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繼2017年秋天安切洛蒂兵敗巴黎後下課，海因克斯臨時出山救火，以及2018年秋天尼科·科瓦奇一度在8輪聯賽里僅率隊取得2勝而瀕臨下課之後，「慕尼黑多事之秋」的第3季如期而至。
博阿滕的紅牌犯規，引爆了拜仁的秋季危機。
熱羅姆·博阿滕在做客法蘭克福的比賽中開場僅僅9分鐘就吃到直接紅牌，徹底引爆了這場醞釀已久的秋季危機。1比5慘敗給法蘭克福的賽後新聞發布會上，被問及是否仍感受到俱樂部的十足信任時，科瓦奇的回答蒼白無力，「無可奉告。我的感覺並不重要。你們應該去問那些有決定權的人。」伴隨央視老牌欄目《走近科學》在10月停播，「科學家」的拜仁主帥生涯似乎也即將走到盡頭。
留下一個「足球的爛攤子」
拜仁上一次在聯賽中1比5慘敗，足足要追溯到10年前。2009年4月4日，拜仁被前主帥馬加特執教的沃爾夫斯堡打成5比1。狼堡大勝後一舉登頂，並最終奪取隊史首個德甲冠軍。而拜仁隨後又立即在客場0比4慘敗給巴塞隆納，不過時任主帥克林斯曼並沒有立即下課。直到4月底主場輸給沙爾克04之後，拜仁才請回退隱兩年的海因克斯，最終驚險地保住了歐冠資格。
在自己曾經的主場，科瓦奇感受到了深秋的寒意。
科瓦奇執教拜仁的第一個賽季，就在很多方面與克林斯曼執教的2008/09賽季相似。不過他最終化解了秋季危機與一度落後多特蒙德的9分劣勢，率隊收穫了德甲七連冠，還在德國杯決賽中擊敗萊比錫RB而成為了雙冠王。不過這樣一個對於科瓦奇意義非凡的賽季，卻沒有得到外界充分認可。例如在《踢球者》雜誌組織的德國年度最佳教練評選當中，堂堂雙冠王教頭僅僅得到52票而排名第4，甚至還不如執教杜塞道夫的老帥馮克爾，以及被科瓦奇賽季三殺的法蘭克福帥位繼任者許特爾。
從拜仁在2018年4月敲定科瓦奇為海因克斯繼任者以來，「他是否配得上拜仁」這個問題始終都是懸在科瓦奇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即便科瓦奇在上賽季的過程中已經取得了明顯進步，有了雙冠王的背書，甚至得到了像貝肯鮑爾和希斯菲爾德這樣的拜仁隊史最高級別功勳的公開肯定與力挺，「他配不上拜仁」的偏見依舊根深蒂固。
即便體育主管薩利哈米季奇今夏的轉會操作令人窒息，里貝里和羅本逐漸老化並最終雙雙告別之後並沒有水平相當的領軍人物補充進來（J羅經過兩年的檢驗以失敗告終，而庫蒂尼奧至今仍是《踢球者》所說的那個「尚未兌現的偉大承諾」），大部分球員發揮不穩或壓根水平不夠，加上聚勒和盧卡斯·埃爾南德斯接連重傷，但把責任推卸給教練總是最簡單與「合理」的做法。
索烏將比分改寫為2比0的瞬間。
這場對法蘭克福的慘敗，即便有博阿滕開場僅僅9分鐘就被罰下這樣極端的突髮狀況，加上前2個失球都是「折射助攻」，但這些不幸細節的集合，在絕大多數媒體和球迷眼中，根本不足以為科瓦奇開脫。《踢球者》記者霍爾茨納強調，博阿滕踢了不到10分鐘就回更衣室洗澡根本不是理由，「這支拜仁目前運轉不靈。球員出現了太多失誤，太多簡單的失誤。防守轉換隻是偶爾有效，中場拼搶懶散，進攻則非常隨意，缺乏套路。所有的這一切都不新鮮，只是有時候並沒有引起足夠重視，因為比賽的結果和積分榜的形勢總體還是能讓人滿意，於是這個足球層面的爛攤子被掩蓋了起來。」
16戰12個首發後防組合
自10月1日在歐冠小組賽客場7比2橫掃托特納姆熱刺以來，拜仁這個被比賽結果和積分榜形勢所掩蓋的爛攤子便逐漸露出馬腳。主場1比2輸給霍芬海姆，客場被保級隊奧格斯堡2比2絕平，接著在對陣奧林匹亞科斯（歐冠）、柏林聯盟（德甲）和波鴻（德國杯）這3支弱隊的比賽中「蜷」取3連勝。事實上，在做客倫敦之前對德甲副班長帕德博恩的那場3比2，以及對熱刺的上半場，拜仁的發揮同樣讓人頭痛。倫敦之夜那個發揮超常的下半場，只是一塊巨型的遮羞布，也耗光了拜仁在這個秋天的運氣。
帕瓦爾明顯漏人，讓亞伯拉罕搶點將比分改寫為3比1。
自9月最後一戰主場4比0大勝科隆之後，拜仁的秋季危機就已經悄然降臨。儘管賽季前8場比賽和最近8場，拜仁都各勝5場，但比賽進程和場面，特別是防守端的表現急轉直下——從前8場失7球、3次零封，變成近8戰場場失球、總計丟了17球，而且這還是在諾伊爾公認表現神勇的情況下。
與法蘭克福一戰，科瓦奇排出賽季至今16場正式比賽以來的第12套後防組合，加拿大新星阿方索·戴維斯連續第3場出任左後衛，而休息了2場的阿拉巴本賽季首次擔任左中衛，博阿滕擔任右中衛，帕瓦爾則鎮守右路。當博阿滕被罰下之後，帕瓦爾改任右中衛，基米希退回來擔任右閘，這又是一個全新的後防組合。儘管有聚勒、盧卡斯和阿拉巴等人受傷的客觀因素，而帕瓦爾和盧卡斯也確實有多面手屬性，但對於亟需儘快培養默契的後防來說，科瓦奇如此頻繁地更改排列組合顯然「不科學」。
短短的3個月里，帕瓦爾已經踢遍了四後衛體系當中的全部4個位置，還踢過三中衛體系當中的右中衛。儘管打進了2個精彩的進球，但賽季至今，這位法國隊主力右閘攻守兩端的表現都飽受詬病。與法蘭克福一戰，他更要對第3和第4個失球負上很大責任。但如此頻繁地更改場上位置與搭檔，也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他融入拜仁、發揮理想水平的難度。
進攻雜亂無章
早在與法蘭克福賽前，以《踢球者》為首的德國媒體就已經透露，有球員私下抱怨科瓦奇的訓練內容太過於偏重防守，但也有球員抱怨防守練得不夠，還有的認為進攻訓練不夠細緻，缺乏概念。從數據上看，拜仁今年的秋季危機禍起防守，但其實中前場的運作失靈責任更大。以博阿滕吃紅牌的那次防守為例，在欣特埃格禁區內搶斷庫蒂尼奧之前，明明是拜仁一次極佳的進攻機會，但格納布里反越位插入禁區左側停球卻停到了身後，貽誤戰機，這才導致庫鳥盲目地突入禁區中央被斷球。
格納布里在對熱刺一戰下半場獨中四元，但此後幾場比賽發揮飄忽不定。
類似的傳接球或盤帶失誤，在對陣法蘭克福這場潰敗中層出不窮。距離3到5米的短傳，拜仁一再出現失誤，簡直不可思議，而且這並不是10打11的情況下才有，此前對波鴻的德國杯，以及再往前的連續幾場比賽裡面，這類「非受迫性失誤」多不勝數。過多的中前場傳接球失誤，直接增加了後防的壓力。對於像拜仁這支從范加爾時代就奠定傳控基礎的球隊來說，當基本的傳控能力退化，而防守硬度也明顯下降，紙面上的高控球率、高傳球成功率只是粉飾太平、自欺欺人。與法蘭克福一戰，拜仁控球率竟然還高達58%，86%的傳球成功率也高於對手（82%），這究竟可以說明什麼？
不僅低級失誤多，拜仁看似強大的攻擊力，往往都是通過球星個人能力來演繹，很多進球來源於個人行為（例如萊萬在法蘭克福的進球），而非訓練有素、線路清晰的傳跑配合。在國內賽場，面對絕大多數對手，拜仁都可以通過超群的個人能力解決問題，但到了歐冠淘汰賽這種級別的比賽，或者碰上當家球星腳風不順的時候，集體啞火甚至連機會都無法創造出來就再正常不過了，上賽季對利物浦的歐冠1/8決賽兩回合便是最佳案例。
開季以來連續10輪聯賽進球的萊萬多夫斯基成為了拜仁進攻的遮羞布。
進攻缺乏行之有效的套路與令對手捉摸不透的變化，防守缺乏默契且個人能力也在胡梅爾斯離開以及聚勒和盧卡斯重傷後大幅下降，於是拜仁近8場的表現已然是去年同期的翻版。絕大部分比賽，拜仁看上去依舊可以占據絕對的場面優勢，創造出足夠多的得分機會，但轉化進球率奇低，而長時間處於守勢的對手只要一兩次簡單的反擊就能製造進球，並最終帶走積分甚至是勝利。
不同的是，去年經常被罵的是2014年世界盃冠軍胡梅爾斯和博阿滕，今年變成了總共花了拜仁1.15億歐元吃進的2018年世界盃冠軍帕瓦爾和盧卡斯。去年你還可以罵萊萬是吐餅狂魔，今年則要靠波蘭神鋒連續進球來保底，與法蘭克福一戰他已經將開季以來的德甲連續進球紀錄刷新為10輪，而其他前場球星的進球貢獻則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
球員不行or教練不行？
這究竟是球員個人能力不行，還是科瓦奇的訓練質量不佳？雙方都有責任，但他們之間究竟有沒有就此直接溝通並尋求改進？看上去答案是否定的。據德國媒體報道，有球員在內部抱怨科瓦奇經常公開甩鍋，但隊長諾伊爾還是像上賽季那樣公開站在教練這一邊。近幾場比賽賽後，他一再對球隊的表現提出批評。險勝波鴻之後，他要求每個人「照照鏡子」。而慘敗給法蘭克福之後，避免拜仁以更大比分慘敗的諾隊再次表示：「每個人都要捫心自問。」
11月3日上午，拜仁臨時取消了公開訓練，科瓦奇按時來到訓練場指揮訓練。
上賽季那場秋季危機，拜仁是通過高層直接跟球員代表對話，再由科瓦奇與球員代表談心來化解。而且在那之前，拜仁高層還開了一場怒懟媒體的新聞發布會。儘管那場發布會的風評不佳，但高層一致對外的強硬態度，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科瓦奇和球隊在秋季危機時期的壓力。如今再次遭遇類似的困境，在赫內斯本月15日就會卸任俱樂部主席的節骨眼，拜仁高層又會採取怎樣的救市行動？
命硬的科瓦奇強調，跟上賽季一樣，他不會輕言放棄，辭職不是他的選項。而在一周後主場對陣多特蒙德的國家德比結果出來之前，相信魯梅尼格和赫內斯也不會貿然決定科瓦奇的去留。但在那之後就是11月的國際比賽周，那是換帥的熱門時機。解僱一位弱勢教練並不難，而且科瓦奇即便此時下課，也不會影響他今後的發展，但正如當初選擇科瓦奇，拜仁如今依舊難以找到一個令人各方都信服的人選。
已經70歲的溫格太老了，年紀更大的海因克斯不再可能出山了，穆里尼奧的足球是拜仁所厭惡的。滕哈赫？一方面，他與阿賈克斯仍有合同在身，即便可以談判，最快也得等到冬歇期，就像阿賈克斯兩年前從烏得勒支請他過來那樣；另一方面，這位此前沒有五大聯賽執教經驗、從未管理過豪門更衣室的教練，真的能幹得比科瓦奇好？
曾執教拜仁二隊兩個賽季的滕哈赫不久前曾公開示好拜仁。
假如科瓦奇真的熬不過11月國際比賽周，拜仁大機率要採取過渡方案，例如暫時扶正與大部分球員關係不錯的助教弗利克，又或者乾脆提拔U17隊主帥克洛澤——由於克洛澤還不具備執教德甲的資格，可能會讓他以助教名義「輔佐」弗利克，實則行使主教練職責。
科瓦奇究竟是不是真的那麼命硬？未來一周主場對奧林匹亞科斯的歐冠小組賽第4輪，以及與多特蒙德的國家德比，他絕對不能再輸，甚至打平都不行。只要戰勝奧林匹亞科斯，拜仁就可以4連勝而提前出線，甚至鎖定頭名。而對陣多特蒙德，根本是不需要動員的。上賽季最糟糕的時期，拜仁也只是在客場2比3惜敗，踢了半場好球，回到主場更是5比0胖揍了多特蒙德。
不過，就算熬過了11月國際比賽周，甚至是冬歇期，科瓦奇看上去也很難履行完到2021年夏天的合同。上賽季，拜仁高層可以允許初來乍到的科瓦奇犯錯與成長。但如今，重複了上賽季犯過的一系列錯誤之後，從一開始就「配不上拜仁」的科瓦奇，看上去已透支了高層對他的期盼與忍耐——即便如今這支球隊，其實也不大配得上拜仁。正如名宿馬凱所說，輸5個球教練當然難辭其咎，「但現在每一個球員都要自問是否配得上這件球衣。我覺得萊萬多夫斯基、阿拉巴、諾伊爾和基米希配得上，但其他人我就不太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