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新世界 | 科幻經典解讀

2020-07-12     不存在日報

原標題:美麗新世界 | 科幻經典解讀

科幻經典解讀欄目,是一個旨在向科幻入門讀者提供幫助,用最短的篇幅,快速向讀者講解歷史上的科幻經典小說的解說性欄目。

我們精選了世界科幻史上最為經典的數十部小說,每期一部,讓讀者們在大約5分鐘的閱讀時間裡,快速了解到這部科幻經典的內容和特色。通過這個欄目,讀者們可以了解到科幻史的演變發展,各種科幻想像的類型和源頭,為自己的將來的科幻閱讀提供指導。

《美麗新世界》

Brave New World

「比起《1984》,這個世界更溫柔,也更惡毒」

作者 | 奧爾德斯·倫納德·赫胥黎(Aldous Leonard Huxley)

關鍵詞 | 反烏托邦

首版 | 1932

故事發生於公元2540年(書中的福特632年)。

在彼時的「福帝社會」中,全人類的等級高下在出生之際就因試管培植等一系列技術操縱決定,終其一生都只需扮演由技術決定好的角色即可。

這個社會空前和平、衛生、穩定,而代價則是消滅了文學、藝術與歷史,變得極端空虛無聊。唯一例外的是一小群印第安人——他們完全按照自己祖先的生活方式生活,但代價則是被電網隔離在「野蠻人保留地」這塊與世隔絕的山區里。

因醜陋矮小而備受歧視的生物學家伯納德一心要出人頭地。

他從野蠻人保留地中發現了曾誤陷其中並在那裡生活了幾十年的琳達,並將她和她的兒子「野蠻人」約翰一同帶回了福帝社會,想憑藉這一發現翻身。

在自由環境中成長的約翰遊歷並體驗福帝社會之後,終究無法適應它的愚蠢和虛偽,挺身而出痛斥福帝社會的最高統治者穆斯塔法·蒙德。

最終伯納德遭到貶謫,而約翰則被允許自尋與世隔絕之地按自己意願生活。但他終究因為對人類的未來感到絕望,選擇了懸樑自盡。

解讀

1、另一種敵托邦:娛樂即正義

《美麗新世界》這個標題已經足夠諷刺了。因為小說的開頭便是一副怪異而恐怖的景觀:(人類)孵化中心主管帶領一群學生參觀造人工廠——人類正是在這地方被生產出來的。在胚胎中注射藥物以製造智力與體力低下的低等人、以電擊來使得嬰兒生成條件反射等等,這些暴行並沒有被藏在保護傘公司之類鬼鬼祟祟的地方,反而被毫不避諱地展示出來,就好像暴行卻反倒成為了這個新世界之「美麗」的腳註一樣。

然而,電擊嬰兒已經是小說中最暴力的場景了。離開工廠之後,暴力便幾乎戛然而止(倘若不把野蠻人苦修式的自我鞭撻計算在內)。福帝社會(人們將曾經的汽車大王亨利·福特尊為聖人)之中充斥著極端的無聊。生下來便是高等人的α族們工作很少且極清閒,大部分時間都在琢磨著怎麼娛樂和做愛(而且從不為開銷發愁),剩下的則要靠服食唆麻——一種毒品——來消磨。小說幾乎沒怎麼描寫唆麻的副作用,這使得它看起來完全是一種無害的靈丹妙藥。他們不僅自己吃,也在像戒酒互助會這樣的小群體中一起吃。用今天廣為人知的一個詞來形容,他們活在一個「奶頭樂」的世界裡。

不過,這個社會要想平穩運作,總要有人幹些不體面的工作——比如打掃電磁高爾夫球場。好在這些工作有足夠多的低等人δ去做。這是絕對安全可靠的,因為首先,這些人同樣也能享受到假期和唆麻,只是量上少了一些而已;其次,因為他們智力相對低下,他們可能完全意識不到這其中有什麼不公;最後,就算意識到了,他們也沒有任何與α們對抗的力量。

在這裡,你很容易做一個合格的公民,只要全身心地投入娛樂,不去找麻煩即可。這是一個穩定高於一切的世界,一個被幼稚化了的世界,更是一個被終結了的世界。它比弗朗西斯·福山的歷史終結論還要徹底和決絕,因為這裡就連科學都停止了。人種選育技術就是科學的末路,也是歷史的末路。

2、疾病的隱喻:「自由」即野蠻

在《美麗新世界》之後,喬治·歐威爾於1949年出版了他更廣為人知的反烏托邦小說《1984》。它看上去像是《美麗新世界》的進化版,但事實恰好相反。

姑且按照人們慣常理解的說法——奧威爾借這部小說抨擊了蘇聯的集權制度——來說好了,歷史已經展示了它的結局。「老大哥」的策略太過簡單粗暴,毫不優雅。它唯一做到的就是在社會中埋下了太多對抗與衝突的因子,最終自掘墳墓。

匈牙利作家米克洛什·哈拉茲蒂用《天鵝絨監獄》證明了,當「老大哥」學會溫柔的時候會變得更加危險。這正是七十年代的東歐所發生的事:極權政體學會了該放手的地方就要適當放手,而作家們學會了怎麼和極權相處——他們學會了自我規訓,並且可以因此而過得很快活。所以不可思議的一點是,創作於1931年的《美麗新世界》居然先一步預見了「老大哥」更為成熟的形態。

要想真正地理解這一點,必須回溯書中的一個重要設定。那就是「保留地」——一個類似於米歇爾·福柯筆下「愚人船」的空間,將從福帝社會中驅逐出去的東西原原本本地保留起來。在那裡住著完全按照自己的習俗自由生活的印第安人們。人們有權以觀光旅遊的形式去欣賞他們的骯髒與野蠻,只要向當局提交一份申請就可以。

這並無任何不穩妥之處。我們在琳達身上已經看到了這一點。自從她失足摔下山谷被印第安人拯救後,在保留地里過了多少年的自由生活?但她始終心心念念的,卻還是福帝社會中的香水和唆麻,以及那首愚蠢的衛生歌謠。她最終回到福帝社會並死在那裡,唯一的效果就是讓人們愈發堅信,自己的生活是無比完美的。

這塊小小的自由樂園對於福帝社會來說至關重要,因為它是影子,作用在於讓人們誤認為自己生活在一個立體的世界裡,就好像桃花源只有被放置在什麼東西之內才有價值一樣——只不過內與外在這裡被顛倒了。

但同時,保留地也是病菌的隔離區:當琳達在這裡生活時,她無時無刻不感到痛苦,因為她感覺自己正在被無孔不入的細菌包圍著。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不過是詭辯術中常用的偷換概念——自由被等同於落後與貧窮,骯髒與疾病;但別忘了,和這個騙局配套作用的是自嬰兒時期開始的潛意識教育。它們首尾相接,構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把人鎖死在裡面。

3、最後的對話:自由的代價

在合格的敵托邦小說中,必然存在著這樣一種制度的閉環;相應的,也必然會有人站出來試圖打破這種閉環。這就是琳達在保留地中生下的兒子,「野蠻人」約翰的任務。我們省略中間的細枝末節,直接跳到結局吧:就像兩個決鬥者在開槍前最後的寒暄一樣,約翰和現任福帝穆斯塔法·蒙德進行了一次和平的最終對話。

然而,即使這是場完全平等的對話(並沒有朝臉上扔老鼠),約翰也還是徹底失敗了。他從一本破爛的莎士比亞中看到了某種可能被稱之為「自由」的東西,便挺身而出對抗福帝,但僅僅這樣是不夠的。蒙德的觀點是功利主義的,它簡單而切實有效。因為福帝社會的政治設計確實消滅了戰爭、動亂與疾病,為人類帶來了永世的和平,這使得在論辯過程中,約翰的觀點反而顯得蒼白無力。

總之,勝利者看似大方地放走了約翰,讓他另選了一處荒無人煙之地去實踐自己的自由。然而,正如荒島上的魯濱遜一樣,與世隔絕的「自由」並不算是自由。所以約翰別無選擇,只有自我了斷。如果說《1984》中的溫斯頓是一名高尚的殉道者,那麼約翰不是。他卑微地選擇了上吊自殺,恰好證明,他所珍視的東西一錢不值。

我們完全可以從這部小說中學到該如何警惕欺騙、如何重視科學倫理,或者如何珍惜自我意志;但這個酸楚而無奈的結局才是這部小說最有價值的地方。正因為聽了蒙德的話,你才理應感到疑惑:如果你是約翰,你會做什麼選擇?你會給自由開出什麼價位?又要用什麼理由去說服自己,自由是更好的選擇?你又該如何捍衛你得到的自由?如果你是這個世界絕對的統治者,你又要給你的人民什麼?

蘇格拉底有言:沒有經過反思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在我看來,沒有經過反思的自由同樣也一錢不值。這就是《美麗新世界》經久不衰的原因:它深刻地揭示了一個敵托邦世界是如何將人徹底扭曲的,但它並沒有在這裡止步。在找到真正的自由之前,我們每個人都是流浪的野蠻人。

金句賞析

他們要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當然就必須要有某種全局意識。然而,他們要是想成為這個社會裡快樂本分的一員,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盡人皆知,細節造就美德和幸福,知曉全局則是造成惡德敗行必需的智力條件。社會的脊樑不是哲學家,而是細木工和集郵者。

當炭疽炸彈在你周圍爆炸的時候,真理或者美或知識又有什麼意義呢?正是那時開始對科學限制,也就是九年戰爭之後。只要為了安寧的生活,那時人們甚至準備過苦日子。自那以後我們就開始控制了。當然對真理來說,這樣做不是很好,但是對於幸福來說卻是十分好。一個人不能不勞而獲,獲得幸福就要付出代價。

「可是我不想要舒適。我想要上帝,我想要詩歌,我想要真實的危險,我想要自由,我想要善良,我想要罪惡。」

「事實上,你是在要求不開心的權利。」

「那麼很對。我就是要求不開心的權利。」

延伸思考

如果你是一個小說中的α族,你會放棄自己的舒適生活去選擇虛無縹緲的自由嗎?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4BMBRHMBnkjnB-0zg1M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