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芳是和老林結婚三十五年了,一直都相敬如賓。杏芳和老林生了一兒一女,兒子俊賢三十四歲了,結婚三年,有個兩歲的寶寶。女兒俊秀比兒子小七歲,兩年前嫁到了外省。
按理來說,老林這個年紀,應該坐享天倫,每天喝喝茶,逗逗鳥兒,搓搓麻將,跳跳廣場舞。但是他閒不住,就又在距家二十公里外的工地找了份工作,負責看守工地的材料。
杏芳則守在家裡,每天中午、晚上做好飯,用保溫桶給老林送過去。這天,杏芳照例做好午飯,但不用給老林送到工地去,因為今天是她和老林結婚三十五周年的紀念日。結婚三十五年了,每年的這一天,老林不管多忙,都要回家和杏芳一起吃一頓飯,風雨無阻。
飯做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杏芳給老林打了個電話,但還沒接通就被老林掛掉了,杏芳知道,老林這是就要到家了,所以不接電話了,省點電話費。但過了半個小時,老林依然沒有到家,杏芳又打了一次電話,依然是沒接通就被掛掉了。這時的杏芳,突然想起早上右眼皮跳得很厲害,她開始有點擔心老林了。
一個小時之後,老林那輛破電驢兒終於出現在杏芳的視野中了,杏芳興沖沖地站起來,用圍裙擦了擦油膩的手,挽了挽耳朵兩邊的頭髮,老林的小電驢兒終於來到了門口,不過老林沒有下車,也沒有拔鑰匙。杏芳心裡疑惑,發現老林陰沉著臉,結婚這麼多年,老林這樣的臉色她還是第一次見,杏芳一時有些慌亂,也有些不知所措。
老林突然趴在小電驢兒上咳嗽起來。杏芳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佯裝生氣地批評老林:「你看你,幾十歲的人,還感冒了,看病又要花錢!」
老林咳得更凶了,臉都憋紅了,杏芳看得心疼,上去拍老林的背,希望老林咳得通暢一點兒,卻被老林一把推開,老林又咳嗽了幾聲,才冷冷地說道:「我們離婚吧!我在外面有人了!」
老林說完,還沒等杏芳反應過來,就發動小電驢走了,杏芳站在院門口,直愣愣地站了半天,然後突然倒了下去。老林的小電驢已經騎出去一百多米,也許是於心不忍,回頭看了一下,這一看不打緊,正好看到杏芳倒地,杏芳倒地的時候,額頭在地上磕了個窟窿,頓時血流如注。
老林趕忙騎著小電驢趕回來,一個箭步跑過去,抱住杏芳的肩膀,喊道:「老伴兒,老伴兒,你怎麼了?」經過三個小時的手術,杏芳的命算是搶回來了,醫生告訴老林,命是搶回來了,但因為大腦皮層受到了損傷,可能會出現某種程度的失憶,另外,因為病人有心腦血管病史,不能受刺激。
第四天中午,杏芳醒了一臉驚訝地說道:「老林,你怎麼沒去工地,在這裡坐著幹什麼?我怎麼在醫院裡?」
果然如同醫生說的那樣,杏芳失憶了,不記得老林提離婚的事情了,老林問過醫生,能不能恢復。醫生很遺憾地告訴老林,恢復是不可能的,而且還會加重,只能通過物理療法,來減慢病人失憶的速度。在杏芳受傷之後,幾年沒回家的兒女也都趕回來了,兒女們問起杏芳受傷的原因時,老林只說是杏芳不小心摔倒了,對自己提離婚刺激杏芳的事隻字未提。
這種情況正在加重,因為,兩個星期之後,杏芳連自己生過女兒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生過兒子,她不認識自己的女兒了。
慢慢地杏芳越來越嚴重,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記得了。老林去工地辭掉了工作,生平第一次去書店,在其他人異樣的眼光中,抱了一大堆關於恢復記憶的書回來。杏芳的失憶又加重了,連老林的父親也不記得了,看著老林像看著個陌生人,這時候,老林終於決定,要向兒女打電話坦白了。「你媽的腦袋不是自己摔的,是讓我給氣的,因為我要跟他離婚。」
「什麼?」電話那頭,俊賢的聲音急了,「離婚,不是,過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要跟媽離婚啊?」
老林在接電話的間隙瞄了一眼杏芳,老林抹了一把眼淚,用已經沙啞的聲音繼續對著電話說道:「我生病了,肺癌,晚期,我不想拖累你們和你媽。」
說完,老林掛掉了電話,連著抹了好幾把眼淚。
終於,老林還是倒下了,被送進醫院了。在醫院裡,看著兒女,老林嘴巴一張一翕,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斷斷續續地說道:「俊賢,我……不行了,你是……男人!照顧好……你媽,還有……你妹妹……我希望,你媽……不要……以……愛人的身份……出現在……我的……葬禮上……」
因為現在杏芳失憶了,所以讓大家不要跟杏芳說話,免得刺激到杏芳,因此,杏芳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旁觀」了這場葬禮。
文/改編自《帶不走的只有你》,原標題為《女人不要在辦公室哭》(熊顯華 著 花山文藝出版社出版)
編輯/儲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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