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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
「不存在科幻」本周的主題是:怪奇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日常那些平淡無奇的人和物,突然變得陰森詭異,是世界變了,還是你變了?
今天的小說描寫了一場詭異的變化。看過之後,記得當心身邊的人,當心身上長出黏液和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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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懷庭 | 九四年出生於福建泉州,現為泉州某小公司外貿業務員。平日裡愛好看書糾結,某一天萌生寫小說想法開始斷斷續續創作,新手。初寫科幻小說,初登作品《異變》。
異變
(全文約8000子,預計閱讀時間20分鐘)
那是一個平常的下班時間,林深照往常一樣上了五路公交。接近七月份中旬的天氣,公交車站設立的螢幕正在播放著入伏天氣的一些注意事項。林深一進入車內,冷氣就迎面撲來,車裡面還是和往常一樣,林深刷完卡之後就習慣性地往裡走。陽光還在炙熱的燒烤著大地,金黃色的光線不死心地照進車裡面的過道,停留了一小會兒後被移動的公交車甩在不知名的地方。林深坐在公交車最後面靠窗的位置,他拿出耳機帶上聽歌。也許之前幾百個幾千個不同的日子相同的時間段裡面,以往的他根本就不會注意車子裡面是吵鬧的還是安靜的如同一面湖水。就連今天坐在車子裡的他也不曾發現這安靜,安靜的有點異乎尋常。只是在事後回想起來,那氣氛,那股冷氣從裸露的肌膚直達到骨子裡面,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公交車自林深坐上車開到第三個站點的時候上來了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那個時候車子裡面並不是很擠,相對於其他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車來說,五路車相當的寬敞,這也是為什麼林深只喜歡坐五路車。只是這個時候公交車裡面剛剛好每個位置上面都坐了人。老人看起來有七十幾歲了,公交車停了好一會兒,老人才顫顫巍巍的走上來。連坐在最後面的林深都聽到了那聲滴過後機器毫無感情的說道,老人卡。
老人自然是不會走到這麼後面的,他停在了專門為老弱病殘提供的座位邊上,那座位上面坐的是一個帶著棒球帽的年輕人,這時候正一心一意的聽著歌玩手機,可能他並不沒有看到那位老人,距離那位年輕人最近的幾個座位上面的人也都在忙著各自的事情也沒有看到那位老人。老人倒也沒有說什麼,緊緊的抓住拉環,單薄和毫無力量的身體隨著車子搖晃著,讓人忍不住擔心他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摔倒在地。
他真的摔倒了。林深深感奇怪,他明明是一直注意著那位老人的,用一種旁觀人的心態去注意那老人。可是那老人怎麼摔倒,周圍的人又是怎麼圍上去他竟然一點兒印象也沒有,難道那個時候的他是走神了,可是腦袋裡面空空的並沒有被什麼事情給占據著。
老人就像是一片紙似的悄無聲息地滑到地板上面,公交車還在平穩的向前開著,也沒有哪個人因為遇到這種狀況而害怕的尖叫起來,這四周好似被一種名為安靜的力量緊緊的包裹著。老人應該是沒有抓緊扶手而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周圍的人看到老人摔倒在地都圍了過去,圍得水泄不通,林深吃了一驚,他趕緊站起來張望著,不料那些人都是頭頂著頭往下看,根本就看不到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林深張望了一會兒默默的坐回位置上,他邊上的那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兩隻眼睛依舊死死的盯著手機螢幕,好像那前面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發生在電視機裡面一樣。他不起來,那我也不起來了,林深想到。
可是,時間至少過去了有十分鐘之久。公交車在路上平穩的行駛著,距離下一站好像還有很長很長的路程。那老人一直躺在地上被人這麼看著,會不會已經……林深仿佛看到了腳與腳之間那隻微微捲曲著手指的手。
「你們,在幹什麼?」
公交車到站了,車門開到一半的時候林深就以最快的速度避開身邊的男人膽戰心驚的逃離下車。太可怕了。林深一想到剛才那一幕,他的心就止不住的瘋狂跳動起來。
「你們,在幹什麼?」
林深直到那一刻才睜大眼睛清楚的看到那些圍在躺著的老人身邊的,那些裹在花花綠綠各式各樣的服裝裡面的人,他們都有一副消瘦的身體,被拉長了似的以老人為中心往下看著,當林深疑惑的問道他們在幹什麼,那幾乎整齊一致的動作,異乎尋常空洞的大眼睛看向林深的時候,林深感覺自己的腳底下有密密麻麻的蟲子往他的身體上爬。那場景如同詭異的電影畫面般定格在林深的腦海里。
一定是幻覺。林深走在一條都是飯店後門的小巷子,小巷子寂靜無人,洗碗水流淌過的地面濕漉漉的倒映著樓上的燈光,這裡有老鼠時不時的一串而過,綠色的垃圾桶堆滿了垃圾,散發著一股夏天特有的食物發臭的味道。林深覺得自己的心跳還沒有恢復平靜,走路的速度雖然已經變得跟平常一樣了,卻沒有辦法讓自己冷靜思考,他看著前面隱隱泛著光的路面,如果這周圍一有什麼動靜,他覺得他肯定會拔腿奮不顧身的往前跑。
宿舍裡面的燈光一下子讓林深緊繃的神經感到了一絲安全感。他把背包放到椅子上面,鞋子整齊的放在鞋架上面,光著腳走到洗衣機邊上把襪子脫在邊上的洗衣盆裡面,然後走進房間裡面,直接躺在了床上。
情緒逐漸的冷靜下來,呼吸也漸漸變成了平常的呼吸聲,他也沒有想到原來他從下車的那一刻起,呼吸就像是剛剛跑完好幾圈八百米般大口地喘著氣。這是不是夢,他捏了捏黏黏糊糊的手臂。變了形的「人」和大的出奇的空洞洞的眼睛。林深有一秒覺得是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
雖然說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眼神。
等到心跳逐漸恢復平常後,他又覺得熟悉,思緒又莫名其妙的被帶入,開始回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見到過這種眼神。林深工作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城市裡,近幾年政府大力開發,不停地把老舊掉的房子拆掉再建,林深是不屬於這個城市的人,自然不知道這拆建過程中的種種,經過拆遷的地方他也只是會皺著眉頭看著那些建築物倒下過後被風颳起的灰塵。林深住在早年還是鬧區的邊緣,雖說已經沒有以往那般熱鬧了,但是在這夏夜裡,不願意待在昂貴餐廳裡面裝模作樣吃著眼前看著就不大能飽肚的那些食物,還不如來這條街道的大排檔裡面灌上幾瓶啤酒,吃著油膩膩的東西,想說的話,想要表達的觀點這時候就像是開了水龍頭般一直停不下來,誰會管你話的來歷,努力研究你目前發表的時事政治是錯還是對的。遇到對頭的人,還能爭個面紅耳赤圖個暢快。畢竟,這樣的聚會,帶著面具都是舒暢的。
房間裡面除了空調運作的聲音就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也許越是這種環境,一有什麼聲音出現在周圍,那些拉的緊繃繃的線就會一下子斷掉。
他並沒有踏出那輛公交車。林深突然想起他之前走過那條大排檔街,黃色的路燈下一桌一桌吃得越發歡暢的人們。化了妝一臉油膩膩的女人,頂著肚子的中年男人仰頭把一杯啤酒灌下。
不,不是的,林深再仔細回想一下,他不自覺的從床上坐起,那些人無意看向他的時候,那眼神,明明就是今天在公交車上面看到的一模一樣。那個時間段夏天的熱氣像是即將病死的人留下的最後一口氣若有若無地游離在身體周圍,林深踏進那熱鬧的街道裡面,有人在看他,他迅速地把視線移到別處。
他抬頭往窗外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似乎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有那麼一秒林深覺得他要是一直盯著的話,窗外一定會有什麼東西出現,他像是背後被人用力拍了一下,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立馬拉上了窗簾。那些「人」就存在在他的四周,像獵人守在設了陷阱的周圍。或者,就在他的門外呢,林深隱隱聽到客廳的門有人在轉動門把試著把門打開的聲音,窗戶玻璃有輕微的搖晃感。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他的全身,他迅速走到客廳再次確認門有沒有反鎖好,然後是窗戶,一個一個的關緊,他不敢仔細認真地去看外面的事物,只是關了窗戶之後再用力地拉上窗簾。雖然窗戶只有兩三個,門也只有兩扇,但林深覺得自己做了很久的苦力。最後,他滿頭大汗倒在床上。房間裡面空調的溫度開到了十七度。
那一夜,林深沒有走出自己的房間,門和窗戶緊鎖著,冰冷的空氣裡面讓一切棲息在房間裡面的都失去了生命,只剩下林深,他裹著被子,因為前半夜精神的高度緊繃,此時此刻已經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鬧鐘依舊在早上八點的時候響了起來,陽光透不過厚重的窗簾,他坐起來抬頭看了下四周。一夜過去了,林深心裏面錯誤地認為只要昨天晚上過去了那一切就過去了,那恐怖的景象,也說不上恐怖。他坐在床邊,關掉了空調之後,房間裡面就什麼聲音也沒有。只是那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毫無感情地看向林深的那一刻,林深無法忘記那一種感覺,冰冷的空氣使人變得冷靜,越冷靜,那種感覺就越發清楚明了地滲入骨髓。他站起來,決定甩掉這種感覺,也許是一場夢,他拉開窗簾,陽光向往常一樣照進了房間裡面。那就是一場夢。
早餐店也沒有跟先前不一樣,老闆和他的老婆依舊忙前忙後的按買早餐的人的要求搭配早餐然後收錢。林深排在後面,看到老闆穿著白色的T恤圍著白色的圍裙,汗水順著他的額頭一直往下流,原本不大的眼睛越發的眯成一條縫。
前面站著一個跟林深年紀相符的男人,他正在玩手機,林深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男人似乎已經把頭低地非常低,低到站在後面的稍不注意就會以為是那個人是沒了頭似的僵硬地站在那裡。
怎麼還沒有挪動,林深有意無意的看了前面這一位正在一心一意玩手機的男人,跟昨天那位公交車邊上穿西裝的男人玩手機的姿勢真像。
等等,林深不再往前去張望看老闆正在為哪一個配早餐,那個人是否拿好早餐,老闆也給他找好了零。是一模一樣,即使是只看到一個背影,林深也能想像得到那眼睛裡面倒映著亮著光的手機螢幕,男人的表情好像恨不得把整個腦袋都伸進手機螢幕裡面。
「哎,你幹嘛。」不遠處有一個流浪漢拿了擺在路邊的水果攤上的一個桃子,擺攤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詫異的是她並沒有很生氣,臉上也沒有露出嫌惡的表情,生氣的是路邊的人,仿佛他才是那個攤子的老闆,憤怒地拍掉那流浪漢手中的桃子。
「老闆,你把桃子給這種人吃,是不是把我看得跟這種人一樣。」被惹毛了的是一個穿著深色襯衫的男人,他的頭髮被髮膠認真地固定成自認為很帥氣的形狀,黑色西褲看起來也非常合身,黑色皮鞋亮得能折射出早晨八點半的陽光。他生氣的踢了一腳那個流浪漢,然後把已經買好的桃子扔回水果攤子上面。
「老闆,我不要了,退錢。」
老闆顯然是被這氣勢嚇壞了,她把錢從系在腰上面的小包里拿出錢還給了那個男人。
男人在流浪漢身邊吐了一口痰之後才善罷甘休地往林深這邊走過來。
他在看我,林深覺得骨子裡面還儲存著昨天公交車上面的那股冷氣。巨大而無神的眼睛,消瘦而修長的身體被五顏六色的服裝裹在裡面,每個人都好像在忙於自己的事情,但實際上都在偷偷地看著林深。這四周的熱鬧和早晨的朝氣看起來都是假象。林深沒有等排到隊買到早餐,在等男人看向他的那一刻,眼角之餘瞥見了擺水果攤的老闆把一直躺在地上的流浪漢扶到陰涼處,然後把男人不要的那袋桃子遞到流浪漢的懷裡。他就迅速離開那個地方,拼了命地往公司方向跑去。
他停在公司大樓下,彎著腰喘著氣重新審視了下周圍的環境,樹葉青翠,陽光布滿了周圍,在這個時候上班的人都急匆匆地從他身邊走過進入這棟大廈。林深看了下時間,還有兩分鐘就到打卡時間。空氣里的熱度一度的升高,仿佛要把還沒有來得及進入大廈的人化成一灘水,然後被蒸發到空氣裡面。
林深猶豫了一會兒,開始往回走。
他回去的時候都儘量往人少的地方走,還好因為今天是周三,街道上面除了被太陽照得扭曲的公路和迅速開過去的汽車並沒有什麼行人,就算是開著門的雜貨鋪裡面也沒有見到半個人影,只裡面電視機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進林深的耳朵裡面。
林深在這條街道的盡頭拐進小巷子裡面,有一個穿著上面布滿油漬的白色衣服站在廚房後門抽煙的中年廚師。這個時候還不是飯點時間,廚房裡面大多都是洗菜的中年婦女偶爾走出來倒水或者扔垃圾。這條街今天莫名安靜。發了福的中年廚師從林深走進來的那一刻,他就站在那個門口一邊抽煙一邊有意無意用眼角的餘光看著林深,煙霧裊裊往上升,林深低下頭迅速往前走著。
他是不是已經發現我了。林深想著。他在拐角處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一半的身體貼在鋪了米色瓷磚的牆壁上面探出頭往走來的那個巷子看去。
緊接著他迅速的縮回頭,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林深在往回看的時候雖然已經猜想到這種情形,但他還是不敢相信,那男人的視線一直尾隨著林深,即使林深已經消失在拐角處,他還是依然不死心的盯著那個消失的地方。
不知道林深往回看的時候那個廚師有沒有看到他。他的腳步越發走得快,最後直接奔跑回到自己的宿舍。
他不能再出去了。林深把門反鎖,他必須離開這個地方。但在離開之前,他必須避開這裡所有的「人」。他們似乎已經發現了林深的不同之處,在這裡,林深就是一個異類。他已經來不及思考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即使是夢境,只要自己還沒有醒來,也要拼勁全力逃離這個地方。
在深鎖的房門裡面林深坐在靠近床頭的地方,房間裡面沒有開燈,被厚重的窗簾擋住的窗戶顯得外面好像已經進入了深夜。林深腦袋裡面空白一片,公司里的上司打來電話,他沒有接,猶豫一會兒發了信息謊稱自己生病就直接關機。他望著前面被黑暗埋沒的牆壁,房子裡面死一片的寂靜。他突然發覺他喜歡這樣的環境,這種環境能讓他的身體放鬆下來,喜歡這種黑暗之中只聽到自己的呼吸的感覺,這裡沒有那些目光,如同一把把的利劍,刺進林深的身體裡面。
桌子上面的數字時鐘顯示晚上八點的時候,林深的思緒才一點一點的回到他的腦袋裡面,他開始認真思考如果自己一直待在房間裡面所需要的食物,還有公司無緣無故不去上班的理由和決心離開這個地方的一些準備。他開始在房間的四處走動,他要怎麼在外面那些『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逃出去,他考慮要去哪裡。回老家,自己的父母肯定會問自己為什麼無緣無故回來,他需要一大段長長的解釋,而且沒完沒了,自己也不能一直不做事情待在父母身邊。去別的城市找還在聯繫的同學,或者重新找一個地方生活。但這些林深都一一否決掉了。去小倩那裡,林深想到了在異地的女朋友,她在另外一個城市,如果他放棄工作去找她留在她那個城市,無疑她是非常開心的。林深當下決定他要去小倩那邊,開機給小倩打電話。
嘟~~~電話里的聲音像是故意拖長了尾音般不耐煩,電話響起了許久,小倩才接起了電話。
「喂。」
「你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林深忍著恐懼忍不住抱怨道。小倩去年因為工作升遷而去了另外一個城市,林深現在所住的房子也是當初小倩選的,一室一廳,採光良好,後來小倩搬走了,林深也沒有搬出這個地方,只是這房間裡面的東西漸漸的就變成了只有林深一個人的。以前小倩在的時候是絕對不予許開空調的,現在黑色的落地風扇已經被林深放在一個角落裡面積了灰。
「我剛加班回來。」小倩的語氣裡面好像充滿了疲倦和困意,在時時刻刻等著有人安慰。
「過幾天我去你那邊,我把這邊的工作辭了,就在你那邊定居。」林深故作鎮定的把字一個一個的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他深怕自己露出慌亂的表情,抓著手機向小倩求助,那樣子太丟臉了,而且實話實說的話,小倩也一定認為他瘋了。
「真的?」小倩不相信地確認道。
「真的。」
「好的,那我等你,你有什麼需要,我儘快去準備。」小倩似乎很開心,仿佛這兩個字已經足以讓她去掉全身的疲憊。
去處已經決定,林深依舊坐在床頭。就差離開這個地方。林深感覺自己的意識在進入深夜的時候異常的清醒。他沒有發覺外面的天是黑的還是亮的。他的腦袋在迅速的轉動著,二十幾年以來,他那生了銹的腦袋,仿佛每天只能固定思考的腦袋,在這一晚,他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面的每個部件,都在拼勁全力,孜孜不倦的運轉著。
林深沒有意識到飢餓,也沒有發覺房間裡面的燈沒有開。
在發現周圍異常的第三天的夜裡,林深穿上秋天的軍綠色外套,順便把去年小倩織的黑色圍巾圍在脖子上面,他不明白小倩為什麼要織黑色的圍巾,他一向不喜歡黑色。打點了一些簡單的行李,確定了樓下沒有人後他就出門了。他已經電話跟租車公司提前預定了一輛車並且和店員確定了取車時間。
到達取車的地點大概要二十分鐘的路程,一切都按照林深提前計劃好的行動,搭車過去肯定是不行,長時間的接觸林深一定會被認出來的,只能步行。現在林深只祈禱租車公司的那個客服不耐煩讓他辦完程序,然後頭也不抬的把鑰匙直接扔給他。雖然取車的時間定在了晚上凌晨,租車公司還特意為他留了一位客服,但街道上面難免還是會碰到一些「人」,這些「人」除了用意外的眼光看向他之後,似乎並沒有發現他。林深能夠感覺到,那些人並沒有發現他是因為不會死死地盯著他,而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就把視線轉向別的地方。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下的雨,熱氣被蒸發到空氣裡面,一股泥土的味道,潮濕的地面倒映出燈光,林深所走的小巷子與隔著幾排整齊的樓房外面燈火通明的公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果把地面翻轉到九十度,看成是林深在地面的深處行走,也一點都不為過。雖然心驚膽戰,但也沒有想像中那般驚現重重,林深深感慶幸,也默默的自豪著自己萬無一失的選擇。
租車公司門口圍了一大群的人,林深在不遠處的一棟建築物後面警惕的停下了腳步。
林深隱隱聽到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用最大的聲音解釋,出事的人開車上路出事故翻下土坡,並沒有關係到租車公司。
嬰兒和婦女的哭聲,還有男人的咒罵聲,場面一度陷入男人要掄起手中的拳頭向男人的頭部打去,又被周圍的人及時制止住。再往後那些人越發的鬧成一團,激烈的罵聲和爭辯不絕於耳,但也都沒有再動手了。林深只看到幾個人的背影和後腦袋。他突然注意到了被擱置在一旁的屍體,那身體躺在開了一半的玻璃門後面。這家人竟然把屍體都抬過來了,有一個差不多五六歲的小孩子,好玩似得用力掀開蓋在屍體上的白色被單。
是巨大而空洞無神的眼睛,那身體因為被支離開來後又被人毫不上心地拼接在一起放在擔架上,甚至還缺少了什麼。身體呈現出一個奇怪的姿態,他那血肉模糊的臉剛好面對這林深這邊,一雙眼睛清澈透明大得出奇。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林深哪裡顧及得了掀開被子的那個男孩,心裡一陣噁心差點吐出來開始不顧一切地往回跑。
已經兩天過去了,林深再也沒有勇氣走出自己的房間。
小倩打電話過來急切地問他什麼時候出發,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需不需要過去看他。林深並沒有回答,他把電話掛掉。是陷阱,這一切都是陷阱,小倩從她離開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對他們的這段感情抱著不看好的心態,他還記得在她離開時轉身的那一刻,曾經嘲諷似地問道,你說我們這段感情能夠堅持多久。如果是真的小倩,她又怎麼那麼迫切地希望他過去呢。唯一的答案就是,小倩根本就不是小倩,希望他過去的目的就是讓他落入陷阱。她會殺了他。林深意識到,他哪裡也去不了了,他只能待在這個房間裡面,一直待在這個房間裡面,不知何年何月。
林深徹底把一切能夠與外界通訊的設備都切斷掉。外面有人在敲門的時候他害怕的躲進床底下等到那陣敲門聲過去之後再小心翼翼爬出來,他不知時間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的確認明明已經緊鎖的房門。直到一個時刻,林深在廚房的水槽邊緣摸到了灰塵他才驚恐地發現,回到房間裡面就再也沒有出過臥室的門,已經緊閉的門窗又怎麼會有灰塵呢,他越想越覺得,在他深入睡眠的時候肯定有人通過門窗偷偷進來,他們在試圖打開他臥室的門。雖然他不知道他們用的是什麼方法,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又出去。
最近喉嚨里的痰越來越多。
林深不敢睡覺,他終日坐在靠近床頭的那一方,客廳裡面一有動響林深就知道那些東西在他的客廳裡面活動,他已經被逼到這間小小的臥室裡面。他往垃圾桶裡面吐了一口痰,依舊覺得喉嚨里還有痰。
發現痰有很強的粘性是林深站起來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垃圾桶,那些痰緩慢的流到地板上面,等到林深彎腰要把垃圾桶放正的時候發現垃圾桶被痰死死的黏住了。剎那間,林深想到了與外界隔絕的更好的方法。
小倩是在林深給他打電話的第五天後趕到了這座城市,她心裡隱隱覺得林深是出了什麼事情,那晚她把一連串關心的話語拋給他的時候他沉默地掛了電話,她更加堅信林深是遇到了什麼問題。等到忙完事情的隔天晚上,她向公司請了假買了早晨的飛機票。從飛機場出來再做三個小時的班車。小倩在晚上六點的時候到達了林深的住處。
電話打不通,小倩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門,裡面始終沒有人回應,大概過去了兩個小時,小倩才又擔心又懷疑地離開林深的住處在附近的賓館入住。
一天,兩天,小倩覺得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去找了房東,房東倒也善解人意,或許在小倩的眼裡,房東願意為他開門就是善解人意,那時的她應該完全沒有注意到房東虛情假意帶著好事人的面容。
門打開了,屋子裡面漆黑一片,一股臭味散發在這房間裡面,小倩捂著鼻子,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點,她發覺自己的雙腿有點乏力,艱難的走到窗戶邊上用力拉開窗簾,陽光一下子照進這個房間裡面,空氣裡面漂浮著灰塵。
不知什麼時候,住在不同層里的人都好奇的圍過來了。接下來就剩房間了,小倩的眼裡有眼淚在打轉,不知怎的她心裏面堅定的認為,林深已經死在裡面。
房東把鑰匙插進孔裡面轉動幾圈,鎖是被打開了,可是他們發現即使轉動門把也沒有辦法把門打開,開始的時候他們覺得裡面應該是用什麼東西頂著門,幾個人開始一起用力撞門。一下,兩下,三下·····,在房門被撞開的那一瞬一股難以言狀的惡臭迎面撲來,小倩沒有招架住在邊上乾嘔了起來。
裡面好像一個巢穴般,四周鋪滿半透明綠色的膠狀物體,一層又一層,有的沒有黏住從天花板上面流下來凝固成水柱狀,小倩很久以後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捂著鼻子開始往裡看,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林深呢?她忍著惡臭把大半個身體探進去避開那些不知名膠狀物往房間的四周看著。她不敢開口叫林深的名字,她害怕一開口,就會把整個胃都吐出來。
正當她朝四周看並沒有看到什麼的時候,心裏面存著有一絲慶幸還有一點點失望地準備站直身體,她突然感覺到來自最深處的天花板的一個角落裡冰冷的目光,她並不是用自己的視線搜尋到,但她能夠從心裏面感覺到,那道目光死死的射過來,並一直盯著她。
她抬頭看向天花板。一隻類似壁虎的不知名生物趴在那邊,它身體消瘦,消瘦到只能看到一層皮裹著骨頭,身體上面裹著人類的衣服。是人,小倩注意他的四肢和他的身體,只是不同的是他的腦袋,沒有頭髮,嘴巴、鼻子,耳朵好像都被抹掉了似得,只剩下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大的出奇。
小倩屏住了呼吸,她心裡害怕的不知要做出什麼反應。她的身體被抽空了最後一絲力氣癱坐地上。
等等,幫她開門的那些人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動靜。她仰起頭,看到了圍在她後邊的人,那些裹在花花綠綠的衣服裡面的人,身體出奇的消瘦纖長,眼睛大的出奇,他們整齊一致的看向坐在地上的小倩。那動作,那神情,詭異得如同電影裡面的定格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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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迪斯在他的經典作品《室外》中,寫過這樣一群人,他們生活在一所房子裡,終日無所事事,有一天,一個人終於發現不對勁了,他千辛萬苦跑出來,才發現自己其實是潛入地球模仿人類的外星人間諜。也許你也會有這麼一天,發現日常那些看似平淡無奇的人和事務,突然變得陰森詭異,是世界變了,還是你變了呢?
——責編 | 宇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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