署長正好看到,以為他又要代表「體制」對家駒的這種過激行為說三道四時,署長卻說,我什麼都沒看見,然後轉身離去。

署長默許了家駒的打人行為。

電影沒有把「體制」和家駒塑造成無法調和的兩方,也沒有把一方的形象塑造得比另一方高大。

在私刑和體制面前,在程序正義和實質正義之間,電影依然有一種曖昧不明的態度。

可以這麼說。

這種曖昧性是我們最初認識港片的源頭。

也是其盡皆過火的外衣下一直保持的態度。

現在很多的本土港片,比如《智齒》,比如《命案》,你還可以在其中看到這種曖昧性,而換到合拍片這裡,你偶爾也可以在《拆彈專家2》和《怒火重案》中看到這些影子。

但大多數時刻。

它們變得更加模糊,甚至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就像《金手指》的結尾。

故事原型中,主角犯下了那麼多罪,卻因為鑽了空子而最終被判了短短几年。

出獄後他仍然坐擁巨額財富。

可電影,最終仍然不得不突然神兵天降,將梁朝偉飾演的角色繩之以法。

合理嗎?

恐怕很多人會抱有疑問。

這個表面上看似正義的結局,實際上是新環境下的束手束腳,更嚴重的是,當年《無間道》尚可以為了不同市場編出個雙結局,而到了《金手指》,這樣的做法已經不可能了。

當港片不能放手高飛。

那麼這些所謂的「港片」,其實也就成了港片的仿製品。

03

生命力不再

從這個意義上來看,作為合拍片的港片,當然是走入了無法挽回的死胡同。

尤其是這些年。

隨著我們對香港這座城市的祛魅,以及港片粉絲年齡的逐漸增大,逐漸遠離電影院,港味這個詞,似乎也會漸漸被湮沒了。

可讓人意外的是。

王家衛的一部《繁花》,在讓上海人熱烈討論的同時,也隨之把「港味」這個詞重新推到了大眾面前。

張學友、王菲、beyond、草蜢等人歌曲的再次爆紅。

《金玉滿堂》等經典港片的重新被提及。

溫兆倫、鍾鎮濤等客串帶來的話題度,都讓人覺得,舊時香港,也被重新看見了。

為什麼會有如此差別?

這當然有能力大小的原因。

細究下來,我們作為分析對象的這七部警匪片,其中一大半,是比較新的導演的作品。

《潛行》的關智耀,作為導演,之前獨立執導的作品僅一部,豆瓣4.3分的《指甲刀人魔》。

《斷網》的黃慶勛,之前的導演作品也僅有一部,豆瓣6.5的《麥路人》。

《掃毒3》與《暗殺風暴》的邱禮濤,向來水準飄忽不定,《困獸》的彭發,早已遠離佳片許多年,而《爆裂點》的導演之一唐唯瀚更是首次執導電影……

就說《金手指》的莊文強。

也遠比不上王家衛對電影的掌控能力。

在這個維度上,香港警匪片的全面撲街,其實是大機率的事。

但。

相對於能力,Sir更覺得,是「生命力」的問題。

合拍港片的生命力。

出現了極大的萎縮。

舉個簡單的例子吧,當年的香港電影人是怎麼拍電影的——

《潘金蓮之前世今生》。

這部電影當時在黃大仙廟拍攝,拍了一部,當地的地頭蛇過來收保護費,二十多個壯漢來勢洶洶,怎麼辦?

製片人朱嘉懿當時還是個瘦弱的小女生,於是把這二十多個人拉到一旁喝茶談判。

並暗暗準備好車輛。

等到拍攝完成,劇組收工後,她立刻狂奔,爬上了車,逃離而去。

差點讓人給追上。

這次經歷,嚇得她三年不敢踏足黃大仙。

為什麼要這麼做?

其實就是劇組資金短缺,每個人都想盡辦法讓拍攝正常進行,這是一種自下而上自發形成的熱愛。

而現在呢?

《無間道》的製片人黃斌曾經說過港產片和合拍片的一個差別,他說:「以前拍電影可以沒有完整劇本,只有大橋段就開拍,對白和劇情細節在拍攝現場處理,但合拍片的首要條件是需要先將完整劇本送往電影局申報,取得審查通過批文之後才能開拍,於是所有電影必須先把劇本寫好,然後按部就班去進行籌備拍攝。」

按部就班。

對很多香港電影人來說,其實也就失去了創作的激情。

沒錯。

早年的港片,很多時候是在「隨機應變」中迸發出火花的。

王家衛就不說了。

吳宇森、徐克等人也是如此,一邊拍攝一遍創作。

王晶曾經說過這麼一個故事。

他說,《英雄本色》現在的樣子也是在現場臨時改出來的。

在他的敘述里。

周潤發本來只是客串,小馬哥這個角色一開始並不是他來演,而是英文名Mark的鄭浩南。

但沒想到拍了幾場之後,導演吳宇森發覺周潤發演得很出彩,於是就在現場一直給周潤發加戲,最後把周潤發加成了主角。

這個故事的真假Sir不敢斷定,但有一點,徐克等人臨時改動劇本的情況確實屢見不鮮,比如前一天突發奇想拍了一場火燒寶芝林的戲,燒了個精光,後一天又臨時決定加戲,於是寶芝林又被重新搭了起來,甚至於在上映的前一天,還在不斷地剪輯,明明第一本菲林已經送到電影院放映了,第二本還在電影公司沖印。

但現在。

你很難再聽到這樣的故事了。

就像邱禮濤。

有時候一年同時執導2-3部電影的拍攝。

拍電影就像騎手接單一樣,快速、高效,宛如一個沒有脾氣的拍片機器。

我們在港片的花絮里,看到的也往往是無傷大雅的友情歲月,是演員的表演和努力,但缺失的,是港片賴以為生的生命力,是哪怕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也具有的創作熱情。

他們似乎迷失了自己的身份。

一個比較。

同樣是流水線,以前的快節奏流水線能夠反哺自己,市場與創作者之間持續的交流和反饋,當這種反饋從市場信號漸漸通過量的積累轉變成文化信號時,香港影人就知道了香港人想要什麼樣的電影。

他們藉助電影,構築起了共同的文化心理。

而在如今的流水線上,香港導演只是例行公事替內地電影公司打工,在工具人化之後,香港影人很難正確揣摩內地的文化心理。

當年的港片,是在拍當下的感受,創造自己的風格。

今天的港片,是導演模仿上一輩導演,定製觀眾印象中2、30年前的「港味」。

老實說,當充滿著熱愛的生命力一旦消失。

港味,其實也就成了霉味。

他們沒有掙扎過嗎?

倒也不是。

比如《斷網》為了與時俱進,影片展現了暗網黑客如何憑藉一台電腦「洗劫」整個銀行。

電影利用了大量的特效,將賽博世界的虛擬博弈具象化。

而最近的警匪片《潛行》也試著加入時下「直播帶貨」的元素,匪徒賣毒品也會對著直播鏡頭喊一句「三二一上連結」。

這些改變,是香港電影人試圖緊跟內地觀眾而做出的努力。

但。

這樣的掙扎,往往更顯出了他們與這個時代的游離。

所以,港片的問題其實並不在於套路的失效。

港片的問題。

其實是港片的創作者們他們一直模仿,一直刻舟求劍,一直交行活,以至於喪失了原本生機勃勃的生命力的問題。

它是一種創作氛圍的消失。

其實,今天真正的港片,依然在和香港本土同聲同氣,切中時代脈搏,保持著頑強的生命力和抵抗力。

《叔·叔》《正義迴廊》《命案》《年少日記》

只是。

這些港片的味道,已經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港味。

它們絕對能俘獲口味細分的資深影迷,卻無法像當年的港片一樣風靡流行。

今天的本土港片進入了另一個平行時空。

而試圖喚醒我們回憶的,連接著過去港片黃金期的鍍金複製品,卻又失去了繼續生長的能力。

它們目標不是生產電影。

而是一種名為「港風」的調味劑。

你能看到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演員,經典的警匪對戰……

可當初港片打動我們的,從來不是這些。

能夠穿越8、90年代,香港和內地懸殊的差異,讓我們痴迷和墮入的。

是銀幕上金光閃閃的景象。

更是銀幕背後一顆顆鮮活跳動的心。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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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舟求劍難以打動人心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66688a135b54710c9e4340aaf5d4c5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