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樓夢描述的所有的人物里,賈政是比較特殊的一個,他一方面是賈府的頂樑柱,官場上的一應事情都得他去應付;另一方面他在家裡又是「飽受冷落」,寶玉因為他的嚴厲管教被嚇得成了避貓鼠,除了功課外,倆人之間的對話都很少;賈母和王夫人也大半因為寶玉的緣故和賈政對著干,使得賈政成了一個慈父做不成,嚴父也夠嗆的尷尬形象。
其中最典型的是在紅樓夢第二十二回當中,當時正值元宵佳節,元春就讓姐妹們都製作了燈謎來玩,賈母更是來了興致,親自過去跟她們一塊兒玩鬧,賈政聽說之後,也想來湊個熱鬧。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一來整個宴席都變得非常無味,賈母見狀,就趕緊讓他去歇息,賈政未免有點兒不甘心,就對著賈母撒嬌:「今日原聽見老太太這裡大設春燈雅謎,故也備了彩禮酒席,特來入會。何疼孫子孫女之心,便不略賜與兒子半點?」賈母不好再堅持,只好讓他猜謎。
賈政得了機會,自然是加倍珍惜,可當他看到寶釵做:「有眼無珠腹內空,荷花出水喜相逢。
梧桐葉落分離別,恩愛夫妻不到冬」時,未免心裡淒涼,勉強勸了賈母幾杯酒,就趕緊回來了。
看到這兒,估計很多人都會認為賈母偏心,兒子都冷落到這個地步了,可事實真是如此嗎?我們再來看一個跟它類似的事件。
在紅樓夢第七十五回當中,賈府一家人中秋節賞月,賈母非常高興,就想到了輪流說笑話的主意,頭一個就輪到了賈政,賈政沒辦法,只好從命。開始之前,賈母還不忘跟他開幾句玩笑:「要說的不笑了,還要罰。」賈政很自然地就接了下去:「只得一個,若不說笑了,也只好願罰。」賈母就讓他敞開了說。
賈政隨即說道:「一家子,一個人最怕老婆」,賈母立馬捧場:「這必是好的。」賈政趕緊勸酒:「若好,老太太先多吃一杯。」賈母欣然答應,喝了一杯。
喝完之後,賈政繼續:「這個怕老婆的人,從不敢多走一步。偏偏那日是八月十五,到街上買東西,便見了幾個朋友,死活拉到家裡去吃酒。不想吃醉了,便在朋友家睡著了。第二日醒了,後悔不及,只得來家賠罪。他老婆正洗腳,說:『既是這樣,你替我舔舔就饒你。』這男人只得給他舔,未免噁心要吐。他老婆便惱了,要打,說:『你這樣輕狂!』嚇得他男人忙跪下求說:『並不是奶奶的腳腌,只因昨兒喝多了黃酒,又吃了月餅餡子,所以今日有些作酸呢。』」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笑了,賈母更是歡喜,笑道:「既這樣,快叫人取燒酒來,別叫你們有媳婦的人受累。」賈政等人一聽這個,更是大笑不止。
其實我們仔細看看,這個笑話並不怎麼搞笑,妻管嚴的現象非常常見,這也就是個非常常見的段子而已,賈母一輩子愛熱鬧,什麼樣的額笑話沒有聽過,笑點早就上去了,怎麼會對賈政這樣一個非常平常的笑話給逗得如此興奮呢?
理由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母愛,賈政雖然表面上非常嚴肅,給人一種不易接近的感覺,尤其是對於寶玉更是凌厲,這難免就給他融入這個大家庭製造了很多障礙,他曾多次努力,試圖跟這一大家子人消除隔閡共享天倫之樂,無奈都是以失敗告終(燈謎之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對於這一切,賈母自然是心知肚明,為了幫他達成這個目的,她也會在適當的時候給他捧捧場,增加點兒人氣,這樣一來其他人就更好接受他了。不得不說實在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