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羽
北方的原野,秋季五顏六色,最為奪目的是金黃色,汝水兩岸的玉米、花生、大豆、高粱都閃爍著光芒,耀人眼目,漸次步入了收穫時節。農人少閒,此時更為忙碌,處處洋溢著歲月如水的平靜,還有隱隱約約的莫名興奮。此時,靠近汝水與沙河匯流處河灣一隅的無名水塘也躍躍欲試起來。這一水塘靜養了一年多的魚兒也要出水面市奔向四方去了。魚兒成熟出水,已經遠非當年的駕一小舟,撒網捕魚,居然用上了橋樑工地之上的搖臂起吊機,陣仗很是壯觀呢。
汝水邊的這一水塘,說不上壯闊浩渺,浮光躍金,甚至可以說是簡陋非常,近乎荒蕪一片,也就是隨形就勢,簡單圍堰,引入汝水,成一大一小兩個子母水塘。水塘邊,有一簡易平板房,堆放養魚飼料等,也供養魚人在此偶爾棲身,稍作休憩,或聊避風雨,遮陽乘涼。圍繞這一方水塘,有些雞、鴨、鵝、羊等,碧草雜樹,河水潺潺,自由散養,無拘無束。最為費心勞神的,自然還是水塘里的魚兒。
魚苗遠道而來至汝水安身,頗費一番周折呢。這些魚苗,或從浙江湖州而來,或從湖北襄陽而至,千里迢迢,少小離家,起初還很不適應此地環境,情緒黯然。過些時日,方才不再想家,在此開啟新的生活。但魚兒到此,適應這一方水土,要想茁壯成長一路坦途,也並不太容易呢。有水鳥經常來襲擾,有習焉不察的蟲害來進攻,事非經過不知難,一條魚兒從幼小魚苗能夠長大成魚,暢遊水中,還是要經歷不少的曲折坎坷艱難險阻。除了水鳥、蟲害,還有就是氣溫的變化,當然也不排除有不可抗力的更大的災害。以前,一直覺得,氣候變化似乎是很大的詞兒,很遙遠的事兒,不,魚兒很敏感,很警覺,汝水岸邊小小魚塘里的魚兒雖然不是北極的抹香鯨,南極的企鵝,但它對中原腹地的氣溫變化卻也是明察秋毫很有發言權的,一旦氣溫變化幅度過大,魚兒就會神情落寞,不飲不食,任你軟磨硬泡,依舊很是倔強,令人抓耳撓腮,無計可施。魚兒彼此抱團,也會情緒感染,一魚向隅,舉座不歡。這一番折騰對抗與罷工,就有不少魚兒就此夭折了。
魚塘還要經常清掃,保持水質,水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淺,不能至清,也不能放任自流。氧氣缺乏不行,氧氣過多,也是麻煩。養魚的大哥說,陸遊說的「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真是一點兒不錯,平時只是看人釣魚瀟洒吃魚痛快,非躬身養魚,哪裡知道這其中還有如此之多的幽微與曲折?魚兒成長,不能指望速成,也不能僅憑老經驗靠望天收,細節決定成敗,每一步都不能大意。此間甘苦,唯有自知。
出魚了。魚販前來,查看魚的斤兩體重,張網來捕,錙銖必較。這網,不是電影《洪湖赤衛隊》中的漁網,也不是《海島女民兵》中的海網,是機械控制的一種拉網,有點兒一網打盡竭澤而漁的意思。聲音轟鳴,震耳欲聾,長臂搖動,直接裝車,一條龍作業,很快就能完成。但是,問題來了,這樣的大動干戈,這樣的動眾興師,魚販們對魚的大小是很在意的,不符合要求的魚兒就被無情地淘汰,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這一番魚躍水面驚動恐懼,這一番生離死別慘慘戚戚,魚塘里的魚兒被打破了平常有規律的生活節奏,不淡定了,不優哉游哉了,情緒波動很大,還有點兒近乎失控的狀態。這一場出魚之後,剩下的魚兒幾乎要絕食了,幾天不吃不喝,照舊按時喂魚,魚兒幾無動靜,脾氣很大嘛。大哥說,這樣不行,要改變捕魚方式,要有點兒人情味兒,把魚送走,還是講究一點兒方法的好。於是乎,又去買來一種網,被稱作抬網。東西南北幾重圍,圍形漸縮如小池。這種網,圍成四方形,沉於魚塘之底,待魚販前來,再慢慢起網,收攏,舒緩,平靜,魚兒受不到太大驚嚇,魚塘邊還播放著一些悅耳的音樂,不是高亢嘹亮的豫劇,而是選擇一些蒼涼深邃的流行歌曲,如刀郎的《羅剎海市》《花妖》等。就是在這樣的氛圍情景之中,魚兒出水了,裝車了,沿著汝河大堤就此遠去了。
秋水長天,碧空如洗。「風色蕭蕭生麥隴,車聲碌碌滿魚塘。」大哥說,新的魚苗也要到了,先用小網沉入水塘靜養一段時間,讓它們先適應一下環境,不能心急,從容而來,又是一個秋去春來的四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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