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疫情結束,請別忘記他們是「中國醫生」

2020-02-07     刺蝟公社

「最怕醫術的瓶頸還沒到,人心的瓶頸就到了。」


作者 | 沈丹陽

編輯 | 趙思強


對很多人來說,昨晚是個不眠夜。


每一次手機新聞推送聲響起,都令人忐忑不已。網際網路時代,各種疫情信息在爆炸式傳播,人們努力地分辨著「真與假」、「對與錯」。


很多事情被反覆確認,又推翻。

疫情之下,唯一能確定的,是新增確診病例的數量,一日比一日多。


截至2月7日0時,全國新冠肺炎累積確診病例28138人,累計死亡564人。從12月8日第一個病例出現,只有短短兩個月。

武漢肺炎大規模爆發的同一時間,紀錄片《中國醫生》在愛奇藝悄悄上線了。

「原本的排播計劃是在2月底。大年三十那天我們臨時開了一個會,決定把這部紀錄片提檔到初三。」愛奇藝紀錄片總監寧玉琪告訴刺蝟公社(ID:ciweigongshe),平台與片方希望在全國抗擊新冠肺炎的特殊時期,讓《中國醫生》的故事為普通人帶去一份信念。


幾乎沒有任何前期的宣傳,《中國醫生》自1月27日剛上線便占據了愛奇藝紀錄片熱播榜與飆升榜的首位。這是國內人文紀錄片首次從醫護群體的視角出發,記錄醫院中最常發生的場景,聚焦普通病患的故事與一線醫生的個人成長。

這部紀錄片選取了全國範圍內六家大型三甲醫院(華西醫院、南京鼓樓醫院、西交大一附院、浙江省人民醫院、中科大附一院、河南省人民醫院),講述了急診科、腫瘤科、麻醉科、婦產科、手術室、ICU等不同科室中幾十位醫生的故事。

年輕醫生的「困惑」

《中國醫生》播出後,片中一位年輕帥氣的醫生徐曄得到了廣泛的關注,很多人的微博與朋友圈被這個醫生小哥哥刷屏了。


「穿著白大褂的徐醫生又溫柔又帥,這是現實版的江直樹吧!」

「衝著這顏,我可以刷N遍。」

「徐醫生結婚了嗎?還單身嗎?」

網友在彈幕中紛紛表達對徐醫生的喜愛,她們頭一次在紀錄片中,找到了看偶像劇追星的感覺,更有網友表示,是為了看徐醫生才點開了《中國醫生》。


徐曄是南京鼓樓醫院整形燒傷科的一位住院醫師,也是中山大學的醫學博士。作為一名醫療界的新人,他自認沒有資格與眾多資深的醫學專家一起,參與紀錄片的拍攝。當《中國醫生》的導演找到徐曄,並告訴他紀錄片需要通過一位年輕的醫生,讓大眾了解到醫生的成長之路,這才讓徐曄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拍攝紀錄片時,徐曄剛好收治了一位燒傷面積高達95%的患者老劉,是位老年男性。家中煤氣爆炸,他與老伴均在旁邊,距離爆炸源更近的老劉被嚴重燒傷,需要多次植皮手術。

手術費全部算下來,要一百多萬元。

老劉的兒子與兒媳剛買了房,開了一家小工廠,手中余錢所剩無幾。向親戚借錢、利用輕鬆籌向社會求助、醫院綠色通道給予的「大病援助」,這幾部分籌集來的資金仍無法覆蓋老劉的全部治療費用。

「我們現在也不能把工廠賣了,一時之間賣不出去。再說,賣了賠的更多。」在溝通治療方案時,老劉兒子屢次強調著經濟上的困難,並再三透露出希望接老人回當地醫院治療的想法。

這期間,全身燒傷的患者本人在經歷著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

如此大面積的燒傷,需要每天換藥,一次要近兩個小時。換藥的過程是把所有傷口都打開,重新敷藥再包合。

「基本上臨近不可忍受,跟酷刑也差不多。」徐曄在片中解釋道,即便加了鎮痛劑也只能稍微減緩疼痛。



老劉燒傷最嚴重的地方是雙手,徐曄本計劃四天後為其進行植皮手術。這次的手術可以相對提高患者日後的生活質量。可在多次與老劉兒子溝通之後,對方依然選擇了放棄手術,悄悄轉院治療。

很多時候,讓人難過的是,醫術還沒有到瓶頸的時候,人心就已經到瓶頸了。

「我們真的不想老劉兒子因為這部紀錄片成為眾矢之的。」《中國醫生》總導演張建珍在與刺蝟公社的訪談中提到,片中的時間看似過得很快,實際上老劉已住院一個多月,花了30多萬元。用5%的完好皮膚,為95%的傷口植皮,要近十次手術。

「片子播出後,很多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譴責老劉兒子。」 張建珍能夠理解觀眾的想法,認為做子女的即便傾家蕩產也該救父母。但是作為導演,她沒有過度渲染這種情緒,而是以一種極為克制的剪輯手法客觀地展現了家屬的難處。

老劉轉院後,徐曄在空蕩蕩的病床前站了很久。他想起一個月前,另一個重度燒傷的病人,家屬因為同樣的原因放棄治療,最終患者去世。

年輕的徐曄對此十分困惑。他不知道對於醫生來說,什麼才算「把病人治好了」,是通過治療讓病人可以出院,但日後生活質量大幅度下降,同時也給家庭帶來沉重的負擔;還是應該尊重患者家屬的選擇,因為他們也是這場災難中的受害者。

同樣經歷著心理上極速成長與裂變的,還有武漢一線的抗疫醫生們。

一位來自武漢一線的抗疫醫生,接受了《財經》記者的採訪。在疫情不斷擴散中,這位醫生所在的科室共有醫患人員30人,短短10天內,7名醫護人員被感染。

口罩防護服等物資緊缺、忙到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時刻暴露在被感染的環境中,這些是他們每分每秒都在面對的客觀問題。晚上畏寒、食欲不振、生物鐘紊亂也是一線抗疫醫生群體普遍存在的狀況。


摘下口罩與護目鏡後,醫護人員「受傷的「面龐

圖片來源:人民日報微博

但更加耗費心血的,是幫助數量龐大的患者們疏解心理壓力。

「病人排隊時間超過6小時的比比皆是,很多病人情緒不好,大哭的、爭吵罵人的、打砸的情況很多,隨著開放醫院的增多,這種情況雖有所緩解,但問題仍然存在。」接受採訪的醫生口述道。

「有位確診的病人早上還感覺「蠻好」,但晚上情況急轉直下,搶救無效後去世了。我們親手把他放到停屍袋裡,再將其送入殯葬車。」 另一位接受三聯生活周刊採訪的醫生,孫鵬口述道。他說如若是平時,家屬和殯儀館會自行處理遺體,但在當下的特殊時期,為了疏導家屬的恐慌心理,醫護人員會親自來做這份工作。

今年的除夕夜,孫鵬照舊在醫院度過,從前醫院的年三十多少有些年味兒,這次卻絲毫沒有。

搶救完病人的他,身心俱疲。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不好,真是難過得很。」

「做不到」的將心比心

除了講述醫生自身的成長經歷,《中國醫生》的鏡頭也聚焦到了醫患關係上。

「中國的醫患關係,在世界範圍內都算是比較特殊。我國每天就診的人數超過2000萬,中國的醫院是超級醫院,醫生也是超人。「 張建珍導演說,我國醫生的工作時長、強度、與心理壓力在國際上是十分罕見的。

朱良付是河南省人民醫院的一位主任醫師,也是《中國醫生》紀錄片中另一個故事的主人公。

「我想把你撕成碎片。」 回憶中,一位患者家屬曾當面這樣對朱良付說。家屬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奶奶,她認為朱良付害死了自己的丈夫。患者因高灌注(腦高灌注綜合症)去世,是種少見但致死率很高的疾病。

「我近來血壓有點高,你再幫我看看。」 老奶奶一邊譴責朱良付,一邊要求他給自己看病。


朱良付明白,老奶奶的內心知道他是個好醫生。

「但是這並不耽誤她投訴我。」面對鏡頭的朱良付,表情既無奈又委屈。他說,患者生前與他的關係非常好,是位慈眉善目的老爺子。

這僅是朱良付日常要處理的眾多醫患關係之一。

另一邊,一位60歲高齡的腦卒中患者,在半夜十一點被送到了朱良付所在的醫院。腦卒中是我國死亡率最高的心腦血管疾病,發病後的6小時是最佳搶救時間。

如此分秒必爭的時刻,朱良付卻必須在手術前,一邊告知家屬患者的病情與治療方案,另一邊舉著手機將整個過程錄製下來。對於手術中可能出現的問題、後續的併發症、以及每一步需要的費用詳細地向家屬闡明。

「你們理解我說的這些問題嗎?你叫啥名字?是患者什麼人?你知道手術的風險嗎?你同意做手術嗎?」 這是朱良付需要對著每一個在現場的家屬確認一遍的問題。


患者家屬對醫生所講的內容顯得懵懵懂懂,複雜的醫學專有名詞與未知的領域,即便通過醫生通俗化的講解,也無法客觀清晰的理解。但他們知道,親人的生命危在旦夕,需要儘快手術。

這一幕十分的機械且略帶尷尬,卻是醫患關係緊張下,患者救命與醫生自保所不可缺少的環節。

在探討「醫患關係」這一話題時,《中國醫生》並沒有選擇各方情緒激烈的第一矛盾現場,反而通過追蹤醫生日常工作流程中的「查房、會診、手術、換藥、值班」等細節,來捕捉真實,觸動人心的醫患故事。

「這次,我不是通過挂號來接觸的醫生。通過長時間的相處,我看到了他們每天的工作和生活,也見到了他們的悲喜。」負責拍攝朱良付故事的柳亞在導演手記中寫道。

「他們也是普通人,受制於醫療的局限性和生命的規律。」

柳亞希望,看到這部紀錄片的人們,以後在看待醫患關係時,能多一份同理心。

然而將心比心很難。

在武漢抗疫前線,也頻頻傳來醫患矛盾事件。

1月29日,新冠肺炎定點醫院之一的武漢市第四醫院,傳來兩名醫護人員被患者家屬打傷的消息。據三聯生活周刊報道,患者是一位68歲的老年男性,在29日中午失去生命體徵。患者的女婿柯某於當晚21:50分來到病房,見到岳父遺體後激動地大喊大叫,要求醫護人員進行搶救,但患者已過世,搶救無效。23:30分,柯某在與醫護人員溝通中,表示無法接受現狀,爭執中動手打了值班醫生與護士。


醫生頸部被抓傷

圖片來源:微博


根據受傷醫生家人發出的照片,柯某造成了醫生脖子上兩道近十厘米的撓痕。除此之外,該醫生身上多處軟組織受傷、跟腱斷裂,而值班護士身上的防護服被大面積扯爛。兩位醫護人員均被送入隔離室,無法再正常工作。

受傷的醫生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大家還是要同仇敵愾,把仗(抗疫)打贏。如果您現在關注我,就幫我們醫院多募集些物資。」


奮戰在武漢一線的醫護人員

圖片來源:今日頭條@125娟


《中國醫生》朱良付故事的結尾,他在例行查房。病房中的幾個老年病患看見他,雖然身體動不了,卻咧嘴朝他笑。

朱良付握住一位老大爺的手,讓他也用力回握來測試其大腦的恢復程度。

檢測完,朱良付突然打趣兒地問老大爺,「你穿紅褲頭了嗎?」,老大爺一臉懵懂。

「聽說14床的已經買來穿上了,穿紅褲頭病好的快!」 聽完朱良付的解釋,一屋子老人都笑了。

中國醫生,加油!

朱良付和徐曄的故事絕不是個例,只是千萬醫護人員的縮影。

被家人遺棄的兔唇寶寶在舒茂國醫生與社會的救助下,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外科醫生治病,麻醉醫生保命」,麻醉師王強以精湛高超的技術,配合著外科手術醫生,救人無數;還有數十年來致力於攻克白血病,絕望卻不曾放棄過的孫自敏醫生。


「疫情嚴重,醫患都很緊張,《中國醫生》似乎成為一個入口,讓我們更好地觀望生命之重。」 眾多網友留言中熱度最高的一條寫道。

在人們無比關切一線疫情的治療時,這部紀錄片及時地為觀眾呈現出醫療界的「眾生相」,也為眾人內心惶恐焦慮的情緒,找到了某種支撐點。

近年來,國產醫療紀錄片開始走入大眾的視野。《生門》《人間世》《急診室故事》等作品均取得了極高的口碑。其中,《生門》豆瓣評分9.5;《人間世》兩季度均獲豆瓣評分9.6;《急診室故事》奪得了當年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的最佳紀錄片。

與這三部國產醫療紀錄片有所不同,《中國醫生》沒有像《生門》《急診室故事》一樣聚焦極端情況下的醫患故事,也沒有如《人間世》第二季般完全從患者的角度出發,真切而深入地探討「死亡」話題,直面生命的脆弱與現實的殘酷。《中國醫生》的故事線脫離了「緊張、刺激、悲痛」的場景,以一種「溫暖、平和、細緻」的基調展示著醫生視角下的場景。



「在這個紀錄片中,我們沒有特意地渲染衝突,而是真實地呈現出醫患之間為什麼沒有相互理解。」總導演張建珍說,從她多年拍攝醫療紀錄片的經歷來看,導致醫患矛盾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患者與家屬無法接受醫學的不確定性。

「很多人到了醫院,把看病當成是一個消費行為:我來醫院花了錢,你就得給我解決問題,你就得幫我治好。」 張建珍解釋道,這種理解是錯誤的,花錢可以買東西,但是不一定能救命。

縱觀整部紀錄片的製作與拍攝,沒有華麗精緻的鏡頭,也沒有煽情悲壯的配樂,就連旁白也大多點到為止。平淡、樸素、走心、最大限度的還原醫療一線真實的場景,是《中國醫生》導演與整個攝製組的用心。

這樣一部看似操作並沒有難度的紀錄片,實則遇到過很多拍攝挑戰。

「整個拍攝過程是紀實跟拍,既不能影響醫生的工作,又要保證拍到足夠的畫面。」張建珍導演回憶道,拍攝中很多瞬間過去了就無法補拍。

另一個跟蹤拍攝的難題,是攝製組遇到突發醫療情況時,在現場的他們並不能理解當下發生了什麼、病人究竟得了什麼病、有多嚴重、周圍人與病人之間是什麼關係也來不及問。

「為了保證每個故事的情節完整,只要一開機就不能停下來。」 張建珍導演說,雖然有以往拍攝醫療題材紀錄片的經驗,在這次的攝製中,還是要全程跟拍結束後,才能尋機補充採訪醫生與病人來補充細節信息。

「紀錄片一直很小眾,水位比較低。但實際上它的力量和用戶需求是非常大的。」寧玉琪解釋道。作為國內流量最大、會員人數最多的在線視頻平台,愛奇藝希望用戶能在此找到優質內容,紀錄片生產方能夠在平台上實現價值變現。

《中國醫生》已播出四集,豆瓣評分高達9.2。張建珍導演坦然地說,這部片子的「出圈」一定程度上與當下的疫情大環境有關。截至目前,《中國醫生》是2020開年來熱度最高的國語片。

經刺蝟公社向張建珍導演確認,《中國醫生》片中的很多醫護人員,已在武漢新冠肺炎爆發的第一時間奔赴前線,其中包括四川省華西醫院的尹萬紅醫生、浙江省人民醫院的何強醫生、西安交通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施秉銀醫生等等……

84歲的鐘南山,於1月18號沖向了武漢最前線;73歲的李蘭娟與病魔賽跑,每天只睡3小時;1月23日,曾參與過抗擊「非典」的南方醫院醫療隊全體成員,簽下了「請戰書」,自願請命奔赴武漢一線抗擊疫情;截至2月5日,全國共有107支醫療隊,派出共10596名醫療人員支援湖北。

這些「逆行者」,在用生命守護著千萬國人的平安喜樂。


中國醫生,加油。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lHnsHXABjYh_GJGVqv6g.html